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寻烽,唯有鹤城。
问江湖,腥风血雨,不寻权势,只问高下。这寻烽楼以消息四通八达而为江湖人所知,听闻这楼主鹤城重情重义,有勇有谋,虽说年纪轻轻却成一方雄霸,只是其人过于神秘,未曾有人见过其真身。
前一世,云一诺先是将军女儿,养在府中,后又嫁与圣上,囚在深宫 实则和这些江湖侠客之事之人是牵连不上的。
只是……
她记忆不甚清楚,却能记得在深宫那日日夜夜的煎熬,唯有日日定时送来的信给她一毫慰藉,而寄信者……正是鹤城。
她不知为何他会同她写信,也不知道他是怎生把信送到她的手上。
信上不写什么,只同她说些平常百姓寻常琐事,同她说说寻烽楼里的繁琐规则梵文。
她不知信从何而来,如何而来,就算她是被锁深宫 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未能见到,那信却能安全准确送到她桌上。
原先她是不看的,可奈何深宫冷宫清冷无比,唯有青灯常伴身边,她曾被宠得上天入地,又何曾受过这般的委屈,自然好奇拆开。
信中语气清淡,对她十分了解,无论是性格还是状况,那模样似是与她相识多年,然……她同这鹤城又有何交情可言?竟让他日日写信而来。
只是至死,她也未曾知晓写信的人是为何。
而今生,却这般巧合的遇上了?
阿诺微微蹙眉,目光在其身上上下审视,从半露的容貌来看,确实是相貌出众,那青铜面具制材寻常,工艺却是精巧。
只是,他直言便道他是鹤城……
“怎生,还不信我?”鹤城微挑眉。
阿诺沉吟。
“不过信不信倒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姑娘有恩与我,在下必定报答,这就由不得姑娘拒绝了。”鹤城自顾自言。
阿诺刚想开口,鹤城一顿,瞬间翻窗而逃,阿诺被惊,一怔,扑到窗头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正是此时,门被推开,云燕款款而来。
“小姐在趴着看什么呢。”
阿诺根本没听着云燕在说什么,不过悻悻回到床榻边,长叹一口气。
她原是有幸重活一世,任是她前生刁蛮任性,过了悲催的命途,再活,第一念头,倒是没了那些复仇的念头,只想着好生活着便好。
可是见着这重活一世,熟悉的人渐渐出现,熟悉的事渐渐发生,所有的事情好像有着她无法抵抗的力量带着她朝前走去。
她害怕,她害怕又要重蹈覆辙。
她害怕她又加入宫中,同那群女人明争暗斗最后却以败场收尾最后凄凄惨惨没落至冷宫,冷寺,患病而死。
她不要。
“小姐你把八哥的链子拆开作甚。”云燕没发现自家小姐的脸色都变了,看见架子上八哥脚上的锁链被拆了,这八哥可是能说能闹了,还是赶紧关回去好些。
“燕燕,燕燕,给我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隐楼寺,我要去拜访一下耳心大师。”
云燕被小姐突如其来的吩咐蒙了一阵,却是乖巧的听下去了。
第日清晨阿诺便携人去了隐楼寺。
只是……
“耳心大师这一月闭关修养,不见。”
小和尚双手合一。
阿诺蹙眉。
“小姐你是怎生了,突然来这作甚。”云燕扶着阿诺出了门。
“不过心中有些疑问想要问问罢了。”阿诺摆摆手,“罢了罢了,先回府罢。”
“云小姐?”突地一声。
阿诺刚是抬头还未寻到喊自己的是谁。
“真是巧啊,云小姐今日也来了隐楼寺。”一张笑意盎然的脸,眉眼之间皆是贵气,声音倒是熟悉,面容却不明了。
“云小姐真是健忘,前些日子我们才见了一面的。”来人服饰很是贵气,虽说只是寻常款式,那料子光泽明显,定不是平凡百姓用得起的,正说着话,一把折扇收进手中。
“啊,太子!”倒是云燕尖叫出声。
太子一笑,伸手做了嘘的动作,云燕慌张环视四周,见着还好这时儿人不见多,没人注意到她刚刚的惊叫。
阿诺愣了一下。
竟是太子?
