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倒是相安无事,身边有个假云燕照顾着倒是替阿诺省了不少的事,毕竟在此时这个假云燕就是她的身边人儿了。
不过总是假云燕假云燕的喊着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你叫什么?”阿诺问。
假云燕正在为她端来了热水,很是随意的回答。
“主子想叫我什么呢?”
阿诺愣了一下。
“你以前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么?”
女子笑笑,“自从主子将我送给新主子的时候,小女子就已经没有以前了,我的生命,就当是从此时重新开始了。”
这一番话,阿诺沉默了。
江湖上官场上都在说着鹤城,说着天下寻烽,唯在鹤城。大家都说他年轻有为风流倜傥,可是却从没有人知晓他是究竟如何管理寻烽楼,才能将这种收集别人信息不得见光的组织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就从这女子言谈之中,阿诺却又是不止对鹤城生起敬佩,不过是手下一个不起作用只是用来照顾她的人,也能有这般的觉悟,可见一斑。
只是,重新活过啊。
这世上又多少事情能够重来?上天怜惜她给了她再活一次的生命,她不能再白白浪费了。
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不能重蹈覆辙,不能跌倒在同一个地方,不能,在意同一个人。
冷登雲的脸突然晃了出来,剑眉微挑,眸子灿然若星辰,脸上的每一个棱角都是完美的到了最好的位置,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少,就是这么美好的一张脸,就是这么个迷倒众生的冷面玉将军。
阿诺只想给自己甩一个巴掌,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事,莫非她还对他余情未了,还妄想再续前缘?
他如何对她,如何伤她,莫非她能一夜忘记?心窝处有些痛意,下意识抬手捂了一下。
“不过是让主子给小女子娶个名字罢了,主子这般为难么?”女子突然问了一句,才把阿诺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我没读几日书,好像还真没什么能取的。”阿诺自我调侃。
对的,在前世,她这个年纪却是是没有认认真真上过几天的学堂,能大体认出几个字罢了。
只是后来嫁给了那个人,那个人每日沉溺在书房,书房多无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可是他喜好,那她也喜好好了。
没准他喜欢的就是文雅的小女子罢了。
为了他,她拿起了笔,练起了字,拿起了书,一字一字看,一个一个,一日一日,一本一本。
说不清她究竟努力了多久,至少到她病死寒寺的时候,脑子已经背下了不少经书诗词,写得了一手漂亮的清秀字迹。
只是她再如何努力,想要成为他喜欢的模样,最后得到的还是不过是怀疑,不过是被灭全门的悲惨命运。
前生她为了他活,活得太凄惨了,今生她要为自己活,断然不能陷入情网。
“主子说甚我都喜欢的。”女子倒是挺满足,“主子愿意给我赐名,那就是愿意承认我了,名字是什么样的又如何?重要的是主子赏的。”
阿诺打心底对这个懂事的女子又有了几分好感,自然也不敢全心全意信任,她在前生毕竟吃过这个亏,当时邓娉的事也是明晃晃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才是认了的。
“叫你小苗如何?”不过是正好低头看战书,写到了一个地名,唤作苗封,阿诺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小苗很好啊。”女子已经将床榻铺好,“苗为新生,这是主子给了我新生啊。”
罢了罢了,反正遇到一个会说话的人,就算是取了个翠花,怕她也能说得天花乱坠。
阿诺没有再去思索这个问题,这几日都是冷登雲带着她走南部,开始还有些不适,走了几日不去想多倒也无妨,相对陈达慌慌张张,冷登雲讲得简明易了。
大概在三天后阿诺带的军队就会正式驻入南边,而冷登雲的部队会迁至东方,先行剿灭匪贼,到时两对再在北方汇合正式向北方进攻。
阿诺来之前认真补过兵书,这段时间也没忘记好好学习,整日没事就看看,加上在路上鹤城的提点,倒也算是能应付过来。
又是一段时间的无事,阿诺守在南边,也算轻松,听说裴玉留了两千人也守在了南边,只是两人没什么联系也没想着见个面。
前生的时候,阿诺最讨厌的就是陈达,其次便是裴玉,裴玉太能讲了,素日里沉默寡言,一说起来那真是了不得,阿诺从来不按理说话,也断是斗不过他,而且裴玉本就是厌烦她,能堵她就堵了。
阿诺才不愿意自己凑上去找事做呢。
没什么事阿诺也不敢松懈,****带兵训练,偶尔放松,也不让士兵乱跑,毕竟这是别人地盘,她不能帮忙,至少不要添乱吧。
来的这段时间,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个累赘,真真就是来夺权的,也怪不得他们都厌烦她。
却是这日,没个往来的裴玉突然遣人递了信来。
“听说是裴副将送来的。”
小苗将信递了过来,阿诺还觉着很是奇怪,他能找她来有什么事?
