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云子破刚是换下戎装,一身白衣飘飘欲仙。
云子破长相本就是俊美,一双凤眼一挑便是勾魂,剑眉压制了那股子阴柔,更添几分强硬。
常年征战在外,却不易黑,看过去就是个小白脸的模样,可是云子破最是厌恶别人说他小白脸了。
“怎么了?”云子破有些慌张。
阿诺遣走了云燕,一人就闯进了云子破的房间,只见云子破坐在桌边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一见她闯了进来连忙将东西收进了袖口。
阿诺顿了一会脚步。
“哥哥,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今日大雨不易训练,刚刚停了一会我才回来,休息一会。”
阿诺也不揭穿,原先有些急匆匆,进了房,反而压低了脚步,只是施施然靠了过去。
“这般啊。”
“嗯。”
云子破明显有些窘迫,却也不解释。
“其实是爹爹有事要我一问。”
云子破眉一挑,语气中带着不屑。
“他?他能有什么事?”
“爹爹问我,你是否有了中意的人?”
云子破原先只是不屑,听到这话也不过眉梢一抖,并无变化。
阿诺仔细观察他的变化,却也看不出点什么,不过倒能看到这哥哥明显是有点问题。
“没有。”可是云子破却只是斩钉截铁的否认了。
……想来哥哥向来冷酷,不管是前生还是今生都没见到过他近过美色。唯一的姻缘还是那邓家大小姐邓婷。
然而也不知两人之间是否有情意,只知道那邓家大小姐邓婷被送去了宫里。
这邓家婚事一搅黄,云爹爹就更加管不上云子破了,别说替他寻一门亲事了,连人都找不到几次。
于是哥哥云子破的婚事就这样耽误下来了,一来二往的她也大了,家里人都惦记着她还没嫁人,就这样忽略了云子破。
爹爹突地说这哥哥有了中意的人,她也只能看出哥哥有些不对劲,可是这也无法就说明了哥哥是……
“这般啊。”阿诺沉默了一会。
气氛冷了一会。
“真的是爹爹来寻你问的?”
阿诺也顿了一会。
邓娉就要嫁去花家了,有些事既然已经无法更改,至少要让那些人知道罢。
“其实我也是想要替一个人问一下的。”
“嗯?”云子破有些感兴趣。
“邓家二小姐邓娉哥哥可还有印象?”
云子破眉眼一愣。
“不认识。”
“哦……”阿诺停了一会,“她倾慕你,所以我想要帮她问一句。”
“倾慕我的人多了去了,我着实记不住。”
云子破还是十分冷淡。
“可是她不一样。”
“她能有什么不一样。”云子破撇过头,看起来像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可是阿诺细细一看,他明明是竖起了耳朵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了。
“她是不一样的。”阿诺也只是这般说着。
云子破哦了一声,不以为然,正巧门外云常息的声音响起。
“将军,军营那边有事请你过去。”
云常息阿诺实际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是云家的家生子,有幸被送到云子破身边,跟着历练,辞姓云,后来一直跟着云子破四处征战,是云子破最大的亲信。
云子破喏了一声,朝阿诺看了一眼,笑笑。
“诺诺真是长大了,还知道为哥哥着想了。”胡乱摸摸阿诺的头,就要朝外走去,“今日哥哥有事不能陪你闲聊了,等我闲下来了带你出门逛逛。”
阿诺点头,云子破笑笑出了房,阿诺待着也无聊,想来自己冲冲跑来问哥哥,又能问出点什么呢?
