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未见,解珩原以为这个人的身影已经从自己心头被抹去,但是看到她坐于马上慢慢行来时,当她的身影夹在千百人之间时,他一眼所见,他满目所见,便全是她。
木琉烟对于这一道炙热的视线自然敏感,但却恍若不知,当前面领队的阿决挥手停下队伍,她领着十多人的家将队伍便也停下。
离军队隔着大约十几丈的距离。
解珩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却见此人面目冷肃,眼神锐利,中规中矩给他行礼,请他下令。
话语之中没有一丝熟稔,似乎当初在小山村的相识,如今都被他一同摒弃。
不禁又让他想到当年一同前去剿匪的时光,他们二人之间,确实不容他插进去。不管当时两人之间是什么情感,也不论今日两人之间又有何变化。
解珩只能远眺着,停下修整军队后,阿决和常桦两人快速到了木琉烟身边。
他原本只以为木琉烟是前来送行的,毕竟此前阿决和常桦还没有与大部队汇合,木琉烟担心,他也能理解。
在元泽城中时,他也确实听到木琉烟上书请缨的传闻,当皇上圣旨一下,他以为木琉烟已经改变了心意。
可不想,当修整两日后,木琉烟还没有离去的迹象。
“你,何时回去?”解珩看着木琉烟从帐篷里出来,端着梳洗用过脏水泼了出去。他终于忍不住,明日一早大军开拔,难不成她是铁了心要跟着?
木琉烟怪异的瞥了一眼解珩,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是他问的莫名其妙,而不是她异想天开。
“边关太过危险,你不要去。”解珩目露焦急,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冲口而出,但最终出口的话有几分干巴巴的。
想要劝说,但这时才恍然自己似乎没有立场。
木琉烟微微勾了勾唇角:“虎威将军,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
什么?解珩张了张嘴,有些愣,随即明白木琉烟的意思,他一时有些迷惘,为何他总觉得木琉烟此时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姿态?
在他的印象之中,木琉烟坚韧果敢,却也有几分特有的温柔,却从未见过木琉烟这般,盛气凌人?
解珩不知该怎么说此刻自己的感觉,他似乎从木琉烟的脸上看到了倨傲的嗤笑,再看却只看见她不过是站在他面前,有几分面无表情但却并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显在脸上。
阿决眼见解珩的身影,脚步不禁加快几分,他去巡逻了一番,怎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哪怕知道木琉烟能够解决,他压不下心头涌起的担心。
面对长官,阿决自然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恭敬问好,然后询问木琉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一路行去山高水远,有什么问题丁点不能藏着掖着。
木琉烟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
“放心吧,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呢,离你们队伍也不远。你可别再跟小桦两人轮流来问,再问下我真怕不找点什么事儿出来你们都不能安心。”
两人言笑晏晏,站在一旁的解珩似乎忽然就被排除出他们两人的世界一般。
解珩终究是想到什么,捏紧了拳,声音里带着几分决然。
“军营之中,女子不得擅入,你赶紧回去吧。”
“我未入军营,可受不得虎威将军的管。”关于这点木琉烟自然想好了对策,不然也不会一直尾随军队,却一直跟军队众人的无论伙食还是住宿都分开来。
解珩郁结,正准备再说什么,木琉烟却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帐篷。
阿决抢在解珩之前开口:“将军,天色不早了,该回营休息了。”
话音未落,两名家将已经守在了木琉烟的帐篷前,冷着脸眼神锐利。明明是年岁不大的人,可却看着就知道不好惹。
阿决似乎很满意两人的机灵,点头招呼过,便也转身离去。
人前给了解珩足够的尊重,但却并代表阿决真的就把这人当回事儿。
不违背解珩的某些决定,却不代表阿决就认同他所有的作为。
哪怕阿决已经不计较解珩与其前妻姜云娴所作所为,但依旧是不愿多搭理这家伙的。
一夜好眠,天色将亮,大军拔营的号角声便传了出来。
解珩似乎铁了心不愿木琉烟跟去,下令行军加速,似乎相让木琉烟知难而退。便是雨幕里,他并不叫停。
他手下的老兵闷不吭声,虽不知解珩的具体意思,但猜测其中必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担心在良州抗敌的解衍将军的安危。
以最新得到军报来看,解衍将军退居义昌府,情势十分紧急。
新兵们却是怨声载道,这就算是要打战,也不能这样不眠不休让人赶路,这样即便是赶到了地方,他们只怕是兵器都聚不起来,如何能够杀敌?
