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戎将军已然到了西封城,许是两日后就能到京都来了。”
随从报告过之后,得了太子姜手一挥,便急忙退下了去。
戎将军就要来京都了么?他终究是要回来了么?
太子姜坐着榻上,有气无力长叹一口气。
虽说早就知晓这一日总是会来的,不管是前生,抑或是今生,可是当真到了此时,心里似乎又有些不舍。
柳七七的话他还一直记着,想来也是真的。
阿诺当真是去了西疆,若是去了西疆。那难免的要遇到冷登雲。
又遇到了他……
命途会有所更改么?
姜将手心的瓷杯握紧,握紧,再握紧,直到无力困乏,只能放下。
为何这世间向来都是这般的,想要的永远都是得不到的。
前生,是他的软弱让他失去了她,今生,能否有些更改?
那张美丽的容貌。再无初见时的飞扬跋扈,依旧娇艳的模样,却是染上了不少的沧桑。
因为两人身份有别,可是阿诺依旧想要来看他一眼,所以着的是男儿装,一身白衣胜雪,好一个俏儿郎,只是眉眼之中带着媚态,满满的女儿姿态。
“我只是不知晓你为何要待我如此好。”
她看他,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只是苦笑。微微从唇角扯出笑容。
“有么?”
既然都看出了他待她好,为何会看不出究竟是何种的好呢?
“那许是我想错了吧。”阿诺点头,似乎是希望得到这样的答案,这样的反应只是让姜心底一寒罢了。
“只是,我总觉着有些亏欠你。”她笑了笑,“初次见你时还说你是登徒浪子,现在我收回这句话哦。”
这样便好了对吧,就算是她也不过是想要从他手上拿走些东西罢了,既然她要,那他就给了便是的。
“何来的亏欠,不过是好生做自己便好了。”
他低头,像是淡然的笑,却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无奈罢了。
“其实谁人待我如何我都是知晓的,太子姜,若不是今生心有所属,怕是也会对你有一番情意呢。”
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有谁人却是当了真呢?
他一生懦弱,就算是心上的姑娘站在了面前,也不该多说一句留恋的话,若是问起,也不过是掩藏,尤其有了那么个好胜的姐姐,有了个爱权的母后,他怎生能有自己的想法呢?不过是想要心上人的一次回眸,若是多说了两句,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想来,这前生,他唯一勇敢的两次,怕都是为了她罢了。
一次,是在姐姐玲珑公主明明不应允的情况下,他还是去求了母后,想要求得这门亲事。
一次,不过是那梨园梨花树下……
“你为何不能跟我走?我看得出来你过得并不快乐。为何你不能同我走呢?”
“我……”阿诺被他吓了一跳,双手紧紧被拽在他的手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生怕她一旦离开便是不会再回来了一般。
“他究竟比我好在何处?”
他问,几乎是要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可是挣扎犹豫了许久,依旧只是紧紧拉着罢了。
“这是无法比较的……”她的眉眼依旧幻若仙气,本就是娇媚无比,就算是如今经历了太多了苦痛,却是依旧保持了最开始遇见的纯真,“这是无从可比的……”
“为何?”
他急于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不一样,为何就不能比了?他们都是冷国的皇子,容貌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他的性子比冷登雲好了不知多少,明明先是遇见她的也是他,为何她看中的便是冷登雲?
“你要听么?”阿诺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份坚定足以让他羞愧不已。
“听……”可是他终究还是想要最后的一份挣扎,就算是她亲口说出的不可能也好,或者直接回绝也罢,只要让他能放心离开便是好的了。
“我知晓你待我好,一位太子,我在你面前玩的小把戏,你却从不揭穿,我如何不知你的心意?你救了我一命,替我挡的那一箭,这份情谊阿诺也是永远记在心里。其实阿诺也有太多的不好,我也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不过是借着太子您对我的心意,一再的向前试探罢了。”
对啊,都能看出自己就算是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穷苦人的根本命运的云一诺,怎生会看不出一心一意待她好的太子姜的心意是如何?
就像是冷登雲聪明睿智,怎生看不出阿诺对他的心意呢?
