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女子怎生都这么爱哭呢?这是云子破向来想不到的事情。
都说了这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到真是的。
家中岁时有个妹妹,可是阿诺的性子他不是不懂,摔疼了都不会哭一声,强忍着眼泪什么也不说。
可是这个小姑娘的眼泪,怎生酒会这般多呢?难道不担心眼泪会流完么?
这是在城南荷香庙上山的路上。
他云子破原本在军中,听闻了妹妹在这边,立马就跑来了接妹妹回家,却在半路捡了这么个姑娘。
这个姑娘,他认识。
不止是因为妹妹阿诺的缘由。
只是,怀着心里头对邓家莫名其妙的恨意,对着这位姑娘也是厌恶起来。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又如何能不理不睬就扔她一人呢?
还好寻到了这山洞,还是柴夫落脚的地方,所以留下了一些柴火烧酒,只是想要度过漫长雨夜还是又些难的。
正是想着,那女子已然是醒了,开始还慌慌张张准备捂胸,见着是他又放心的放下了。
这模样动作着实好笑,怎生在她心里他就是这般的安全么?
红着脸,支支吾吾着的模样更是好笑,云子破突地有些想笑的冲动,却是抑制着,只好装做高冷的撇过了头,而那小姑娘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些。
这姑娘真像是个玩具,形色怎生都在了脸上?
他又如何会知晓邓娉那小小心思,在心上人儿的面前,何来的掩藏?
这种无法掩盖的情绪云子破后来也是尝到了,此时却是不知。
他喝酒,她也跟着喝,那模样一口就灌,这烧酒有些味道,没想到她人不可貌相竟还能喝下这么烈的酒。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晓自己想错了,这妮子估计是根本没喝过酒,不知道该如何喝,一口果然喝多了呛着了,呛完了就醉了。
“你!”脸儿红彤彤,沉溺在酒色中,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蛊惑的味道,也是借着这酒胆,竟然没了小女子般的唯唯诺诺,还直直指着他的鼻头,“你个云子破!”
奇怪的是他竟不觉着冒犯,只是看起来好笑。
“我云子破如何了?”
“你!你为何不喜欢我了!”
这问题就有些不找边际了对吧,为什么要喜欢你呢?可是云子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故意看她耍酒疯。
这妮子,喝醉了酒,张牙舞爪的模样更是好看更是真实呢,不似素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偶尔露出了微笑都似练习不少遍,每个角度都勾勒的清楚。
“我……”邓娉啜泣几声,开始指责他的罪行,“我明明是先于姐姐认识你的!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可是你为何还要定了姐姐呢?论模样我不比姐姐差几分,为何是她呢?”
云子破装模作样点头。
在他看来,她比她那个他根本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就嫁了皇家的姐姐要好看的多。
“我着实,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的,云子破。”
邓娉说着,眼泪就开始哗啦啦的流。
云子破又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邓娉倒是熟络的拉扯来了他的衣袖,一把就把鼻涕眼泪往上抹。
“云子破,你还记得你曾在断崖下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么?”
邓娉苦笑。
“可能你早就忘了,堂堂虎将军,救下来的人又何止一个,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一个罢了。”
“可是啊,云子破,我还记着你,我还一直记着你呢……”
云子破想了想,只是听着她说着。
“明明是我先见过你的,先认识你的,为何你定下了我姐姐?为何?为何?”邓娉似是不满他的反应,直接就扑了上去要揪他的衣领,不过她本就是女子身子柔若无骨,手上也没几分力气,这样一扑上前去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力气的直接朝他怀里扑。
云子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躲,却在躲的前一瞬停住了,直直看着她扑倒了自己的怀里。
若不是这姑娘真的是神智不清了,他真是觉着她时故意装醉来吃他豆腐的,扑了过来手没揪上衣领,朝下一滑,直接就到了他的腰上,顺势就怀抱了上去。
“云子破……,能不能给我一点,哪怕就一点,一点的,爱啊。”
能不能,给我,一点,爱啊。
这么卑微的话,从她的嘴里出来。
将自己的府邸将自己的名节都统统抛掉,只要你给我一点,只要一点,爱就好了。
为何,你要对他用情这般的深呢?