何况这营中不过一日淋雨,便有十数个年岁较小身体较弱的少年染了风寒。
好一点流着鼻涕打着喷嚏,但人还能自己赶路,严重的那几个头脑发晕脚步踉跄,却得不到解珩一句休息的军令。
只叫人灌了汤药,背上继续前行。
夜色浓重,两千余人的军队行至一处山脚,解珩终于下了命令,原地安营。
这一日的行军早叫那些新兵们手脚疲软,却还是被人驱赶着,准备安营扎寨的一应事宜。伙夫房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这两千余人的饭食要做出来,仅凭他们这不到五十人,实在是个大工程。
木家家将也开始准备饭食和帐篷,每当这时不免有些想念团团那只蠢萌大熊。
若是它在,这时必然能从那山野里拖出一些野味儿来。
原本木琉烟要走,团团哪里能够不跟?还是木琉烟威逼利诱,最后托付它守着家,守着小清丫,这小东西才最终明白自己的“伟大任务”不容懈怠。
团团自是厉害,可这战场之上箭矢漫天,木琉烟怕自己稍有不慎,团团就要受伤。
战场之上伤兵都救治不过来,到时候谁管得了一只熊?哪怕团团上了战场能杀的敌军不比三五个老兵的数量少。
但想那些兵卒如木琉烟一般看待团团,却是有几分强人所难的。
半夜时,木琉烟却是被军营里那嘈杂的声音吵醒,家将们倒是没有那样好的听力,不过不多时,阿决的身影便闪现到木琉烟的帐篷前,正撩开帘子出来的木琉烟险些扎进阿决的怀中。
“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乱子了?”木琉烟稳住身形,暗道自己的莽撞,连忙开口以免尴尬。
“好几个小子染了风寒,早前给灌药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不知为何这半夜又发起了高烧。这会儿军医有些无计可施,我便来寻你问问。”
阿决语速极快,那几个小子均与阿决挺熟。当然,哪怕不熟,阿决也不能这般看着他们没了命。
木琉烟点头,随阿决一同前去营中看情况。
这些天木琉烟的存在,在军营之中早就传遍了,对于这个姑娘,大多数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态。这时一见阿决领人来,看守的人倒有几分想要阻拦的意思,却听阿决说木琉烟是来救人的,便有几分犹豫。
“若是受罚,我一律承担。”阿决冷声道,挥开拦在身前的长矛,带着木琉烟前往不远处的一座帐篷。
不时有人进出,看到木琉烟的到来都不免愣了愣,然后低下头脚步匆忙的离去。
这座帐篷里七八个人,皆是高烧不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时传出止不住的咳嗽。
迷茫的药味沾染在每个人的身上,一个人正端了一碗药往一个少年口中喂去,却不想刚刚喂了一点,紧接着那少年便趴在简陋的草床上连连作呕。
不但喂到口中的一点药汁都给吐了出来,还有些黄胆水都给吐了出来。
白日里人虽还算清醒,吃了些东西,可早已经吐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怕是能将心肝脾肺肾都给呕出来。
木琉烟管不得这里的脏乱,也那愁容满面的几个军医骤变的神色,一一把过脉,传入一丝原力给这几个吊着性命。
从大夫的角度上,木琉烟是说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脉象,什么药的搭配才能缓解,但她知道这些人的病情刻不容缓。
然而她除了原力,却是没有什么药物能够治病的。
灵延的果实虽然有奇效,但也只在解毒一事上。
解珩的声音传来,饱含怒火,斥责那些人怎将无关之人放入了军营。
“你到这来做什么,感染病气怎么办,快点出去。”话音落下,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决,对他将木琉烟带入危险的举动十分不满。
阿决却不为所动,便是木琉烟,也有了办法。
她假借把脉的遮掩,实则给这些人输入点原力,增强了他们自身的生命力,再有军医的药,想必熬过这场病不在话下。
但她不能凭白的给人把把脉就能将人全部治好,还是需要灵延果的帮忙。
木琉烟叫阿决给她端一些温热适合入口的水来,转而看着还在那里又急又怒的解珩。
“我说过,解将军不要小看人。今日这事儿,还非得是我出手相帮了。解将军也不想,未上战场先损兵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