当时那皇家后园公主遇刺时,阿诺没有带上斗笠,两人倒是见过,可是她那是心里眼里全是那只箭,根本没有注意到所谓的太子,倒是这太子,总以她像他一故人的说法,时不时试探她一下,说着些什么变雨没变,神乎其神的话。
不过上次云府见面之后两人也再无联系了。
今儿个倒是尴尬,阿诺只想着见耳心大师,连斗笠都没带出,男女面视,传出去了难免不好听。
“今日太阳正好,正想着来隐楼寺拜访耳心大师,谁知竟碰上了云姑娘,莫不是天上缘分?”今日这说话语气倒是同那时的拘谨很是不一样,真有了些油嘴滑舌的意味。
“耳心大师正闭关修炼,奴婢也未能见着,现正是要回府了。”阿诺别过脸,只想先摆脱这里。
许是前一生对皇宫的憎恨厌恶过于深刻,连同这太子接触几分都是极不情愿。
“云姑娘是厌恶我么?这么慌张要走是为何?今日遇见也算是缘分,不过说几句话便要走?”太子却是不依不饶起来。
要如何评断太子的态度呢?有点小小的耍无赖,跟印象里有些许不同,又说不清哪些不同。
“太子难得有闲情逸致出宫,奴婢不愿叨扰罢了,何来厌恶之言,太子是尊贵之身,奴婢……”阿诺顿了顿,“高攀不起。”
太子姜笑了笑,一把折扇摇啊摇,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姑娘急着要走,在下也不拦着,只是有句话,姑娘定是感兴趣。”
阿诺还不及回应。
“前些日子在下因一些烦心琐事来寻过耳心大师,耳心大师见着我可怜,同我说了有一人也有同我一样的经历,那人不久之前也来过隐楼寺。只是这天机不可泄露,未曾说过那人姓名罢了。”
太子一把收回扇子,一改先前嘻笑赖皮模样。
“云姑娘,你可信,那世间重生之道?”
云燕听得一脸蒙,左看右看有些茫然。
阿诺心头一震。
重生之道?为何突然会提起这事。
莫非,耳心大师说的那人……正是她?
难不成这太子姜?
慌张抬首,蹙眉凝视太子,果真是好容颜,可惜只是容颜又能看出点甚。
“云姑娘,你若急着回去,回去便是了,在下不着急,能见的机会,还很多。”太子作揖转身而走,留下阿诺怔怔。
“太子这装神弄鬼的在说甚啊。”云燕急忙上前问道。
阿诺不过摆手只道是无妨无妨。
只是脑中若隐若现现出点什么。
那抹白色在眼前晃荡,血色晕染,眩晕,疼痛。
“阿诺……”一人絮絮叨叨,声音恍若隔山传来,虚无缥缈。
“你如今,欠我一条命了……”
那张脸如同拨雾散云般逐渐清晰起来,那幅好容貌,那有点儿不似尊贵皇室人的笑容。
“你要如何偿还我呢……”
胸口的箭伤缓缓浸出血色,她伸手一摸,满满一手的温热。
“阿诺,将你还与我罢……”
话音刚落,人便倒了下去。
那张脸,看不错的。
竟是太子姜!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哆嗦了一下?”云燕坐在旁边,有些不安,自是刚刚从隐楼寺回来,碰见太子之后小姐就一直这般心不在焉,刚刚好好的发呆,突然哆嗦了一下,真是好生奇怪啊。
阿诺微微咬唇。
公主诗会上那次刺杀,她慌忙到前面去挡着,说是怕怀疑到自家身上,却是心里头有股念。
谁人曾替自己这样挡过一箭……她不过是想要还人恩情……
可这,定是前生之事了,她对前生绝大多数的记忆不过是悲惨的宫中生活,以及那个负了她她却记不起的人。
她,还曾同太子有过何牵绊么?
她怎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寻着太子仔细说一番话了。
“阿诺,将你还与我罢……”
虽说血色沾染衣衫,他却是笑着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将你还与我罢……”
她前生同太子,究竟有何关系?
而为何今生,他还同她说什么重生之道?
“云姑娘,你若急着回去,回去便是了,在下不着急,能见的机会,还很多。”
谁?谁在说话?
阿诺原是闭了眼上榻休息了,云燕今日出门回来后有些咳嗽,说是怕小姐也染上了,今儿个便自己出了侧房去了外房。
而现在……
桌上烛光亮起,青铜面具被染上红光。
“你怎么在这!”
阿诺几乎是惊叫。
“在下说了,要报姑娘恩情,在这很是正常啊。”
这鹤城竟是得寸进尺,这半夜竟还在她房内晃荡。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诺。”
窗门大开。
然,更为重要的是。
“你跟踪我?”阿诺弹坐起来,“你,你还偷听我们谈话!还学太子说话作甚!”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在偷听你们说话?再说了,谁又只准那话只能是我学他说而不是他学我说?”鹤城冷笑,“云一诺啊云一诺,我原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怎生权势面前全然不顾风范,只想往前蹭?那太子姜不是个好拿捏的人,你招惹了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