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中央富饶之地,四野必争之所。
这片中央土地,不管它改做什么名字,历来都遭诸多人垂涎。
前朝皇帝荒淫无道,割地赔款的事情没有少干。
而当朝乾元帝,却是个雷厉风行手段刚硬的,不但一统大黎,更收复了诸多失地。
外族虽眼红虽不服气,可拳头硬的是老大,乾元帝收拢了原本的国土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让那些又怨言又不甘,实则又胆怯的人,终于放下了心。
虽说不敢失去了到嘴里没多久的肥肉,可好歹也没有被铁血政策的乾元帝吞并,也留下让他们修养生息的时间和机会,所以对于大黎的朝贡,这些人虽然在数量和品类上动着心思,但万万是不敢不送的。
但乾元一十九年夏初,镇守西部的将军蔺沉却忽然领兵北上,打着追拿前朝余孽的幌子,实则是叛变不说,还一面做出军营之中将领仍在的假象,一面派人通知西部接壤的两个小国。
防守的将领不但擅离职守还领走了近三千精兵,此时不攻城拔寨,更待何时?
当然,接壤三个小国,昌国,覃国,玉国,没有一个是傻子。哪怕是再垂涎大黎的国土,这个时候也是不敢轻易出兵的。
但斥候细作,却是化作一个个模样各异的老百姓的模样,前往大黎境内打探。
“这个蔺沉将军,十有八九是前朝余孽了。”周思允今日是得了关于征兵最有可能情况的消息,前来告知木琉烟的。
虽不得妄议国事,可周思允到了木琉烟面前,却还是忍不住提那么三两句。
“良州的情况也不太妙,彬州和幽州的兵马帮不了太大的忙,最主要的还是粮草。进贤府那边刚刚发展起来,被北漠抢了一通,蔺沉的人又劫掠了一次,哪怕解衍将军拼死抢夺回了,情况也不容乐观。”
周思允能够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太详细,但只要有脑子的人,就能知道解衍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之下,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重新掌控良州。
现下哪怕是这小小的华阳县,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说现在征兵具体的条例还没有下来,但是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一家一个怕是跑不了。”木琉烟这些天也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不说一天一个样儿,那是一个时辰都能更新换代一波。
还是求证周思允来的为准,周思允被她说的脸色一僵,本是自己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可不想自己偏移了几句后,来不及提,她就猜到了。
张了张口,周思允最终不知从何说起。常桦当家做主,这兵役他自然要去的。阿决那更是孤家寡人一个,这若是上了战场出了什么岔子……
周思允不是不相信阿决的武艺,可战场之上不是逞一人之勇的地方,阿决就算武艺高强,能够到一人抵挡千军万马的地步?
“你好生护住思诺便是,其余方面,帮我把这封信件递上去吧。”周思允心底本有一丝愧疚,因为知晓这个消息后,他便想方设法给周思诺在衙门里挂了职,这样一来算是有了官身,此次强制兵役便可有转圜余地。
但这个法子哪里能够塞得下那么多人?面对木琉烟时,他有无能为力的哀叹,又有独善其身的愧疚。
信件未封,历来木琉烟需要上递的信件内容,周思允也是要审核的,所以这次他也如往常一般展信一观。
原以为是木琉烟写来与皇上求情,免去常桦和阿决两人的兵役的,可却不想内容却与他所想截然相反。
当下他惊着一张脸,要跟木琉烟说什么不赞同的话。
却不想木琉烟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周思允呆了呆,最终捏着信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木琉烟一连几日不出门,但整个府中却忙活的团团转。
更是每日天不亮家将们就起身操练,一直到万籁俱寂,这才熄灯休息。
本来就人心惶惶的街坊四邻,第一二日里还觉得这样实在不堪其扰,可是不过这两日功夫,头脑灵活的人家就想了许多,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跟着操练起家中的护院家丁。
直到仲秋时节,关于征兵的榜文下来,各家皆是哭哭啼啼。不论是对前途的迷茫担忧,还是家中亲人的分别,撕心裂肺的哭喊就没从华阳县县城的上空消散过。
而两日后,皇上又是一道圣旨,快马加鞭到了华阳县。
这次不如前几次的赏赐多的晃花人眼,经历过几次圣旨冲击的华阳县百姓也冷静的很多,很有秩序的到了木琉烟府门之外,想要听一听这圣旨的内容。
有些人不乏恶意的猜想,木家姑娘那般得皇上恩宠,莫不是此次是求了免去常桦和阿决两人兵役的圣旨吧?毕竟这些天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衙役进入木府。
“着封贺决为射声校尉,常桦为百夫长,即日起随……”
门内圣旨宣读的声音虽然不小,但因为离的不近,又人声嘈杂,这内容也只听了个断断续续。
有些人便说却原来这两人不是为了躲避徭役,之前传此类话语的人都被恶狠狠的瞪视,却依旧是不服气,扬言这求了官职,不也是怕死吗?
