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见容湛来了,这才敢吭气说,再将梁棋的尸体好好检查一遍。
其实以他的水准,刚刚的查验已经能够断定梁棋的死因,可到底是第一次接触皇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物,又知道梁家是叛国谋反大罪,仵作也是不敢有一丝大意。
梁棋的尸体被翻来覆去的场面,容湛也没有兴致看,便退了出去,转到梁渠和梁泽两人的牢房前。
此刻两人也已经听到梁棋畏罪自杀的消息,正在牢房门口张望着,一见容湛的身影便张口想问,可不知是想起什么,还是因为容湛的神色,最终两人沉默下来。
容湛冷哼一声,“怎么,你们爹死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梁渠道,“殿下莫多说了,我爹即便受贿,但本也罪不至死,他这是被木琉烟使人暗杀了。”
梁棋收受贿赂,数目不少,但早前梁家父子就商量过了,到时候供出了“幕后主使”,他们的罪过应该也就是流放。
虽然日后没了好日子过,可到底留下一条命来。
梁渠不是傻子,他们被关进来时被搜刮干净,能有什么锐利的东西给他们自杀?杀人灭口的肯定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可是他能如何说?自然是要让木琉烟来背这个黑锅。
容湛冷笑,“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
这时梁棋的牢房之中忽然传来异响,紧接着一个官兵匆匆而来,给容湛递过来一块血呼啦啦的粗布。
正是梁棋的囚衣。
那上面有梁棋的血书,讲到真正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一应证据已由他两个儿子收藏,血书上一并嘱咐他两个儿子,背后的人已经不会保他们一家平安了,哪怕是一点骨血都不会给他们留。
反倒是会叫他们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即便是他们攀咬了木琉烟,作用也不大。毕竟本来他们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木琉烟是主使,哪怕是搅混水,也不会搅和多久。
梁棋被要求“畏罪自杀”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梁家没有了希望。
所以一发狠,就让两个儿子趁着还有命在,将幕后之人披露出来,这样一来或许还能谋得皇上宽大处理,别的不提,他梁家的妇孺那是对此事概不知情。
皇上若是网开一面,能留下他们家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孙儿,也能然后让他们瞑目了。
“该说的说了吧,至于会不会法外开恩,我会替你们跟父皇提,不过你们该认清自己的罪过。”容湛看了血书不慎详细却指向性很明确的内容,不由松一口气。
梁渠和梁泽两人本是不愿认,可这血书的字迹确实像是自己父亲的,而且里面交代了一些只有父子三人的细节,那边是想认为这是伪造的都不可以。
终于让两个人放弃抵抗和狡辩,原本以为构造一个虚假的主使,让木琉烟背锅,他们虽受贿,却并不知谋反一事,以此还能留一条残命。
不想哪怕是如此,那人也不放过他们。
梁渠道,“证据其实也没有多少,除却几封书信,就是我爹给他送银子去的账本。铜铁矿那边,送过去之后他应该用以制造兵器,只是又是何人主理,我们家就没有人知道了。”
梁家是他的爪牙,但却从未见过其他人,只知道若是有事上报即可,自然会安排人来处理。
“不过刑部那边应该有那位的人,之前有点事儿我们求了那位帮忙,没多久刑部那边就有了好消息。”梁渠对于对方的势力分布并没有参与,自然就不知道那人的势力范围有多广。
不过朝堂之上拉帮结派自然不是稀罕事儿,一说起那人,容湛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底子,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是他的,容湛也有点数。
“带我去拿信件和账册。”容湛一边叫人将梁渠拉出来,一边嘱咐人去准备。对方已经弄死了梁棋,应该也是以梁家要挟梁棋,但不想梁棋这般破釜沉舟。
但未免对方得到消息要将信件和账册都抢走,容湛还需先做好准备。
木琉烟晚间没有得到消息,便请了一个护卫前去府衙打探,若是没有消息,就请那人在府衙等一等。
蒋子谦是五个护卫之中年岁最大的,性格也最为沉稳,所以这件事情拜托给了他,木琉烟给的银钱足足的,不仅仅是跑腿的费用,更要他使来打点府衙中容湛的人。
不过如木琉烟所料,蒋子谦一时半刻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在那等消息。
一直到暮色四合,蒋子谦才回来,带回了牢狱之中梁棋之死的消息,这还是容湛嘱咐过的,其余消息就都一问三不知了。
“梁棋这死的,有点古怪。”木琉烟手指磕着桌子,团团原本是抱着木琉烟的腿,这会儿见她的手指动来动去,不禁有点兴致。
它可明白,每次都是这双手,上面冒出它最喜欢吃的那东西,每次舔上一点点都能叫它觉得都飘起来。
阿决看着团团的动作,都没注意问木琉烟,只将团团桎梏在自己怀中之后,这才问木琉烟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让梁家父子三人办事儿,那为什么杀的时候,偏只杀梁棋一人?”难道是牢狱之中守备森严?
