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琉烟一路飞奔到城隍庙,破败的城隍庙里只悠悠一盏灯火如豆。
灯火之上的,一页信纸被钉在柱子上,只有一个地名,十里坡。
木琉烟眼神一厉,但还是转身就往十里坡跑去,城北,距城十余里,距离这城西城隍庙,最近的距离也有二十多里。
好在逐雷的速度奇快,一切崎岖的路况对它来说也是应对自如。
知道自己主人的急迫,逐雷跑的迅速,只是还是防不住水底的湿滑,脚步踉跄了一下,幸而木琉烟反应迅速,侧身下马顶了一下逐雷。
再次稳住,逐雷脚步不停,木琉烟翻身上马,继续前进。
又赶到十里坡,果然如木琉烟所料,这里依旧是没有人,一灯如豆,附着一页信纸。
木琉烟紧捏着这信纸,浑身戾气汹涌,这些人果真是在戏耍她,可常桦和阿决都在那些人手中,木琉烟实在受制。
似乎是料到木琉烟此刻必然会怒火滔天,所以未免木琉烟不受控制,他们将常桦和阿决两人的发带一并系在了柱子上。
木琉烟识得,这些东西,时常她遇上了,会买好些给二人挑拣喜欢的。最后落得若非她给两人买了,府内备下的那些,他们都是不常换的。
这两跟发带样式相近,颜色不同,用的有些旧了。
也只那两人还使着,等再旧一些,木琉烟便不知其去处了,但却不曾见过二人谁曾丢弃过。
往南十五里,木琉烟毫不停留,哪怕真的是被这些人算计着疲于奔命,木琉烟这时没有两人的踪迹,也不敢贸然异动。
常桦连等了一炷香多的时间,都没有等到那两人有一句话,不禁有些气恼。
却在这时感受到脚边有一人的脚动了一下,心中一跳,是阿决大哥吗?
紧接着听闻一声微弱的声音,随机应变。
恍然间常桦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便听阿决略微沙哑但音量正常的声音响起,“有没有人在?”
门口两人似乎惊了一下,毕竟阿决这语气太过平静,似乎还有一点在家中时,召唤小厮的口吻。
不过也许只是两人的错觉,两人推门而入,看到还好好绑在凳子上的两个人,这才抚平了心中的疑虑。
可紧接着,阿决却依旧是语调平淡的:“你们领头的是谁?让他过来。”
两个人本来还准备张口叫阿决和常桦两人老实点,可事实上两人当真是特别老实,坐在椅子上,还透露着一股老神在在的感觉。
明明是两个被蒙了眼的瞎子,为何就觉得这人是以凌厉的眼神瞅着自己的呢?
明明这两人才是阶下囚,为何竟一丝慌张也无,两人怡然自若的样子,像是在自己家中?
只是两人张了张口,谁也没有不知道如何接话。
阿决冷嗤一声:“既是给我们治了伤,这总要人尽其用吧?”
常桦醒来的时间不比他早太多,而常桦更多的是关注外界的情况,阿决却是先弄清楚的自身。
被震伤的内府还是疼的,但外伤却有包扎过迹象。
常桦因为阿决这话不经有些疑惑,他感觉他的心口还是压着一块大石那般憋闷沉重,哪里有给他们治伤?
不过阿决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随即常桦就想到,这些人费尽心机将他们两个抓来,又给治伤,想来是他们二人的用处很大吧?
姐姐可千万不能上当。常桦心中担忧,却听阿决叫住要去叫人的那个,嘱咐要弄点吃喝过来。
阿决也不奢望有多好,只是这会儿怕不是天亮了就是半夜了,阿决觉得之前应付商贾吃的那点酒菜,早已经消耗赶紧了。
所以至少过了两个时辰了。
城南十五里,眼见着一间破旧的宅院,上面歪歪斜斜的挂着陈宅二字的斑驳牌匾。
对于这里,木琉烟不曾了解过,但就见这宅子的面积,想来也曾辉煌过。现在却不但破败了失去了主人,还被有心人用来做肮脏的事情。
门口没有人把守,墙院里似乎也看不到什么灯火,不过木琉烟还是断定这里面有人。
便撒手叫逐雷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手中藤鞭一甩,将本就破旧的大门劈的更加支离破碎。
木琉烟缓步进去,就见回廊里很快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边一共围上来三五十人,看这样子,十分有纪律。
不过木琉烟也不露惧色,只冷然道:“我既已来了,叫你们主人出来回来说话。”
话音未落,掌声响起,一道男声似十分欢愉的称赞:“木姑娘果然好胆气,亦是十分讲道义,真是常公子和贺公子之幸啊。”
那男人身形瘦高,但从缓步而来的姿态上看,功夫底子不弱,只是走的什么路子还看不出来。
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木琉烟,这才让木琉烟看清他的面容,两撇小胡子,年纪得有四十左右。
皮肤褐色,风吹日晒的粗糙,眼睛不大眼神却很锐利。
“姑娘的武艺,在下如雷贯耳。一手使毒的功夫,更是叫人闻风丧胆。不知姑娘可否为了二位公子的安危,暂时放一放手段?毕竟,若在这里动起手来,那二位也是危险不是?”
