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射声校尉贺决、越骑校尉郝利、裨将崔轲等领兵追击逃兵,务必无一遗漏。”
“传令,偏将高成思领兵前往海晏县支援,即刻出发。”
“传令……”
一道道来自于后方主帅的命令被传递出来,接过令旗的各将部便即刻出发,耽误不得。剩下的人则留下来打扫战场。
这一战,大黎虽说不上大胜,却也绝对尚算漂亮的一战,至少每一个士兵都没有白流血,北漠人终于被打退了。
舍城而去的北漠残兵则是被阿决率领的队伍追击,逃出去的北漠兵也不过八十几人,与之前被阿决在战场边缘剿杀的一干三十余人有着莫名的相似。
阿决当时将一众人剿杀当场,却没有找到什么值得他们那般舍命相护的东西,正疑惑着,此次再看这一伙人,阿决想自己多少明白了一点。
另还有两路人马追击另外的北漠逃兵,人数不等,阿决估摸着那两边的情况或许跟他这边也差不多。
北漠想要以此搅乱视听,也不想想区区瞒天过海的计策,能够逃过大黎主帅的法眼?不过分了三路兵马,他们尽数剿杀便是。
只是没想到的是,追行十余里时,北漠人分兵两路,一左一右前往不同方向。
不管真正被北漠人护着的人或者物在不在这一路人马之中,此刻阿决也不能看着他们逃走,当下挥手,示意身后之人也兵分两路,继续追杀。
一路追一路逃,路上三五不时就会留下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或是穿着北漠杂乱的兽皮,间或也有大黎的兵士。
曝尸荒野本不该是这些保家卫国的烈士们的待遇,可现在外敌未驱,他们也无法取代兼顾这些。
同袍的尸身曝于荒野,谁也不愿得见,但悲伤之外却是给予他们更大的动力,只有将这些人尽数驱逐,才有他们日后安稳的生活。
不论是告诫同袍的在天之灵,还是面对家人的担忧彷徨,他们才都能问心无愧。
阿决拉弓搭箭,三箭齐发,这是他的部下寻常不曾见过他的箭技,唯一见过的还是校场较量时木琉烟所展现。
不想他们的校尉也会,不过似乎掌握的并没有木姑娘的纯熟,三支箭,两支正中两个北漠兵的背心,最后一支却只射中了其中一匹马的马屁股。
但即便如此,也是好箭术了。
突然,北漠兵跑在最前方的一人忽然勒住了马,但身后的马匹还是猛然撞到了他的身上。马匹绊脚,背上的北漠兵被抛摔了下去,前一匹马也摔倒在地,但好在它身上的骑兵早有准备,就地一滚。
马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此刻马匹侧躺在地上,一种死活都不愿起来的架势。马蹄也迅速肿了起来,想来也是被很是厉害的东西咬了。
而那个被抛摔出去的家伙,此时也是被蛰了一样跳了起来,顾不得其他,在身上一顿抓挠撕扯,这才似乎心有余悸一般躲开。
那个就地一滚的士兵这时管不得其他,他的马算是废了,想要跑,也只有跟上他的队伍,可那些人可不会留下来等他。
从地上马匹的身上一跃而起,甚至在他们没有爬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被跃过去的对象。
虽然害同族摔了一跤,但那人还是得死皮赖脸爬上对方的马。
这小小的插曲,这时候无法让他们停留下来“交流感情”,却是给阿决创造了绝佳的好机会。
原本被吊着近三里的距离,此时却是被他追赶上来不说,还一剑斩杀了最后一个北漠兵。
后有追兵,跑的慢就要被杀。
被连累的北漠兵这时也根本无法计较什么,只赶紧拉了缰绳,驱马逃窜。
远远的阿决就看到这里的异动,自然是嘱咐手下的人小心,但前面北漠人却因此在此跑岔了路,也不知他们原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原是该往进贤府退兵的北漠兵,此刻真正走那个方向的不足十人。
管不得其他,只让一个小队前去剿杀那几个逃窜的北漠兵,阿决依旧紧追大部分人不放。
逃兵八十多,他带兵百余人,皆是好手,此刻虽分兵几处,他手下依然有近三十人,想要拿下这二十来个北漠兵,应该不算难事。
但让阿决万万没想到是,最后他们会落入那般境地。
木琉烟摸了一把脸,这近三个时辰的打斗终于平息了下来,永宁县的守兵却是并不算多,可他们带来的人更少。
以少胜多,如果不是木琉烟骁勇善战,如果不是这些人皆是战场厮杀过多年的老兵,如果不是解衍早有算计,他们实行能力又好,几次稍有偏差又被木琉烟拉回来……
总之不管有多少个“险之又险”,但现在确实是这里的战事暂且告一段落,以大黎险胜为最终结果。
只是他们还歇不得,被北漠糟践的县城之中不论是人还是物,都需要他们去安抚去修补。还有战场也要清扫,现下已经三月中旬,即便是北方也已经到了化雪炎热起来的时候。
而且不说这些尸体堆积在这里是否会发臭,便是这样堵在城门口,也叫人心里膈应吧?