这一点确实是,毕竟容湛不可能不知道幕后主使肯定会要梁家父子的性命。
但是对方还是能够让梁棋死去,不管是他杀还是逼梁棋自杀,那就证明幕后黑手有的是手段。
既然如此,为何又留下梁渠梁泽兄弟?
这时木琉烟还不知道梁棋留下血书一事,不然就觉得更加奇怪了。
梁棋且是不是如此行事之人且先不说,幕后之人无论如何只要想免于后患,那也一定要将梁家父子尽数歼灭才对。
可偏偏梁棋死了,却留下两兄弟不说,还留下了那封血书,让容湛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证据。
原本只想着能够断其一臂的容湛,此刻心底兴高采烈。
梁棋的血书一事,消息传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同时还有梁家兄弟带领容湛前去找证据时,被刺杀的消息一并传来。
木琉烟这时将事情捋顺,就更加觉得这幕后黑手似乎有意识的“暴露自己”?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木琉烟道。
在知道梁家兄弟的反叛之后找人杀他们,抢证据这一招十分的简单粗暴,但不可否认的是最快捷又有效的办法。
可这未免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总好像,还有别人。”阿决也皱眉道,紧接着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容湛安排的?”
这牢狱之中留守的都是他的人,他要做出点什么来,还真的太容易。
至于这血书上的事情,他要是想查,应该也没有那么难。
木琉烟觉得这么解释也算是合理,要是这点把握都没有,容湛一开始就站在她这边,是不是显得太过大胆了点?
身为皇子,又想要那个位置,难道不该步步为营?怎可这么鲁莽,将自己推到满朝文武的对立面去?
“这件事情就暂且揭过,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木琉烟开口道。
这些事情还不太明朗,他们有限的线索还没办法让她完全消去疑虑,索性暂且不想。
反倒是躲一躲这些皇子的事情,比较重要。
这次容湛这么力保木琉烟,只怕是很多人心中已经将木琉烟打上了容湛的标签,这是木琉烟不愿意看到的。
阿决也是烦恼,但木琉烟做什么决定,他都是支持的。
木琉烟重提那天听闻关于良州沙尘暴的事情,表示自己或许可以跟皇上申请去良州治理土地沙漠化。
这两天在客战之中,木琉烟特意找了南北客商打听一些良州的地理情况。
阿决眼珠一瞪,“你怎么能去,怎偏去那样的地方。那妖风……”阿决还未说完,木琉烟便安抚他。
“我又不是直接对着那风就冲过去。”木琉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她就算是当初巅峰实力,也不会自找没去挑战沙尘暴的好吧。
“我只是想在良州也种植上植物,不是说那边土地宽广,但植种很少吗?到了那里还怕没有一展拳脚的机会吗?”木琉烟很是自信的样子阿决很欣赏,可问题是再欣赏,也不能让她冒险吧?
“那里根本就种不活什么。”阿决对良州那边也有所耳闻,“尽是些沙地,缺水缺肥,东西种下去甚至连苗都发不出来。”
这些问题在木琉烟看来自然不成问题,她如今的实力或许不能让整个良州一夜开满繁花,但控制那些树木花草生长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阿决解释种植能够治理土地沙漠化,更不能流露出能够阻挡沙尘暴的意思。
毕竟在这个时候,这是妖风,这是天灾,皇帝都没法子的事情。
历来安抚此类受灾的民众,都是拨粮赈灾一条路子,这要是木琉烟直言自己搞的定沙尘暴,说不得就要传出什么神仙之类的谣言来。
这种事情书本上见识过太多,都曾是史实,夺嫡之战木琉烟都不愿搅和进去,更别说皇权和神权的博弈,木琉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将自己推到那个位置。
这时候木琉烟还不知道,当她不舍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玄术一道暴露人前只是早晚的事情。
阿决不同意木琉烟去那荒芜的地方吃苦,态度很明确。
木琉烟当初在惠山村落水时那病弱的模样,他至今想来还尤为心疼,如今好不容易看着木琉烟长了点肉,怎么舍得她去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