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一道道箭矢划破长空之时,守城的克扎尔就知道不好。
之前抓到斥候的时候,他就在考虑是否是大黎的援兵有所察觉,哪怕是旁的人都说不过是解衍的兵苟延残喘困兽之斗,但他还是强硬的要求往前探了一探。
现如今太康与丰元二县的人虽均未归来,可敌人来自哪里,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几个偏将都脸色不好,那些关于阿谀奉承的,此时已经再夸赞克扎尔的先见之明了。
“还不滚出去迎敌。”克扎尔十分不满,他自己的英武慧黠他能不知道?还得是这种时候来提了又提?难道这家伙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都只是延误战机吗?
还真当他是大黎人那种没脑子的,惯听好话就会高兴了?
“大人别急,别急。”这是蔺沉手下的一个偏将,来这里,明面上自然是协助克扎尔,毕竟北漠人英勇善战,却对黎国人的狡诈不甚清楚。
而有了赵偏将在此,自然能戳穿一些黎国的阴谋。
当然,这些是蔺沉的原话。
但是背地里让姓赵的做细作的事情也是没少做,那些手底下的亲兵可不是摆着看的。
“这些箭矢看力道不下千钧,如此神射,怕是对方也没有多少人。这虽是裹了火焰而来,但您看到了这城中之后的准头,不足为虑。而且如此也能看出,他们必然是没有什么大型器械,此举只怕是为了惊扰我方,一旦出城迎敌,便是中了他们的招数。”
赵偏将说的信誓旦旦,而且有理有据。
克扎尔虽说真不喜欢这赵偏将的油嘴滑舌,可问题是到底是大黎人熟悉大黎人的行事作风,此前对战解衍,这姓赵的说的几次陷阱和战术也皆是一一应验。
此刻克扎尔心底还是偏向他所说的,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传来一阵阵哀嚎声。
还有士兵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有喊出口,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已。
有点脑子的此刻都已经反应过来,大呼有毒,或是捂住自己的口鼻,或是找寻其他的藏身之所。
只耽误这一时半会的时间,又是大批的箭矢飞了进来。
按照箭矢的数量和进来的频率,确实能够看出对方善射之人数量不多,原本确实是烧不了他们什么东西。
可现在这玩意儿带着毒气啊,隐约间还能够味道剧烈的臭气,这简直是让克扎尔暴跳如雷,却只能捂着口鼻,叫骂都叫骂不出来。
刚捂着嘴斥责了姓赵的两句,却见这人也翻着白眼,软软的倒了下去。
以功力压制着,屏息,克扎尔急速的打着手势叫人撤退,可最远的人也不过是跑了个几十步,根本没办法逃出多远距离,哪怕是他们跌倒在地,还犹自往前爬动。
但短短不过几十息的时间,城上城下,城里屋外,皆是倒伏着一个个北漠兵士,间或掺杂着赵偏将手下的人。
克扎尔盘坐在地上,身边还围绕着其余好几个人,皆是以内力压制着毒素,却不想这毒素也实在是霸道。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不停打滚的士兵,耳边听着他们无力又痛苦的哼唧声,直到看到四个身影联袂而来,落到城墙里来,转而三个男人前去打开城门。
而另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却是一派悠然的站在几人身后。
事实上木琉烟真的是很警惕的在放风,阿决和解珩,以及彭越前来开城门放其他人进来,她不得好好把风?
只是在不远处的克扎尔看来,那就是看他们笑话呢。
他不认识解珩,却从衣着就能断定他们的身份,心中不禁咒骂,这些人行军大战还带着个姑娘,简直实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可复又想到这些人竟是照面都没有打,就将他们数千人尽数放倒,未免也太让人窝火了点。
克扎尔怒从心头起,一跃而起,拔出腰间锃亮的弯刀就冲过来向着木琉烟劈砍。
阿决正和彭越与解珩两人拉开城门,见此情景,哪怕知道木琉烟的身手,却还是管不得其他,转身欲救。
却不想木琉烟本不动如山的身体,忽而轻轻往后一蹦。
真的是并着脚,就像是玩闹一样,蹦了大约阿决脚那么远的一点距离。
然后就见那个挥刀的,刀尖儿砸在木琉烟脚前约是一寸距离远的地方,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看着木琉烟时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不论是举着的手,还是翕动的唇瓣,都显得无力。连眼神都开始变的飘忽起来。
大军进入城中,每十人的士兵身后都跟着两个提着水桶和水瓢的伙夫,等士兵拉起大约十多个北漠兵捆成一扎之后,伙夫就跟在后头给喂掺和了解药的水。
本来谁愿意这么麻烦,还救这么一伙人啊。
死在他们手下的大黎士兵甚至是大黎百姓得有多少人?