整个战场走了一遍,确认没有尚可救治的人,木琉烟这才回转城中,匆匆赶往了安置伤兵的药庐。
这里都是才准备起来的,城里的大夫倒是没有受到北漠人多少虐待,毕竟北漠也需要大夫,最多对他是逼迫恐吓。
这时替大黎兵看起伤势,他心底是一万个轻松,却也一万个为难。
北漠霸占城池之后,可就将他的药材都抢走了,他那个小药铺是被洗劫一空。他自己还被打瘸了一条腿,因为没有药,即便他是个大夫,也终究延误了救治时间。
他摇头叹息从那间破败的屋子走出来。
越是靠近城墙边的屋子就越是破旧,都是被战火殃及的,北漠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地方,就更不会花精力修葺。现在因为伤兵数目多又伤势重,不宜多次或移动太久,哪怕有担架也不行。
故而只能就近安排。
木琉烟来时,就就近看到这大夫的神情。
“可是里面伤员有大问题?”木琉烟问。
大夫一个哆嗦,这纯属是因这几个月被北漠奴役而不自主的反应,看到眼前是个眉目秀丽的姑娘时,大夫还疑惑了一瞬间。
但随即就想起今日听闻的,大黎兵士之中赫然就有一位女将,再看身前姑娘虽只衣角沾染了血迹,但浑身气度就是有一种威武不凡的感觉。
大夫连忙恭恭敬敬拱手一礼,然后才开口:“回姑娘的话,也不全是伤重与否,这也是实在是缺药材。”
这大夫名叫张函,虽定居在这贫瘠的良州永宁县,可他的医术拿出去也能算上中上水准的。至于为何会来此定居,安心开这样一个不大的药铺,那就是因他的个人原因了。
木琉烟只要确定他医术尚可就行。
药材方面,他们此行也有准备,但是现在看来量还是太少。
义昌府里的药庐日夜不歇,准备的金疮药还是不够使用,而且有些士兵此刻也不仅仅是需要金疮药就可以的了。
找的此行的领军偏将时,对方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且不说先前拼杀的疲累,这时还需要调度士兵,拖着疲累的身体去收拾战场,请电损耗,救治伤员……
总之事情多到如果不是头上罩着头盔,这时他都要将自己的头发给抓下来一大把。
这些事情虽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每次都有这样那样太多的状况让他头疼不已,所以也就更加憎恨那些无事就想着叛变打战的家伙们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搅风搅雨。
刚看到木琉烟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收,紧接着狠喘几口气才问起木琉烟所为何事。
“此事已经通报将军,不过尚需一两日时间。”说到药材问题他也是头疼,他们这一战能够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武器就是必要的干粮和一些药,但再多的就影响行动了。
清点损伤也是为了第一时间了解需要多少药材,最好还派遣一些大夫过来。领军将军这样说,请木琉烟能够帮他看顾一二那些伤兵,而他又马不停蹄的去安排城防了。
攻下永宁县并不是万事大吉,他们还要誓死守城,以防北漠卷土重来。
真正能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大约是要到整个良州都被重新夺回的时候。至于再往后到底是战是和,就有待讨论了。
木琉烟也无计可施,她的原力虽可以救人,也不能一一摸过去。
纳入什么东西里给他们喂下去,又容易扎眼,木琉烟思来想去,还是找到机会去给那些永宁县的百姓们打水去。
这次行动,他们自然没有带伙头兵,到了现在就需得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但那些伤兵是需要人照顾的了,除了一些士兵和张函大夫,就是一些自告奋勇的百姓了,哪怕他们此刻也是瘦骨嶙峋。
可他们到底是被这群士兵从北漠人的手里解救了出来,重获自由是他们盼望的日子,他们希望这些士兵能够快点好起来,驱逐那些残暴不仁的北漠人。
有木琉烟帮忙打水,那几个帮忙做饭的大婶可轻松多了。
北漠被打退,撤退的急,但能带走的东西却是不少。良州虽是穷苦地方,但小有钱财的几家一总和,那也有点分量,北漠人怎么舍得丢弃?
最后金银珠宝一扫而空,米面粮食倒在一块儿,还有那么两三袋子,都是北漠人住的几个院子里找到的最后一星半点。
应该是逃走的时候,有所遗漏。
剩下的百姓还有三百余人,再加士兵,这些定然是不够吃的,哪怕是士兵们身上还剩余一些干粮。
但好带煮了粥水,够大家都喝饱腹的。
也不知是否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今日这粥水虽是稀的难见米粒,可喝到腹中,却竟然能够给他们带来通体舒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