邓娉想来想去也曾想了很久却始终不知是为何。
许是她从小在深闺养大,见过的男子基本上算是只有爹爹以及一些从未说过话的小厮,可是因为身份的特殊,邓老爷只是在履行养着她的职责罢了。所谓只是养着,那就只是养着,不给一点关心,没有任何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从来都不被关注,顶上还有个优秀的姐姐,邓娉过得真不算太好,也就是这样,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只做别人喜欢的,不去想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可是云子破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带上了所有的条件。
那是除去了爹爹以外唯一一个同她有接触的外男,虽然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快要掉下去的那一瞬间,邓娉心中满然都是绝望的,可是又有些洒脱。
这个世间从来都是这样,若是她真的消失了,邓家或许不会给她一点怜惜的。
而云子破那一只拉她上来的手,就成为了她生活,好好生活下去的另一种寄托。
她要同那个人道一句谢谢呢,就算是为了这句谢谢,她也不能随意挥霍自己的生命的。
一旦这种感觉形成,就从感激变成了倾慕,而一旦变成倾慕,对这种从来没有任何春心的女子来说,就变成了致命的留恋,这一生都将无法忘怀了。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当看到倾心的人将成为自己的姐夫。
可是她又如何知道呢,云子破想着,他却是能记得他曾救过一个差点从断崖上掉下去的姑娘,那个姑娘是她他也却是知晓,可是这明明并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了啊。
这是邓娉并不知道。
云子破有过无限美好的童年,父慈母爱,还有个可爱的妹妹。
可是,在某一天这就变了。
最爱的娘亲一夜之间病逝,前一秒还海誓山盟今生不娶的爹爹在娘亲尸骨还没有寒透的时候就急忙将小姨,同娘亲模样很像的小姨娶回了家。
他傲气惯了,如何又能接受,同云老爷争吵无果后便赌气离了家。
可是他终究只是个小孩子,没了云府在背后的倚照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一离了云府立马就失去了方向。
可是心里头的那股倔强却是不让他回过头去。
就算是死在了外面,他都不愿意回到云府去见那个负心人。
“你饿了么?”帘子被掀开。
云子破像个小乞丐一般蜷缩在墙角,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才警觉的醒了过来。
帘子下那张精致的脸素雅如兰花,见他不回答直接掀了轿子的门帘下了轿子。
云子破这几天被欺负了不少,这种喜欢欺负路边小乞丐的大小姐也不少见,看她下了轿子只是准备缩身走掉。
“你饿了吗?”小姑娘的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看着他的时候很认真,跟那些特地来寻他胡闹的大小姐是不一样的。
大概就是这双眼睛太美了,他才停住了脚步。
“来,这糕点给你吃了罢。”小小的邓娉吩咐采如拿来了糕点就要给他。
“小姐,这明明是老爷赏给你的!”采如有些不满。
“无妨。”邓娉笑着,递给他糕点。
云子破还想拒不接受,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噜了一声,脸上飞过红霞,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接过了糕点。
他是真的有些饿了嘛,只是当着别人面漆狼吞虎咽他可又是做不到。
邓娉看他接了糕点却不直接吃,想了想,“采如,把我那罐子香茶水拿来。”
采如嘟着嘴去拿了,那可是小姐特地从外来商人手上买来送给邓老爷吃的呢。
邓娉将灌递给了他。
“你喝吧。会干的。”
寥寥一见,她都不记得脏兮兮下他的脸的模样。
云子破接过香茶水,眼神却还是不屑看着她。
“看你的举止不似寻常乞丐,怕是心中有难言之隐。”邓娉笑笑,让身边仆人退下,轻声说,“不过啊饿,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就算是有苦,能咽下去就咽下去,不能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白白看着好玩对吧。”
云子破冷哼一声。
“我是邓家二小姐,你若有苦有难时,可拿此物来寻我帮忙的。”
邓娉自幼心地善良,将手绢递给了他。
说不清是为何,云子破神使鬼差的接了过来。
手绢上绣着荷花,还有股淡淡的香气,很是美丽。
继而邓娉上了轿子,再次消失。
云老爷见着大公子受苦差不多了,也寻人找到了他,将他也接了回去。
这都不过成为了她不用一提的记忆。
可是云子破的记忆却是无法忘怀的刻下了她的记忆。
就算是后来性子越养越越冷淡,心里头还是有着那枚朱砂。
只是谁又知道,当云爹爹一直催他寻个婚事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定了邓家二小姐,最后却变成了邓家大小姐呢?
其实两人联系不深,她对他有恩,他也救了她一命,只是想到娶亲就是她罢了,也未必非要她不可对吧。
云子破正是想着。
邓娉没等到云子破的答案,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欺身上来,就吻住了他的唇。
温润柔软,味道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