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拔开匕首,尖段青芒色闪耀,烛光摇曳,顺着看下去,只见刀柄处刻着小小的“云”字。
不得不说,这把匕首着实符合她的心意。
不管是雕花,还是镶嵌的银叶,都是上品。
阿诺对着烛光又多看了一眼。
“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从窗外钻了进来。
阿诺下意识的将匕首收进袖子里。
“想着你好几日都不来了,没想到今日又来了?”阿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又来了。
鹤城依旧戴着他那青铜面具,指数今日没穿云府侍卫的衣裳,反倒是一身黑衣,犹如当时阿诺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莫非姑娘还有些想念在下?”
“嘁。”
今日是怎么了,一个太子一个鹤城,个个的都来戏弄她。
“想见在下直说便是了,扭扭捏捏可不像云家小姐的作风啊。”鹤城边说着边朝她靠近,走定她身边,不动。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没得规矩的野姑娘么,说得可真是不好听。”阿诺回头看看他,有些笑意。
“在下自然是不会说好听的话了,毕竟在下哪有太子那番言辞呢?”说起这话时,鹤城的语气似乎并不很好,突地靠近阿诺,擒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拉近。
这是要作甚!
温热的鼻息打到阿诺的脸庞,近处细细一看,这鹤城可真是个好模样啊,虽然被遮住大半的脸并不能完全看出容貌,可是光是露出来的眼眸,被凌乱的发丝缠绕的耳畔,都是好一个俊儿郎,尤其那睫毛,真是长,在烛光下打出细细的影,几乎要扫到她的脸上。
太近了吧。
阿诺顿时说不出话了,想要挣扎开,却越是挣扎越被拉紧。
鹤城的脸太近了,他的唇几乎是要吻到她的脸庞了,阿诺想要偏头别开,又有些不舍。
大概是鹤城长得太好看了,声音太迷人了,她竟有瞬间的眩晕感,若不是理智强撑着,怕是会软瘫下去吧。
“在下警告过姑娘一次了,为何姑娘偏是不听呢?”鹤城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阿诺本就不善男女交际,现在早就羞红了脸,一路宛延到了耳根。
“你,先放手……”
他力气可真是大,她本就是出身武将之门,跟着哥哥爹爹也学过几分,所说力气较寻常女子要好些,在面对真男儿时还是逊色不少。
阿诺挣扎着,感觉到了自己整张脸都在散发着热气。
她还是第一次,同一个外男这般的接触,除去上次她为他上药以外,都没有再这般近了。
想到这里,阿诺不免想到上次换药时看到鹤城裸露的腰,当时还能坦然面对,现在想想竟觉得羞涩。
闻言鹤城倒是真的放手了,待阿诺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却看见原本放在袖口的匕首不知何时却落到了他的手上。
“你拿这个作甚,还给我。”
原来他靠那么近不过是为了拿匕首罢了,阿诺有些恼又有些羞,只想抢过匕首。
“太子送你的?”
鹤城手一抬,偏不让她拿到。
“你消息不是挺灵通的么?还问什么?”
“你拿他的东西做什么!”
鹤城的语气重了一些。
“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让阿诺更是气愤不已,这人到底是来作甚的,什么也不帮一下,就知道烦她。
“都说了我是为你好!叫你不要轻易接触太子!”确认之后鹤城的态度更是不好起来。
“你何处为我好了?我又怎么能判断是你为了我好还是太子为了我好?”阿诺也争辩起来,真是奇怪,明明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为何他一说,她又忍不住想要顶回去。
“在下……在下为报姑娘救命之恩……”一将他同太子对比,鹤城明显有些慌了神,大概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同太子并无区别吧,急急忙忙开始解释。
可是阿诺根本不想吃他这一套。
“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又是救命之恩,你想要报我恩情你倒是问过我没有,我根本就不愿意你来报这什劳子的救命之恩。”
话一出口,阿诺愣住了,鹤城也没再接话。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阿诺默默。
毕竟鹤城前生对她还不错,在全天下人都抛弃她的时候,还会偷偷给她写信,今生也没什么大的错处,时不时来同她闲谈,有什么消息也都及时告诉了她。
可是这鹤城不言不语,阿诺又觉着这人着实不好起来,为何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她好歹也算是一个大家闺秀啊,他一下子就把她拉了过去算是什么呀,靠那么近,还只是为了拿匕首……
呸,呸,呸,什么只是啊,没有只是,就是拿匕首,一点都不尊重她,从来都是自我做决定,根本都没考虑到她需不需要好么?
