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邓姐姐死了?”
阿诺一时不敢相信,再问了一遍,冷登雲眉眼稍抬,微微瞥向云子破,却没有说话。
云子破只是点点头。模样冷清俊朗,似乎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其实,说到底,也却是与他无关的,邓娉同他非亲非故,邓姐姐死了他有何担忧?
只是阿诺不信,明明哥哥云子破出征之前都有意将娘亲留下来的镯子送给邓姐姐了,那含义不言而喻,现在怎生又能这般简单的说了呢。
“怎生可能!怎生会这般?”阿诺质问,她不是想要责怪哥哥害死邓姐姐,只是她对哥哥的态度着实琢磨不清,第一次觉着哥哥这般的陌生,邓姐姐对他一往情深,他怎生轻描淡写的定了人家的生死?
邓娉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面盈满了水,汪汪一片似深海,清冷蜿蜒看向远方。
“奈何这世上何来我心悦你对你好,你就要对我好呢?”
见着邓姐姐这般的结局,似乎就像是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哥哥云子破待她不是冷冰冰,可是对待邓姐姐却一直不算很好,这不止是哥哥性子得问题啊,说到底还是因为哥哥待邓姐姐算不上喜欢吧。
就像当年的自己,一味的以为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看清冷登雲的心,可是到了最后,当所有的利用价值被一倾而光,她便被深锁冷宫,不闻不问。
阿诺不信,可是云子破的目光不带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又不由得不相信,只是哥哥未免过于绝情了。
“邓姐姐是如何走的?”
阿诺声音已有些哽咽。
前生,她同邓娉的联系不算多,邓娉因为心悦自家哥哥,曾多次向她示好,可是邓娉不过是舞文弄墨弄弄绣花针的小女子,阿诺原本性子跳动,喜欢武术,怎生能和邓娉谈得来?再说了,阿诺原本自傲,总觉着这些只爱看书只能缝绣的人儿算不上什么,压根也不想搭理。
倒是到了今生,想要改变命途,才开始接触,发觉邓娉人着实好相处。
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内心强大,只是这一份强大到了心上人的面前便变得不堪一击了。
这样的邓娉,同她着实太像了,更何况邓娉曾为她顶罪,差点去了性命。
这些相处,阿诺不是无情的人,自然都是惦念在心里头的,虽说邓娉也不过是有所图,可是这世上你何能求得一人对你无所无求?她待冷登雲那般的深情,不也是想从他那里再拿到一些爱么。
只是,她未曾想到今生的邓娉这般早的就逝世了,前生,她至少还是嫁给了花家,花家愿意替她开脱那次,可见花家公子待她定然也是差不了的,为何今生她就落得了这般的命途呢?
“她……”云子破顿了一会,“同花家大婚那日在邓府服毒自尽了。”
“你为何不爱我!”阿诺声嘶力竭的问。
冷登雲看也不看她,背对着,身影看起来零落无比,似乎是隔人千里万里得遥远。
“我为何要爱你?”
他清冷的声音。
就像是在耳边回荡不休一般。
也确实是在耳边回荡不休。
“还在想么?”冷登雲似是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她。
两人都是坐在马车里,大概是看到了先前从东边回西疆城,只有她一人坐马车有些尴尬,此番从西疆回京都,冷登雲也是同她一起坐起了马车。
阿诺抿唇,莫非她已经表现得这般的明显了?
可是她又还能如何掩盖呢?哥哥得回答着实让人心痛,就像是前生的冷登雲一般,冷酷无情。
“我为何要爱你?”对啊,为何呢?从来都是不为何的。
所以当她听到哥哥说邓姐姐是在与花家大婚之日服毒而死,便可知邓姐姐那瞬间的心情,她就要嫁给一歌素未谋面的人了,心上人就在眼前,却是爱而不得,这般的苦楚,若是哥哥云子破再冷淡几分,充着邓姐姐对哥哥得执念,做了傻事也是未尝不可能的。
阿诺只觉着心痛,邓姐姐对他一往情深,为何不能多给半分贪恋呢?
“她是这般?”阿诺问。
云子破只是点头,冷清到了天际。
“你怎生这般的绝情?”阿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神声,再活一世她其实已经收敛了许多,性子软了不少,可是软的不过是表面得那一层,内心依旧是倔强无比的。
邓姐姐待他的心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他明明也是有情,为何此时却是这样的无情起来了?
“我如何绝情了?”云子破反问。
这许是兄妹两人头一次争吵吧,还是因为这般的事。
“邓姐姐待你如何好,她倾心与你,她……”
阿诺还想说,其实说来说去她也只能说着几句,邓娉对云子破的情谊看似张扬热烈,却也是内敛含蓄,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自己却稍加了隐瞒。
阿诺并不算了解邓娉,她也只是知晓邓娉心悦自家哥哥罢了。
却被云子破抢了先。
“她待我好如何?她倾心与我又如何?”
此一问,阿诺却是哑口无言。
她以为自己看透了,其实还是没能看透。
没能看透邓娉那一网汪秋水望去的远方,望到的是何等的苍凉?