可上头说了,不能让他们这么简单就死了,战后不但要让北漠的人拿钱财粮食来赎才能回去,这战时还得帮他们加固城防甚至是挖地种菜。
总之不能白养,还不能让他们白被俘虏,得提现他们的价值。
克扎尔被牛筋绳索捆得扎扎实实,因为确实有些分不清他们之中谁才是主事儿的,所以一起被拖到屋里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大黎面孔的赵偏将。
被喂了解药,缓过神来的克扎尔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变了刀剑,在他们身上千刀万剐。
木琉烟端着一杯热茶,此次行动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之一,享受一下也并没有人叽叽歪歪。
甚至如今那些将领怎么想还没什么表达,可士兵对于一再让他们幸免于难的木琉烟的崇拜和感激,那是滔滔不绝。
伙夫营这次更是参与了行动,说起来还有些小激动,伙头琢磨着哪怕是用木家的食材,也得去给木姑娘展露展露一次自己的手艺呢。
怎样都是一份心意的啊。
端着热茶,吃着糕点的木琉烟,显然跟那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是谁在乎呢?
虽然解珩不着痕迹不时瞥一眼木琉烟,虽然克扎尔眼神怨毒的盯着那个女子,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这个女子让他不喜。
哪怕长得当真是貌美妍丽,可却总给他一种轻蔑不屑的感觉,比如那距离恰到好处的一蹦。着实让向来对自己格外自信的克扎尔恼火。
克扎尔气急,一秃噜嘴就是大段大段的北漠话,跟大黎的语言有几分相似,但是带着更多的北漠本土气息,木琉烟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但是从克扎尔的神色来看,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解珩眯了眯眼,他的队伍里似乎也没有人懂北漠话,但他也不急,对着姓赵的就笑了起来。
“蔺沉麾下,什么职务?”解珩单刀直入,虽说是疑问,却也已经肯定了姓赵的身份。
姓赵的哆嗦了一下,他干的这事儿吧,一旦被抓那肯定是不得好死的结局。
若非是他孤家寡人一个,还真没那么大胆子,毕竟谋逆之罪哪怕是只抄家砍头那都是轻判。多的是株连九族甚至牵连更广的。
但是谁叫他跟了那么个老大,既然上了船,自然没有轻易下去的道理。
现在这般轻易被抓,那也得是打落牙齿活血吞,有什么折磨那都得受着。
姓赵的考虑的好好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北漠人还在叫骂,姓赵的依旧一言不发,解珩冷笑一声,叫来士兵将他们都拖下去。
“安排人去寻镇北将军了吗?”解珩问,见到偏将点头,这才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然后转过头来想跟木琉烟说什么。
木琉烟却是抢先开口。
“这城中空屋子还不少,解将军应该能做主让我占去一间吧?我会尽量找寻没主的,或者找个客栈之类的,不会主人家回来后掰扯不清。”
至于城中县衙或者其他地方,木琉烟肯定不会染指。
而解珩,点了点头,原本想要开口说的事儿却又开不了口了。
木琉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
阿决眼观鼻鼻观心,若非他顶着个校尉的身份,这会儿自然也是想跟着木琉烟离去,帮她整理整理房屋也是好的。
这新河县被北漠人糟蹋过,怎么能就这样给木琉烟住?怎么也得里三遍外三遍的洗刷一下,木枫那群家伙做事儿哪能让他放心。
新河县的防守一事安排好,阿决找到木琉烟等人住的地方,已经是夜幕四合。
他们这群兵士都要待在县衙和几处临近的房舍中,离木琉烟这边还有些远的,隔了四五条街。
如今这新河县无一个百姓,只他们这两千人,再除却一些守卫的,住起来还有几分稀疏的感觉。
“明日镇北将军那边应该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候应该会带回新河县的百姓,届时城中怕是要乱一阵子。随后便是商量反击一时,夺取良州另外两府,战事比较紧急。”
阿决此前已经被分配了一些安排部署的工作,所以对于大致的情况不知道仔细,却也能推测出来不少。
常桦一个百夫长,能接触的不多,但也不代表一无所知。
何况还能跟阿决互通有无,此时便跟阿决说了一些他从一些士兵嘴里听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也可能有些用处的。
倒是两人共同担心的目标,木琉烟,此时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夹着菜。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她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了筷子。
“这好不容易能上桌吃饭,晚上还高床软枕,你们不趁着这时多享受一番,明后日怕是就没有这好待遇了。”
两人眼神倏然一变,木琉烟这是断定,明后日他们必然就会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