木琉烟是在解珩来道歉的时候,才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姜云娴。
转而一想,她便也知道了为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人命在姜云娴眼中,那么轻贱,还是姜云娴对她恨之入骨。
即便她手下亡魂无数,她却也不曾为了一个人路边冲撞了她,就要了那人的性命。
不过或许木琉烟觉得她对解珩那场无疾而终的好感,就像是路边的碰撞,姜云娴却并不那么觉得。而原因,就在解珩身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既然选择这么做,那就交给皇上去制裁。国家自有法律。”木琉烟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不管开始是什么,她当初已经摆出了态度,可姜云娴却觉得不除了她,不能心安,做出这些事情来,她也没必要特意去装圣母来原谅她。
对姜云娴没好感,觉得她是蠢女人,就是木琉烟确切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解珩道。
是错在拈花惹草吗?也并不是,因为在这个年代男人的心中,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事情。解珩就是碰上了一个他挺喜欢的女人。
错在他对家中妻子不好?他与姜云娴没什么感情,但一直也很尊重她,主母身份该有的他一样没少给。
家中虽有妾室通房,但谁也不能越过姜云娴。
可他没错啊?解珩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说不出在哪儿,却哪哪儿都有错。
阿决到木琉烟身前,轻声道,“这件事情你没有错。他们之间本就有其他女人。”
木琉烟耸肩,看似混不在意,但面上却无甚表情,“姜云娴她不该买凶杀手,只是我当初,也不该对别人随意产生好感。”
阿决皱了眉头,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却最终只是道,“你没有插足他们,是解珩纠缠不清。”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看解珩十分的不顺眼。
木琉烟抬眼看阿决,似乎已经走出那古怪的情绪,可只要她自己知道,她心底已经决定不轻易再去触碰感情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
感情上要分个对错实在太难。
像她,虽收手及时,但还是让人家之间有了缝隙。
像姜云娴,她身处后宅之中看着夫君身边每天莺莺燕燕,心中难免妒恨。
像解珩,他花心又专情,只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像封含昱家那样子的,反倒成了异类。
“所以我说还是一夫一妻就好的很,省的那么多烦心事。只是我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啊,我喜欢成熟一点的。但是这二十岁不到的说不定就有孩子了,哪里还有没成亲又好的男人留给我?”木琉烟一副自己要孤独终老的神情。
阿决很想说还有我,可张了张嘴,想到自己的容貌,便又将话都吞了回去。
八月初,易北初和解珩,木琉烟和阿决一同回了皇宫复命。
妄被摔在大殿之上,吭都没吭出一声,皇帝问了几句,妄一言不发。
“看看你的骨气硬,还是我大黎天牢的刑具硬。拖下去。”皇帝冷笑,将人交给刑部,责令三日内必须审出结果来。
然后对一干人等进行嘉奖。
这一次剿杀虽不至于让他们立马擢升,但也是一次功劳的积攒。
得了一些赏赐之后,易北初和解珩就退立一旁。其余士兵的奖赏也会按照功劳发放下去,并不需要皇上一个个的提。
倒是到了木琉烟和阿决这里,又让皇帝头大。
阿决到也还算好办,金银布匹之类,赏了就过去了。
可木琉烟呢?上次的奖励拖延到了现在,还可说等到这次一同奖赏。可到了现在,又如何?
皇帝还是没有想到好的赏赐,之前都已觉得给金银有些苍白,莫提现在了。
只好问木琉烟自己想要什么。
木琉烟道,“那,皇上您能,赐我几个字吗?”
其实在木琉烟看来这也就是签个名的意思,好歹坐实一下她皇帝小迷妹的身份。
“哦,那你想要哪几个字?”皇帝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事实上心底对木琉烟所求的字已经有了想法。无非就是神农园三字,给自己谋一个金字招牌。
这么一想,这个法子到也不错,虽不是重赏,但是木琉烟自己求的,再加上一些金银布匹之类,便足以显示皇上的仁爱了。
木琉烟似乎想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皇帝您高兴写什么都可以。”
想到传来的消息上说木琉烟自称自己的小迷妹,还怂恿封家小儿子给他当小迷弟,一般来说想跟皇帝称兄道弟是大不敬之罪,但从木琉烟的语调神态之中,这个什么‘小迷弟’‘小迷妹’应该就是她口中的‘粉丝’的男女别称。
皇帝当时琢磨了一下,就根本生不起气来,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这会儿看木琉烟这样子,便道,“那朕给你御笔亲书一道金字招牌如何?”
这是就写神农园的意思?木琉烟虽一开始就有心如此,但此刻还是道,“那,招牌做完了,那道手书还能给我吗?”
木琉烟说的情真意切,顿时有几个大臣憋不出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里好些大人这还是第一次见木琉烟,只听闻过一些,也不知真假,因此从听闻而言,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物性格。
可现在看看,只怕那都是真的。
不杀伐果决,怎么能在剿杀妄组织的时候,活捉头领,立下大功?