木琉烟等人虽不知外面具体传了些什么闲言碎语,可早有所料并不会平静。
“射声校尉,正六品,百夫长正七品。这还真的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啊。”木琉烟抖着圣旨,看了几遍,还是觉得这皇帝老儿抠巴巴的。
这阿决的官职比常桦大那么一丢丢,肯定是因为曾经剿杀过杀手组织。
木琉烟此次请旨上阵杀敌,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要求官职,但目的却明白着就是这个。有皇帝老儿的圣旨,哪怕是个小官儿,但那也是圣旨亲封的。
就算不能立马什么事情都有决策权,但好歹不会有被拉去做炮灰的危险。
“明明说了我也去,结果不说给我个官儿做,连提也不提我一下。”木琉烟狠狠地把圣旨放下,准备回房睡觉。
她明日也必然是要去的,哪怕没有官职,哪怕女子连军营都进不去。
阿决思索良久,还是跟着木琉烟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到了她的门前,阿决不开口于,木琉烟却是无奈的转身。
“你这是在当背后灵么?有话快说,别耽误了明日启程。至于劝我别去之类的话就省点时间,不如多睡一炷香的时辰。”往后不论是赶路还是到了战场,想要好好睡一觉只怕难再有机会。
阿决张口,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又闭了嘴。
静默约莫十息时间,阿决就那样看着木琉烟,最终只吐出一句,好好休息。
回房的木琉烟心头一直有阿决那古怪神情的模样,他那一双眼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只是最终他还是那个沉默稳重的阿决,考虑良多什么也没有说出。
怕影响了明日的启程?还是会影响日后的沙场作战?木琉烟觉得可能更严重一点,才能让阿决放弃他想说的事情。
毕竟阿决能够一路跟着她到房门口都没有下定决心的事情,想来也很重要。
阿决后半夜才迷糊糊睡了去。
哪怕知道木琉烟也会跟随前往良州,可他却本就是抱着一颗赴死之心前去沙场的,沙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定哪刻就要命丧黄泉,倒是怕是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有那么一刻,他十分冲动的想要告知木琉烟他的心意。
一直憋着,憋到圣旨到来的今日,这冲动最是难以压抑。
可看到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以往总想着她若是哪日嫁了什么人,他定然能送出祝福,但暗地里必然会百般妒忌的心思,却在那一刻只想到,若是她能找到她口中的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存在,那他才是应该放下心来的。
所以这时,就不要再多说一些会让她为难的话了吧。
启程的时候,阿决这个射声校尉领着华阳县招募的一共一百四三十名新兵,前往了府衙。跟府衙的新兵汇合后,再往前走,就能与此次领队的将领汇合。
却让木琉烟没想到的是,此次将领与她来说,是个熟人。
阿决也曾真心实意待过此人,只却不可原谅的是,这人触碰了他的逆鳞,更轻贱了他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一份好感。
宜陵府里集合了辖下县内各自招募的兵士,那边都没有一个阿决这样受封的将领,所以到了宜陵府中,也是那些衙役们带领。
看着那模样,徒然让木琉烟心中升起几分这些人是被押送着的感觉。
继续北上,于沙章府郊外,他们终于赶上了此次领导他们这一只队伍的将领,解珩。
当朝四品虎威将军解珩,率领原有部下一千三百余人驻扎在城外,等到这的一批士兵,一千余人到了营外汇合,修整两日,便率领这不足两千五百人的队伍拔营。
新兵一千余人被打散分到各个老兵手下,受到惨无人道的磋磨。
而这两千余人的队伍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木琉烟,则是受到虎威将军解珩的亲自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