只是,大家都是装傻罢了,冷登雲利用她,她利用他,大家不过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是,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阿诺朱唇轻启,那一点点朱红娇艳无比。
“不是……”他念叨着。
“我们当真不过是相忘于江湖吧了。”阿诺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的犹豫,姜喜欢她这斩钉截铁的模样,英姿飒爽,可是又害怕她这般肯定的模样,就像是当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其实,他当真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冷登庚,这一生,你无论做何事,我都是无法倾心与你的。”
冷酷的冷登雲,绝情的云一诺。
其实谁人不都是这般。
姜眉眼忽低垂了下去,他又开始害怕了,他害怕若是将话说清了,当真是没有任何的余地再去……
“这也是无法的。”他说。
两次的勇敢,都是为了一个人,可惜就算是他努力了,也是无用的,无法改变的。
“保重,此时一别,只望今生便是永不相见。”
阿诺微微一笑,眉尾向上一扫,风情万种,只是这话,绝情的不给任何一点再来的结局。
他也笑,再不相见。
可真是绝情的话啊。
想来她明明是他的心上人,可是他连她女儿模样都没能见到,初次相见,再次相见,都不过是男儿装扮,待再度相见,她却是嫁与他人,一身的妇人装,就算是如今送别,也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仪态。
所有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给了那一人。
“若这是你的心愿,那便是好的。”他最后还是只能妥协了,他懦弱太久了,已然是没有力气再去勇敢一些了。
若是他最初能够用力,能够得到这天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今生不再相见。”阿诺再度重复,像是同他说,更像是说与自己听。
嗯,今生不再相见。
那若是来生呢?
太子姜手中的瓷杯生生被握碎,碎掉了的瓷片瞬间刺进手心,顿时血肉模糊一片。
此生可不就是来世?
送她匕首的是他,现在当今天下也是他的,从今之后,属于他的东西,他一件都不会再给别人。
此时的云一诺心里有些焦躁,已经到了西封城了,原本一路上跟冷登雲相处还觉得心烦意乱,只想着快些到京都,回了云府那便是好的了,至少在爹爹的庇护下,冷登雲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了吧。
真的到了这里,她又是苦恼起来。
她还是记得云府里那个看不清心思的小姨,一个大大咧咧没脑子的柳六儿,城府极深的柳七七,还有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亲家陆家,她就谁人也不说一句,胡乱的就跑了西疆,究竟给家里留了多大的篓子,她也是不清楚的。
冷登雲知晓她心烦,当然这其中细琐的事情怕也是不清楚的。
说了明日就出发,今日晚上阿诺还在房里思考该如何回云家,突然冷登雲登门而来。
“做甚?”阿诺刚是开门,一见到是冷登雲,便不敢将门放开去了,只留了一条缝看他。
“开门。”
冷登雲也不多少,就一句话罢了。
明日就进城了,今日他也是奈何不了她了,所以阿诺也没准备松口。
“你先说你要做甚。”
“开门。”
冷登雲也不解释,终究只有一句话罢了。
阿诺本还想强硬一下,可是在面对冷登雲似乎就不能用这样的态度,见着他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她也不该再挣扎了,只好稍微将门缝开大了一点。
冷登雲也不搭理她,就将门一拉开,人就挤了进去。
“你倒是说你要做甚?这天色都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明白么?”阿诺有些着急,跟在身后叫唤着。
却见原来冷登雲的手里还拿着一包的东西,摊放在了桌上,竟是一包的衣裳,尤其是还是女儿的服饰。
这是要做甚?
阿诺有些许奇怪,却还没有问出口。
“我已经打探清了,云家说了你身子有恙,被送去了城外休养。”
冷登雲一本正经,看来也不像是来做什么的,阿诺刚还是在想着该如何回去,现在他连消息都替她打探好了,当真还是挺细心的。
“所以只需说我回京都,顺带遇到了你便可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拿了女装来。
要知道阿诺去西疆根本没有拿一套女儿衣裳,就连那次在荒坡上烧纸,也是穿的小苗的衣裳,现在若是说是遇到在外养病的她饿,自然是不能是一身男儿装了。
“嗯。”果真是她想多了,阿诺点头。
“还有一事。”冷登雲再开口。
“何事?”
阿诺正不做防备,一把被搂紧了一个怀里,温暖的触觉。
“你与陆家的婚事,也改成了娶你家丫鬟云燕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