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诺诺!”是谁在摇晃着她,感觉那么真实,就像是要被摇得散架了一般。
“你个懒猪,你还不起来!”又是谁在叫唤着她,几乎是提着耳朵吵吵嚷嚷。
那么疲倦,感觉睁开眼都要耗费所有气力了,可是来人太过执着,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楞生生把她摇得睁开了眼。
光有些刺眼,生生落到她眼里时,不忍眯了一下,抬起手想要遮住。
“诺诺,你可算是起来了!”小小手掌扒拉开她的手臂,肉团子脸白白嫩嫩的凑在她的眼前,眉清目秀,眉眼里满满都有熟悉的模样,还是记忆里总会粘着她的那个弟弟,云子得。
“你头懒猪,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早起带我早练么?你怎么现在还不起来?”肉团子皱巴着一张脸,很是生气。
阿诺揉揉眼睛,总算是适应了眼前的光芒。
瞅着弟弟阿得嫌弃的眼神,勾唇笑了笑,可是还是不很清醒,眼神有些许迷离。
“起来了,起来了。倒是你,年后就到了五岁了,男女三岁不同席,你怎生还慌乱跑到姐姐房里来了?”
虽然是责备,语气里却没有严厉的意思,带着的全部都是宠爱。
“我不管,我不管,诺诺快起来,我们去早练去!我也要想大哥一样上战场!”肉团子又使起了撒娇的本领,硬生生把她从床上撬了起来。
大概云家人就是有这么个胡搅蛮缠的特性吧,她缠着爹爹,弟弟缠着她。
胡乱的披了几件外服,还眯着眼睛打哈欠的阿诺被肉团子牵着到了门外假山平坪上。
“诺诺,今天教我什么?”白团子一脸的期待,就等着她施令下来了。
阿诺继续打着哈欠。
“蹲马步。”
侍女云燕拿着狐毛外披急急忙忙跟上前来 ,披在她身上。
“小姐,你生大病初愈,不要胡闹,小心沾了风寒啊。”
“蹲马步?怎么又是蹲马步?我都蹲了三天了!”这边的肉团子叫苦连天起来,一张小脸挤着皱巴巴的模样,很是可怜。
“才三天就叫苦了?练三年都出不了师呢!”手指点到肉团团脑袋上,得得委屈的捂着脑袋。
阿诺很是喜欢这样,和家人相处的感觉。
“得得,就知道你这一大早上又跑来了。”只是忽的没注意,一个女子声音便传来。
寻着声音看去,一已近中年却不失美色的妇女着华服小碎步急忙赶来,虽然神色很是急切,动作却依旧有条不紊。
“你姐姐伤方才好没几日,你又跑来了,要是折腾得姐姐又病了,等爹爹回来训不死你。”
“娘亲……”
肉团子有些委屈,叫唤一句,又委委屈屈看向她。
“姐姐……”
“罢了罢了,你今天也不想蹲马步,我才懒得教你呢,快随小姨回去吧。”阿诺拍拍他的脑袋,安慰他,背着中年女子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算是下一次约定。
“得得没礼貌,望诺小姐多多包涵……”妇女低垂着头,恭恭敬敬,一手便拽过了肉团子。
阿诺不以为然摆摆手。
肉团子一双眼睛还盯着她,可是又被扯住了小手,只得恋恋不舍,跟着走了。
待到一群人都消失在目光里,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的她,在瞬间沉下了脸色。
侍女云燕披了衣服后就站到了一旁,等那边走了才跟了上来。
“小姐身子是不是有些不舒畅?”
“无妨。”
阳光刺进眼里,抬手微微遮掩一下。
就像是蓦然回首,明明已是命终了时,一转眼,又回到了那些记忆。
那感觉很是真实,深刻,这样一般,她更不能分清,到底哪边是梦境,哪边又是现实。
世上是否有轮回转世神怪鬼乱之说?她云一诺一向是不信奉这些的,若是摆到以前,她听都不会听听这些怪神乱谈,那些破和尚破道士只会神神叨叨说着些有得没得,稀里哗啦,来一遭遭左云右云,一问到实质迷惑的问题,立马就左言其他。
可是现是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又不得不相信了。
不知在哪里,她恍惚记着自己过完了凄惨的一生,一方沾血的青丝方巾成为她最后能完全掌控的东西,一间毫无人寂的房间成为了她最后的美人冢。
抬头望了望天,莫非,那真是,真的她的一生?又想起了两个月前……
明明是死了,一转眼,她又在死后醒来。
若不是云燕的脸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又是她亲眼看着那张脸消失在了火海,她真的怀疑是自己的一场幻境罢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急死奴婢了。”云燕原是在一旁呜咽着就要哭出来了,可是一抬头又看着她醒来了有很是喜悦,想要笑出来,一时变得哭笑不得。
“那……个……”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就被干涸的喉咙彻扯得生疼,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
“嗯?小姐……”云燕急忙贴心的端来茶水给她润喉,轻轻柔柔的问,眼角还挂着未滴落的泪珠,“小姐,你昏睡了好几日,大夫都说……都说,呜呜,吓死奴婢了!”
总算是舒服了些,她顿了顿。
“我这是……在哪?”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惊讶,若是她记忆没有出错,此时该是她还未出嫁,还在阁中的时候……
不过,她好歹是活了一世的人,虽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却早不似当年青涩莽撞,瞅着些稀奇事也能不动声色的接受。
云燕愣住了,脸色难堪起来,有些担忧。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我……怎么在这里?”润了润嗓子,说起话来舒服多了,也顺溜起来,至少没那么吃力了。
“小姐!”见着她一脸的茫然,云燕嚎叫一声,眼泪刷啦啦又流了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姐你还认识我吗?我是燕燕!”
阿诺不好气的敲了一下云燕的脑袋,可是因为是大病初愈,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就像是在搔痒一般。
“认识认识,我就是,一些事情不太记得了罢了。就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对的,兴许就是一场长长的梦罢,只是在那场梦里,一切都太真实,自己身死于此,那张在死前面对着的俊美的,相处多年已染上风霜的脸又是那么触手可及。
“诺小姐,你爬上屋檐掉了下来摔到了脑袋都昏了好几个月了,能不做梦吗……”云燕抽泣起来,都怪她没能好好照顾小姐,才让从小就蹦窜得厉害的小姐竟爬上了屋顶,说要救一只猫咪,结果猫咪救下来了,人也摔下来了,跌到了脑子,愣是昏睡了这么久。
“罢了罢了,我都醒了。”阿诺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想要听云燕在这一边叨叨念念的,在那场梦里,云燕离开的太过于凄惨,现在猛然又一次见到故人,对梦中事物的恐惧都打消了见到云燕的喜悦了。
“对了,对了,诺小姐醒了!诺小姐醒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云燕突然蹦哒起来,朝屋外跑去,边跑还边叫嚷着。
阿诺觉得好笑,又觉得很是温馨。
在那场梦里,她已经孤单太久了,一个人,孤零零住在破败的古寺里,长伴青灯古佛,就连想要在魂归之前见见自己的儿子,都求而不得。
还好,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