可这对皇上要不是崇拜敬重到痴迷的地步,又怎么会金字招牌问也不问,只管手书能不能落到她手里?
虽说若他们能有皇上亲笔赐字也会十分敬重珍惜,但明显就能感觉木琉烟与他们的不同。
又赏赐了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皇帝这才下了朝。
一连批了几张奏折,皇帝奇异的发现,奏折上的内容比不算好事,但似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太过影响。
琢磨来去,还是叫木琉烟那小妮子给自己闹的。
端起参茶,皇帝不禁琢磨是否要将木琉烟许给哪个皇子,这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想到自己那些个已长成的皇子里头,即便尚未成亲的身边也有几个侧室,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他虽是能勒令皇子将侧室放出去,可他心底却又明白,木琉烟却是未必能够看得上他那几个儿子的。
说起来她一个民女,怎能嫌弃皇家子嗣?可皇帝想到此处,除了一声叹息,却也没有几分怒火。
逗留两日,从宫侍手中拿到手书,木琉烟就来跟皇帝请辞了,这神农园离了她这么就已经很勉强了。而且家中还有幼弟,着实让她担心。
一起同来的那些个捕快,这会儿早就到了华阳县了。
皇上也没想到到底怎么安置木琉烟,既然她想回去,那便回吧。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华阳县那日时,都已经申时末,酉时一刻就要关城门。只是两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好留宿,既已错过,不如现在赶回去。
说不定还能把城门给喊开。
但意外的却是,城头之上就有人等着他们。
常桦领着四小木,周思允和周思诺两兄弟。
他们虽传回了要回来的消息,却也没有说过具体哪天到,就算按照正常路程算,也需明天傍晚才到。
却原来是这几人决定从今日起都在这里为他们等到酉时末,不想上天垂怜,今日就正好等来了。
回到华阳县,木琉烟终于可以放松心情,一夜好眠。
欺骗皇上的罪,比在皇上面前不恭敬的罪更大。但木琉烟不能让皇帝对她有所忌惮,却也不能无时无刻装腔作势,故而只好想了这种法子。
想来即便没有全然取得皇帝的信任,但至少现在皇帝不会发作。
将皇帝的手书装裱起来,收入房中暗格,木琉烟想了想是否要再拜一拜才能显示虔诚。不过最终还是收了手,现在她是可以确定没有监视她的。
周思允简单处理了一下县中公务,就来神农园与木琉烟会面,阿决作陪,谈起在元泽城中诸多事情,众人皆是连连惊叹。
常桦几次三番告诫木琉烟莫要再舍身犯险了,听闻买凶杀害木琉烟的幕后之人被找了出来,连忙问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回去复命的时候,皇上已经在审问了关押在牢中。解珩給她求了情,皇上来问我的意思。”
常桦抢先道,“姐姐你可不要原谅她。”
木琉烟示意他别急,道,“我只说依法惩处即可。但皇上又与解珩说,姜云娴不但此次买凶杀我,之前解珩有小妾和通房怀孕,要么流产要么难产,母子双亡,背后也皆有她的手笔。”
此话一出,除了当时听闻过的阿决,其余人脸色皆是一变。
却原来当初姜云娴看似大度要木琉烟进府,事实上却是打的将人留在身边好磋磨的主意。而木琉烟断然拒绝,解珩却又在家中对木琉烟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后面姜云娴铤而走险,找了杀手。
“这些高门大族内宅里的阴私啊。”周思允叹一句。
常桦张了张嘴,但看到周边毕竟有这么多人,便没有说出。心底却是决定,日后无论如何都要为木琉烟找一个愿只娶她一人的男人。
否则他那样好的姐姐,若是被后宅夫人的妒忌害死怎么办?
虽说他对木琉烟很有信心,觉得那些人也不会斗的过木琉烟,但他还是觉得,木琉烟值得最好的。
九月初五,曾在春日里接到圣旨的华阳县,再次热闹起来,因为皇上竟又有一道圣旨送往华阳县来。
接旨的,还是那让人艳羡的神农园。
这一次木琉烟驾轻就熟,甚至来宣旨的人,她也熟悉。
崔公公可愿来神农园了。
虽说是小地方,路程也不近,可架不住来了神农园之后,吃好喝好。虽说那些宫中贡品种类的果子肯定是没有,但其他宫中常见的果子,他们这些宫侍也不能随意吃着啊。
可到了神农园,崔公公只要不怕窜稀,那就是随便吃。
木琉烟端上一旁炙烤的肉片,后面阿决端上一壶打好的果汁。虽是入了秋,但也偶有炙热天气的日子,这时端上烤肉加一杯清凉爽口的果汁,那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