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琉烟是一点就透的人,阿决的意思她不过眨眼之间就明白了。
容湛确实应该是受命于皇帝,前来调查南贵府府尹一事,这做不得假,否则容湛便是假传圣旨,那即便他是皇子也落不了好。
更甚至正因为他是皇子,这一方面更需要谨言慎行。
木琉烟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的身份后,有意靠近,想要拉拢我为他夺位做助力?”
这个容湛年华正好,身份高贵,向往那个位子看着也是一步之遥,有这样的野心不足为奇。
阿决却是摇头,“当初前去元泽城,即便我们深居简出,什么皇子公主都没有见上,但想要知道你的模样,于他们而言不是难事。”
当初没有结交,只怕是因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想掌握木琉烟的踪迹,对那些人来说也不算难事,何况木琉烟一不隐藏行踪,二此次到小凉山,也是有皇上的要求在。
身为皇子不打听皇帝密令的内容,只询问一下木琉烟会到哪里,还是容易的。
所以或许一开始容湛借口团团来跟木琉烟结交时,她感觉到异样并非是来自容湛本身气质的违和,而是因为他真的别有用心。
木琉烟想来对自己感觉的敏锐是有信心的,现在一被点破,回想之前的事情更是件件都透露了一丝刻意。
“你也别想太多。”阿决看她神色那般难看,不免想要出口安慰,只是到底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在他心底深处,当然是觉得木琉烟对容湛的感官越不好,他才越开心。哪怕心中咒骂自己无耻,却也没办法压制下这样的想法。
木琉烟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她当然知道现在的回忆带着偏见的成分,所以才会那般厌恶。
但即便如此她心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跟容湛保持距离,或者说跟任何一个皇子都保持距离。
她可不想卷进什么夺嫡之战中去,特别是如果传出什么得木琉烟者得天下的说法的话,那她肯定要成为众矢之的。
“该说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阿决道,他是一点也不觉得木琉烟说大话,太看得起自己,反倒是觉得这是十分可能的意思。
看阿决这严阵以待的神情,原本还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木琉烟忽然就住了嘴。
她在阿决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忽然有些好奇。
虽说这个“传言”现在还没有出现,但未免有心人做文章,木琉烟还是决定要想想法子避免。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整个南贵府从睡梦之中被吵醒,耳边声声皆是哭喊惨嚎的声音。
那些商贾在家中踱步,等着家丁的汇报;那些百姓在家中瑟瑟发抖,只见街上官兵来往,却并不知发生何事。
官兵执兵器巡逻,告诫百姓留待家中便可,等事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他们可以出门。
当商贾们听说整个衙门都被一群官兵包围,那府尹梁棋更是成为阶下囚之后,顿时瘫坐在家中。
在这府中有一丝地位的人,哪一个跟梁棋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木琉烟和阿决回到客栈之中,不过洗漱的时间,客栈外面就闹了起来。
隐约间,木琉烟是听到一声烟火爆裂的声音的,应该是谁在城外远处拉响了信号弹。第一时间木琉烟就想到了容湛那一行人。
外面吵嚷起来,整个客栈的人在骂骂咧咧声中向外走去,却被巡逻的官兵又给堵了回来,原本气焰嚣张的大汉虽不至于鹌鹑一样缩回来,却也显得有些几分色厉内荏。
妏娘和阿池都跑了过来,就连团团那个鬼灵精,这会儿也接着害怕的由头缩在木琉烟的怀中不出来,表示如果再来一点原力安慰,它会好的更快。
木琉烟没有心情和时间跟它胡闹,只抱着它,以免它乱跑,这慌乱间它若是丢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找回来了。
团团长了这么久,重量也不轻,阿决来后,就不由分说将它逮到了自己的怀中,哪怕它极不愿意拼命挣扎。
阿决道,“折山道应该就是确切的地方,他掌握了证据,留守的人就对梁家进行了抓捕。”
这件事情自然不是梁家一家之力便可做成,其他的人想必容湛也早就盯上了,哪怕是没有盯上,现在封锁城门,等他回转来仔细审查,也是定然能够揪出来的。
阿池一听折山道就明白木琉烟是找对了地方,连忙激动的道,“姑娘,姑娘我娘亲,找到了吗?”