“敬上,末将身兼急事,不得已将南城之事全部交与将军,还望见谅。”
短短几字,也不说明究竟是何事。
“究竟是何事?”阿诺问。
云常息在帐子外等了一会,犹豫了一会,“裴副将还将兵符交与过来了,特地遣人送来的,听说是东边传来的新函,裴副将写了信,留了四百人,带着一千六百人立马去了东边。”
立马去了东边。
阿诺只想到若不是东边出了事,裴玉算是稳重不可能匆匆跑去。
能让裴玉也慌乱跑去的,只有是冷登雲出了事。
冷登雲?
东边是匪贼较多,还不是同蛮族战争,如何就会出问题?
阿诺想起了自家的哥哥云子破,何尝不是战胜驻守却被贼匪杀了?
从峡道之事,她就能猜到,真的想要杀死哥哥云子破的从来都不是战争,不是贼匪,而是京都的谁,能是谁呢?
除去太子姜,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若不是他,他明明知晓她哥哥云子破会派遣西疆,会死却什么也不说,为何不说,因为本来从头到尾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她怎生都忘了诗会的事了?
自己姐姐都能下手的人,凭什么要对她有些怜惜呢?
那能对她哥哥云子破下手,为何不能对冷登雲下手?更何况,他根本的目的本身就是在冷登雲身上。
前生冷登雲不可能就此出了什么大事的。
阿诺安慰自己,她不知道她为何这般的慌乱,冷登雲是她前生的劫难,她前几日才说了不要再重蹈覆辙爱上他,现在为何要为他担忧?
他是无情冷酷的玉面将军,心里只有江山社稷王朝国家,早就没了她的地位,毕竟是帝王之家,前生罢了,今生莫非也要……
小苗已经将兵符递了进来,阿诺接过,突然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抚摩着兵符上的花纹。
裴玉将兵符交与她,就说明剩下的四百人是留给她差遣的了,裴玉一向看不上她,就算是到西疆这段日子,裴玉见着她了都是懒得用正眼看的,若不是真是急事,如何能甘心将兵符交过来。
接连着几日,西疆城里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越是这样平静,阿诺越觉得心里那股心慌越急。这几日偶尔在城里偶尔在城外,偶尔在驻地,心静不下来,只想有谁能告诉一下她东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玉离开的第八日,阿诺在西疆城里晃悠时。
“把这白番挂上。”一店家哭丧着脸要店里挂上白番。
阿诺今日故意来逛西疆城,没有着戎装,见着此番情景,心里有些发慌。
到了西疆,她也是知晓一些西疆的习俗,如若家中有人逝世,那家就会挂上白番。
“店家,你挂白番作甚。”她问的时候面色很是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店家回头看看她,目光哀切。
“壮士今日才来西疆城的吧。”叹了一口气,一脸都要哭了起来的模样,“我们的将军,诶……”
阿诺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梦里云常息悲伤的脸庞,不敢看她,说着未完待续的“公子他……”
如果是特意避开某个人,若是将遗憾的语气留在了某个名字之后……
阿诺觉着自己许是猜错了,怎生可能嘛,那人是谁啊,可是冷登雲诶,在西疆这般多的年,战事不断都没个大事,如何是在她来的没几天就出事了呢?
可是越是想到这阿诺心里越是不安。
她不敢说定。
她带来的三千人中,有多少是太子姜的人?她不敢说。
前生冷登雲确实是没有任何事的到了她的面前,不然也不会出现她对他一见倾心,后来付出那般的多却没能得到好的结局。
可是她重生了,她确实改变了不少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改变的事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她来西疆不过是为了保哥哥不死,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拖欠,若是哥哥不死,是否意味着有个人就要替哥哥云子破死呢?
哥哥是被贼匪……
冷登雲此番是去剿杀贼匪……
阿诺白了脸,跌跌撞撞跑出店子,却看见一条街,整整一条街,一座城镇,一个一个接着,挂起了白番。
秋风中,那飘飞的番布,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