这人一直脸上挂笑,语调也很是温和,但话中内容却不容抗拒。
木琉烟便也知这人要她交出武器的意思决绝,心中却只是冷笑一声,面沉如水的将手中的藤鞭歇下,摔在地上。
知道这人提了她善使毒,那断魂针的存在他便也是知道,东西总要让他看见。
便噼里啪啦的又甩出一把二三十根的长针,并且故意针尖朝下,那剧毒瞬间融了不小一片面积的破败地砖的架势,果真让不少人吓的面无人色。
那领头的眯了眯眼,神色变了变,但眨眼又恢复过来,知道木琉烟这是在示威。
木琉烟伸开双臂,一副不信大可再来查验的姿态。
这点倒不是吓唬这人,而是木琉烟清楚,这些人不可能信任自己。果不其然,那男人还是挂着笑容,挥了挥手,一个农妇便被带了上来。
“姑娘的名誉为重,这点在下还是懂的。”
木琉烟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在收集着这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中可能出现或隐藏的信息。
这人想到这些,决然不是因为对木琉烟的尊重,或者说一个女子的名节在他看来算的上什么重要东西。
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就是怕木琉烟报复。
而他又做了这么多准备,即便对木琉烟还有忌惮,但也不会还觉得木琉烟有本事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带走常桦和阿决。
特别是那两人还伤着拖后腿的情况下。
虽说木琉烟不知常桦和阿决伤着,但多少猜测到这些人肯定是能控制两人,故而这人担心她的报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原因。
他们会以阿决和常桦来要挟她做什么事情,暂时他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却怕木琉烟因为搜身一事,对他用什么手段。
毕竟以后让木琉烟办事的时候,不能一直收了木琉烟的武器。
他这般担忧,便有另外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背后,还有主子。
确认木琉烟身上没再藏着武器,这小胡子便领着她前往正堂。
这破旧的院子,他们收拾出来的屋子也没几间。
木琉烟要求看到常桦和阿决。
“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不看到他们,我是不会答应你们任何事情的,希望你们搞清楚,你们现在是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们。若是我不见到他们安全,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木琉烟的态度太强硬,强硬到十分嚣张。
小胡子边上的一人立马就呵斥了一声你,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小胡子拉住。
其实小胡子也是怒火中烧,可木琉烟十分看的清楚形势,现在确实就是他们有求于木琉烟,即便他们有威胁木琉烟的筹码。
可木琉烟若是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也真的会什么都得不到。
本来他们就已经给阿决和常桦简单处理过伤势,为了也就是不彻底得罪木琉烟,让事情有的谈,这会儿这气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等最后算总账便是。
便是这会儿这女人当真得公子重视,但也保不了以后。
特别是这女人这般性子,得罪公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决和常桦原本只是要见这伙人的领头,却被冲进来的四人直接架了起来,转了一个弯,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堂。
这时两人的蒙眼布才被拉了下来,略微有些刺眼的光让两人还不是很适应,都是撇头闭了闭眼,这才看见木琉烟端坐在一旁。
常桦顿时急了,姐姐怎么能真的来,却被木琉烟凌厉的眼神呵止住。
“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木琉烟问。
她没有异动,小胡子便也示意手下人不要管。
常桦刚想说自己没什么大碍,想要姐姐别担心,却被阿决抢先。
“很难受,我受了内伤,现在心口很疼,内息也很乱,又饿又渴。”越是说,尾音里还越是带了几分委屈。
常桦一脸惊异的看着阿决,说这些让姐姐担心的话也就算了,这口吻怎么这么像是,撒娇?
这真是他阿决大哥?
要不是真的一直跟阿决大哥在一起,他都怀疑阿决被人掉包了。
不对,他也有晕过去的时候啊。
难道这个阿决大哥真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