虽说她和哥哥的关系和睦,可是毕竟两人的命途不一样,很多事情不能完全分享,就算阿诺重生这些时日,她也不能同哥哥说上半句,她其实已经活过了一世。
刚刚抬脚准备走,突然发现地上有个东西看起来甚为眼熟。
那是……
因为前生的自己不会针线所以一直就带着邓娉送给自己的香囊,邓娉手很巧,针线活做的很是精巧,而且那图案是邓娉亲手设计的。
虽然那次香囊掉了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个香囊,可是现在一见却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这竟是邓娉绣的那个香囊。
小姨给阿诺那账单,她看了几日终于看完了,说好了今日晚上去院里面找小姨。
家里来了两位姑娘,虽说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是阿诺一走去就看着那柳六儿一脸谄媚坐在小姨身边,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印象里娘亲是极其温雅的,笑不露齿,语过不重,一看便是个不卑不亢的大家闺秀。明明都是柳家的女儿,怎生这般的不同。
“诺妹妹来了。”柳六儿话多,看到了阿诺就开始叫唤起来。
小姨柳七七都看了过去。
阿诺点头。
“见过小姨。”
阿诺虽是不喜欢小姨,可是也不至于像哥哥云子破那般厌恶,在说在管账这方面,小姨确实做得不错,她只是毕恭毕敬向小姨说了自己看了账单的前后。
小姨提点了几点,阿诺只觉得醍醐灌顶,竟是豁然开朗。
接着话题岔开了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柳六儿一个顶三,絮絮叨叨,从来云府途中的经历说到柳家的大小事,说了个不停,转念突然转到。
“诺妹妹,今日我见到了云表哥,他还说要带着我去训练场看看呢,云表哥今日一身戎装,真是帅气啊。”柳六儿话音一转,突然提到了云子破,阿诺还迷惑了一会,照着哥哥的性子来说,不可能同柳六儿有更多的接触,更无论说还要带着她去训练场了。
说到这小姨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说起来,季失还没有娶亲呢。”因为哥哥云子破和小姨的过节,哥哥向来不让小姨喊他小名什么的,季失是哥哥云子破的字,小姨一般称呼云子破的时候就只能唤他字。
虽说在文人看来字比名更更响亮,可是云子破为将多年,武将不甚在乎这些文人的东西。就说云爹爹吧,以前大字不识几个,还是有娘亲在身边守着才多认了几个字。
柳六儿眼神乎地亮了起来,一点掩饰都不加,着实有些失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云表哥这般优秀怎么还没有娶亲啊。”
“说来话长,倒也是可惜了这季失了,还不为云家添丁,怕是老爷也急了。”小姨笑笑,“要是身边有个合适的人就好了,说给季失,也了却老爷的一桩心事。”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意味不明的飘向柳六儿和柳七七一瞬,又收了回去。
阿诺这时已有怒意,却是强忍着,顿了顿,才酝酿出口。
“诶,都怪哥哥眼界太高了,总是见不上几个合心意的人儿啊。阿诺也是替哥哥急啊。可是急归急,那也不能乱塞吧,要是娶了个不喜欢的没见识的,岂不还闹腾的不行?”
眉眼一挑,施施然将目光扫过两位柳姑娘,却又不直说什么。
柳七七听出了这话里面的意味,早早将头撇开了,小姨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意味不明。只有一根筋的柳六儿压根没听出这是在说自己的不是,还一脸的喜色。
虽说柳家是尚礼官之后,可是六儿她有个不争气的爹爹啊,一天只晓得吃喝嫖赌,娶个三妻四妾,今天这个姨娘,明天那个姨娘,天天在府里面闹腾。
这柳家这样下去迟早要败啊,还是柳老夫人心疼两个孙女儿,虽说只是庶子的女儿,可是自己亲女儿都逝世多年了,身边也就这几个念想了,想着自己身边留不住,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耽误这两个姑娘。
想起了还有个庶出的姑娘替了亲女儿在云家当夫人,急忙让柳老爷写了信送来云府,说是想将两位姑娘放在云府调教。
云爹爹还在犹豫,经不住小姨耳边风,答应了才让这两位姑娘来了云府。
六儿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她着实急切想要跳出柳府这个怪圈啊。