思及此,阿诺刚下的怒火又上了几分。
“要是我多有得罪还望侠士宽宏大量不要跟我这小女子计较,大不了我改了这脾性便是了,若是我再有机会,我定不会去救你就是了,省得你还要报恩,我又觉着烦恼。”
鹤城更是不言不语,阿诺撇了撇嘴,满心只想着,谁教他刚刚那般对她,现在说他几句都是小事。
再说了,最初鹤城赖在府里她确实是觉着很烦恼,现在到也还好,甚至还有些习惯。
鹤城沉默许久,气氛有些尴尬,连架子上的八哥都战战兢兢起来,阿诺想了想,这鹤城是江湖人士,还是这般出名的寻烽楼的楼主,谁都给他几分面子,她就这样直接说,好像确实不太好,要不再缓缓语气说点好听的?
“在下未曾想过会给姑娘添麻烦。”
说罢,将匕首放置桌上。
“其实……”这鹤城语气一软,阿诺又由不住的想要哄哄他。
“在下今日来本就想来同姑娘告别的。”
阿诺怔住了。
告别?
鹤城会同她告别?
阿诺从未想过鹤城有一天竟然会走,就像她从未想过鹤城他会来。
可是这世间之大,为何,鹤城要留在这里呢?真的就是为了报恩?若是报恩,又何须他一个鼎鼎楼主亲自来呢?
很多问题,阿诺曾是想过,没有问过鹤城,只是觉着两人的交情不过尔尔,没准也只是相互利用一番罢了,可是真当这鹤城说了要走,心中竟还有些不舍。
突然而然的来,又突然而然的要走。
“这……”阿诺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下多虑了,本只想着为了姑娘好,却未曾真正为姑娘思考过姑娘究竟需要什么。”鹤城的语气淡了些,阿诺的心头却紧了些,“是我也好,是太子也罢,信不信,都是姑娘的。”
阿诺哑了声。
她有些后悔刚刚说得太重了,说得就像是鹤城强行赖在她身边一般,可是她不过是一介武将之后,同江湖并无联系,她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他愿意来这儿罢了。
“在下这儿还有一句话,原也是要同姑娘提个醒儿的。”
……阿诺长久的沉默。
“西疆有一被流放的皇子,有作为。前段日子玲珑公主宫中遇刺,怕是都城不稳,圣上望皇子归来镇守都城,西疆战事甚多,将遣云家大公子虎将军云子破前去西疆。”
“你说……的是真的?”消息一出,阿诺更是发愣。
她好像有点这事的印象,记得哥哥确实是被遣派出征了的。若是对得上的话,那大概事情的发展都是同前生差不多的,那么今生也就是那次她去了诗会将自己的轨迹改变了一些罢了。
“当真。”
鹤城目光撇向别处。
阿诺没再问,若是鹤城都说了是真的,就是真的了吧。
“叨扰姑娘多日,还望见谅,这铃铛乃是寻烽楼信物,在下无以回报姑娘救命之恩,唯将这铃铛送与姑娘,若有事摇铃便可,定有人来帮忙解决的。”
从怀里掏出一小小的铃铛,将其也放在了桌上,正好搁在匕首旁边。
阿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她要留下鹤城么?这断然是不可能的,那她还能要说些什么呢?
鹤城等了会,没等到她的话,作了作揖,转身准备朝窗外去。
刚是要出去,继而又回头,看看她。
“还有一事,在下想同姑娘讲。”
“何事……你说便是。”
“荷香庙一见并不是偶然。”鹤城撇头不看她,只有那一身黑色的夜行服,他高挽的发髻,“是在下……特地来寻姑娘的。在下来这都城,不过就是,为了寻姑娘罢了。只是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言语刚落,鹤城纵身一跃,阿诺扑上前去看,夜色茫茫,已然不见鹤城身影。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何又不说完?
特地来寻她?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甚至比她哥哥云子破要出征更加让人想不通。
鹤城同她,究竟有何纠葛,为何,他要说他是为了来寻她?
牵扯前生今世,莫非,鹤城与那重生之道也有联系?
阿诺只觉着这事情也太过于奇怪了。
一想到鹤城最后那句。
“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淡然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冷淡啊。那寂寞的背影,像是见过很多次,可是她同他原本就并无缘分不是么?
为何有些钻心般的疼?
她真的,再也见不到鹤城了么?
见不到,那做工精巧的青铜面具,那面具下那双墨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