这世上没那么容易遇到一个你心悦也倾心你的人,她邓娉不求回报。
可是她云一诺何时才能看透?
阿诺不再同哥哥云子破争辩,相见得欢喜被这一件事击破无痕,原先阿诺本还想留在西疆,可是眼见着云子破定然是会留在西疆,她不愿见到这个绝情的人,当下同意了跟着冷登雲回京都。
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恼,现在想想却更多是为邓姐姐的叹息。
那张漂亮温柔的容颜。
那软软糯糯得声音。
那般美好的人啊……
为何偏是要爱上不能在乎自己的人呢?
冷登雲自然是看得出来她的神情都是变了的。
“其实往往看到的何事实不曾相同。”
他解释。
阿诺闻言有些迷惑,看着他这模样,似乎是知晓什么她不知晓得事情。
看到阿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冷登雲也不会闲着,立马是开始解释。
“我知晓花家得婚事是在一月之前,算上路程,你哥哥云子破来西疆启程许也就是一月未满之前。”
阿诺沉吟,若是哥哥启程正巧赶上邓姐姐得婚事?那说明哥哥根本就是挑了那些时候启程,阿诺才不信什么偶然之类的。
可若是就是那时,为何偏要那时呢?
若是邓姐姐是在邓家服毒,这般的事情说出去本身就不好听,更何况这门婚事还牵扯上了皇室之类赐婚之事,那邓家定是尽快得处理这件事,邓家女儿不能不理不睬,那马上就会下葬。
“你不知晓,其实你哥哥来并不是一人。”
冷登雲再开口。
阿诺一愣。
“还有谁?”
“他带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孩子。”
一个人?还有孩子?
为何他不一句话将事情说清?阿诺有些急躁。
当然阿诺最奇怪的是孩子,怎生会有孩子呢?
莫非……这是哥哥和邓姐姐的孩子?
不对不对,她出来西疆五六月,算上顶也就六七月,怎生就会有个孩子了?
莫非早之前两人就珠胎暗连了?
“那孩子我不知晓是什么身份,可是来的那人,虽是一身男儿装,可是个子模样一看都是偏于女子。”
“嗯。”阿诺点头,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人右眼下有颗泪痣。”冷登雲再解释,阿诺瞬间了然了。
那是什么人啊,那就是邓娉啊!
她和邓娉相处时间算不上长,但也是不短了,她的容貌还是能记清的,邓姐姐右眼下有枚小小的泪痣,看起来格外的多情妩媚,可是在冷国女子有泪痣是不详的,所以邓娉素日都会用头发巧妙的将泪痣遮住,若不是两人接触甚多,阿诺也是不会知晓的。
只是若是邓姐姐扮了男儿,定要将头发挽起,那就遮不住了,怪不得冷登雲能一眼看出来。
“那就是邓姐姐!”阿诺惊叫一声。
哥哥竟然是将邓姐姐带来了西疆!
那么那婚事之上,不过是邓姐姐假死罢了?
既然如此哥哥直说便好了,就算是因为身边有冷登雲,可他不是只关心国家社稷么,这等儿女情长是不会入了他的眼的。
阿诺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气之下便想都不想就答应同冷回京都了。
若不是同哥哥这番争吵,她定是会想着留在西疆直到前生的死期之后。
莫非……
阿诺暗暗将目光投向冷登雲。
这个消息他明明知晓,早不说,却偏在她跟着他回京都的路上提起。
阿诺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骗了,合着哥哥云子破冷登雲合着伙骗她回京都!可是她连他两人如何搭上的都是不知晓的。
“莫闹了,既然来了,就好生跟我回去罢。”大概也知道阿诺猜出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冷登雲唇角微微一勾,不由分说,伸手捏起她的脸,动作亲昵,全然没了刚刚的凝重意味。
竟是骗她的!
阿诺又是生气,可是想到邓姐姐的一腔心愿终是得了回报,也是心满意足了,就算是被骗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这一边的云子破刚回帐子。
邓娉将孩子哄了入睡,见着他回来了,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尽是小女儿的娇态。
“妹妹走了?”
“嗯。”云子破原本冷冰冰的脸在看到邓娉和孩子时,瞬间柔软下来了,帐子里还是暖和的,云子破要将外套脱下。
“黎儿刚睡着呢。”邓娉上前去接过云子破的外套,“哭闹了许久。”
云子破点点头,长手一捞就将邓娉揽入怀里,嗯,温热的小团子。
邓娉一惊,小心推开他,“我,我这还是男儿身呢……”
不由分说,云子破将怀里可人儿下巴一抬,含入嘴里,沉溺其中。
若是她当真走了?
他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人儿,留恋痴缠这般的久,就好生留在身边罢。
旁边刚睡着的黎儿又哭闹起来了,邓娉本就是羞愧不已,现在更有理由了,立马推开云子破。
“他,他哭了,我哄哄……”别过脸,一张小脸上,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好看。
云子破抚摩下巴。
嗯,这样小孩子真是太吵了,可是,若是能有一个和眼前的人儿的孩子,就算是吵,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