头次来到云府,发现云府虽说算不上富贵堂皇也算是有权有势。若是能留在云府,她就终于可以不用再在柳府那里挣扎徘徊了。
可是这云子得着实太小,一心就想着姐姐,身边被小姨清了一遍又一遍,连个妖娆的婢女都是没有的,怕是被小姨放在手心,含在嘴里心疼了,柳家这副状况,怕是不会入了她的眼。
那这云府就只有云子破一位大公子了,那次一见,硝烟味儿十足,看着就是冷冰冰难以接近,六儿心都凉了半截,只想着过段时间被送回柳府凄凄惨惨的模样。
除非小姨这边原意将她当做云府的姑娘嫁出去,不然她年纪也不小了,哪还能寻到个好人家了?。
谁知今日碰到了云表哥,戎装威武霸气着实威风,竟是这般热情还答应带她去训练场,岂不是对她有意?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她必须要离开柳府。
“还说两位姐妹啊,柳家未曾为两位姐妹说下亲么?”阿诺继续问。
六儿以为是阿诺有意撮合云柳两家,急忙接答。
“还未曾呢。”
阿诺一挑眉。
“怕是姐姐眼光太高了呢,眼光放低些好些,寻个门当户对的,若是高攀哪家门户,也不过一时欢愉,久了辛苦的还是自己啊。”
这一字一句,没一句嫌弃这两位柳姑娘出身不好,却又是提醒了柳家注意身份,撇开了云家柳家结亲的可能性。
六儿听出了些话外音,一时没有接话。
小姨打了圆场。
“六儿这般好,自然是要寻个好人家了,不能委屈了我家六儿罢。”
聊了半晌,阿诺本就不喜欢这些女子谈话,小姨更是不愿意过于针锋相对,早早说累了,几人也是了却于心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刚送人离开,小姨柳如是有些乏累。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婢女小蛮连忙上前替她捶背捏肩。
“夫人真是要撮合柳大小姐和云公子么?”
柳如是闭着眼,随着小蛮按摩,长长叹了口气。
“想来是我期望过高了,还想着来两个帮手,可是柳家那幅模样,那废柴弟弟怎生能生出灵巧的女儿啊。瞧瞧这六儿……”摇摇头,“没个眼色,原我倒是想撮合,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到时候尽一点亲义之道,将她从云府送出去罢。”
小蛮点头。
“夫人说的是。可是奴婢瞅着那七七小姐啊,倒是有几分味道。”
柳如是睁了眼。
“她有点心思,可是心气太高,不会听我的话的。”
小蛮又是想了会。
“可是夫人,奴婢不明白这些年来夫人好端端的管理云家后府不是挺好的么?为何突然要……”
柳如是知道她是说要调教云一诺。
不过她并不想再过多解释这个问题了。
“诺诺长得太快了。”
这么多年了,她在云府的根基已经够稳了,可是这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这云一诺恍若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有些事难免会让她知晓了,可是有些事,不能让她知晓。
若是任其不管袖手旁观,这云一诺闹得云府天翻地覆政权更变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她只能先出手了。
说是这样,可是还有一点,她许是不会同谁说了。
那就是她其实在害怕云一诺。
她和她娘亲太像了,模样像,现在连性子也是一般的像了,尤其那双眼睛,总像是有千番万番的话要说,只要看上一眼,就像是心底最深的秘密在她面前都会无处遁行。
柳如是长叹,闭着眼,想起了自己姐姐的模样。
总是一副看透了万事万物的模样,好像一切都是在她掌握中一般,她最不喜欢姐姐这个模样了,可是又是无比崇拜姐姐这个模样。
她不管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好像姐姐都能猜出下一句,她拼命想要讨好姐姐,可是越拼命却越看到姐姐淡然一丝一毫都不需付出就能得到一切。
无论是什么,她都比不过姐姐。容貌,地位,才识,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她样样比不过姐姐,最后啊,得到云家的,却是她啊。
明明是她啊。
为何姐姐还是能那么淡然,好像早就知晓一般。
为何到了那个时候姐姐还能那般贤淑的笑着。
说,“我知道的。”
她害怕姐姐,她也害怕酷似姐姐柳如烟的云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