虽然他觉得木琉烟在这,不知道是谁去的折山道,但肯定木琉烟是能够得到消息的。
木琉烟摇了摇头道,“要等,七皇子归来。”
容湛换了假名前来,想必除了行走方便之外,也只是为了掩梁家耳目,现下也就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阿池年纪到底小了点,听到七皇子之名,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妏娘就瞪大了眼睛,第一次露出不符合她身份的神情来,磕磕巴巴的道,“皇,皇子?”
阿池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戚戚,在他的想法之中,一个尊贵的皇子,又如何会去注意他娘亲?
“因为皇子是奉了皇命前来查案的,所以我们不便跟去,但是我请了皇子帮忙,他应诺了。那样的人物,必当一言九鼎。”木琉烟除却身份这一方面的考虑,不想跟皇子私交过密搅和进争权夺利的斗争之中去也是一部分原因。
阿池点点头,木琉烟能为他说这一点,他已经很知足了。
皇子那样的人物,又是奉命前来,哪里还能管的上他娘亲?
木琉烟又道,“这次七皇子前来彻查的事情,应该也跟你们被抓去一事有关,等皇子回来,我们便送你前去伸冤,你想想到时候要怎么说。”
阿池年纪虽小,但这件事情也不能假手他人,有木琉烟等人的陪同,他也多了几分底气。
天光大亮的时候,果然消息就传的满城皆知。
南贵府府尹梁棋,不但贪赃枉法,更是私自开铜铁矿,私造兵器,意图谋反。
这样一个罪名定下来,比他贪污受贿百万千万两银钱的罪过还要大。
木琉烟和阿决等人前往府衙,大约是容湛早有吩咐,那巡逻的官兵并未阻拦他们,知晓他们的身份后竟还有一人随同前往。
府衙已经被容湛的人全权控制,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回来了。
接到禀报说木琉烟前来,容湛还暂停了审理,前来迎接。看在旁人眼中,顿时对木琉烟又高看几分。
能得皇子这份尊重,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这些人对木琉烟的态度都该恭敬些。
容湛面带笑容前来迎接,木琉烟急忙施礼,给容湛请安。
似乎这生疏的做法将容湛的一腔热情尽数浇灭,他顿了脚步,神色也敛下去,竟带着几分苦涩,道,“我就知道,当初几番思量不愿告知你身份,便也是不想到如今这副局面。”
“真的,不必这般生疏。至少,我们志趣相投,如寻常朋友相交,不可吗?”容湛的声音不大,但阿决也听的清晰。
其余人离了几步远,见原本笑容满面的七皇子忽然敛下笑容来,顿时心中一跳,脸上更加恭谦起来。
难道说刚刚木姑娘的礼数哪里让七皇子觉得不快?
木琉烟虽不心疼“神色凄然”的容湛,但依旧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愿闹的更僵。
只好改了以往轻松的笑脸,道,“这不是皇子的派头还是要给你做足吗?”
声音里带着两个悄摸的有共同秘密的意思,这般姿态果真叫容湛顿时变了脸色,见木琉烟对自己示意,容湛立马点头,露出笑意。
这般明面上做足礼数,私下是朋友交往的模式,容湛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其他的,自然也只能慢慢来了。
阿池神色紧张,双手紧紧揪着衣角上前,“见,见过七皇子殿下。”
叩拜的时候用力过猛,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木琉烟嘴角不禁抽了抽。是不是太难为这小孩子了?
容湛当然也知道阿池其人,不过还是“看在木琉烟的面子上”叫人起来,不用多礼。
“这边是我与七皇子所说那个从矿场逃出来的孩子,不知,可有他母亲的消息?”
“先进来说吧,我正审问着呢,矿场那边没消息,这边应该能够问出来。”容湛开口,转身领头就进去,木琉烟连忙喊了一声。
“七皇子殿下,这件事情,民女还是不便参与。”夜里的抓捕,容湛或许是觉得危险,不便木琉烟去,但她既然已经躲了过去,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再凑上去。
“来送这孩子,也是因为他与这件事情有关,我还是不便知道再多。还请殿下照拂一下这孩子,民女便告退了。”
说完要走,容湛想要开口,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最终点了点头。
示意阿池跟着他,转身回了大堂。
即便木琉烟只跟七皇子在堂外说了几句话,但出来的时候,领路的看门的却已对她更恭敬了几分。
不过木琉烟回到客栈之中还没有坐下,就有人匆匆前来,正是容湛的手下,前来相请,还坦言说是梁棋状告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