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傲霜枝,花开香满园,游人密如织,冬意未有时。
贾褒扶着紫砂慢慢走了下来,看着梅花节处处是达官贵人的马车,处处都有锦衣华服的世家小姐,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轻声对着身后的贾裕说道:“妹妹,一会进了园子,跟紧我,小心些说话。”
“姐,阿浚知道了。”贾裕闷闷不乐的说道。
贾褒转过头去,看着瘪了小嘴的贾裕,笑了起来“阿浚,你我都是自幼失怙的世家女子,嫡母不在难免不被人看轻,被人嘲笑。你我姐妹虽然能来这世家女眷云集之地,但也是地处于是是非非之地,小心些,谦逊些总是好的。”
贾裕点点头“姐,阿浚懂。”
贾褒走了过去,抚着贾裕的头,叹息一声“阿浚,终究我们还是要娘亲早些回贾府的好,这样咱们就能过得好些。”
贾裕抬起含泪的小脸“姐,娘亲还能回来吗?”
“能,我贾褒发誓。”贾褒眼睛闪过一丝坚定,带着一丝肯定。
梅花节最重要的是品茶赏花,最热闹的是世家小姐们献艺,最津津乐道的是世家公子们相亲。
贾褒走在梅花林中,曼妙的雪花从空中缓缓而落,犹如人间的精灵,调皮而又活泼,落在贾褒的飞天髻上,让她看上去更像个初入人间的仙子。
她平静闲雅的气质,不同于一旁聒噪活络的世家女郎,显得遗世孤立,有几分傲骨,有几分清冷,又有几分耐人寻味。
司马攸看着贾褒素手轻折梅花,淡淡笑了起来,几日不见,贾家女郎更美了几分。她身后跟着的俏丽女孩莫非就是她的妹妹贾裕?
司马攸有些紧张了起来,这贾褒从小就是个强势凌厉的,此时与自己在梅花林中相遇,是否会对自己不假辞色?她那咄咄逼人的樱桃小口里,会不会蹦出一两句令人心凉的话语?
担心让司马攸后退了一步,有些气馁的想逃走,还未有所动作就听贾裕嬉笑一声“姐,你看,司马家的四公子呢。”
贾褒抬头看向司马攸,只见此时的司马攸身穿月牙白锦袍,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万福,领口则是金线勾勒而成的福运昌隆,足登银丝白马靴,身批火狐裘衣,衬得他是唇红齿白。这正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让人移不开眼去。
“阿荃……好久不见。”
“噗嗤,姐,你看这个呆子,才几天不见,他竟然说好久不见,莫不是呆了,傻了?”
“阿浚……”贾褒看了一眼紧张的司马攸,皱了皱眉头。
“姐,这个呆子只怕是有话跟你说,紫娟、紫砂,陪我去前面坐坐。”贾裕调皮一笑转身离去。
“阿荃……我……”司马攸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什么事?”贾褒看向司马攸。
“阿荃,今天梅花节,待会猜灯谜,与我一起可好?”司马攸脸红的问道。
“灯谜?”贾褒诧异了一下。
“今年新增的项目。”司马攸看着贾褒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你可愿意?”
“好。”贾褒笑了起来“你邀请我,自然是好的。”
司马攸一下高兴了起来“真的?太好了。”
贾褒笑眯了眼睛,看着十一岁的司马攸手舞足蹈。
此时梅花林中走过两个少女,这是王沈和王业家的女儿。
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都是魏朝曹髦身边的红人,穿海棠紫色的是王沈的女儿王兰,穿绯红色的是王业的女儿王莹。这二人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算是世交中的典范。只是王兰和王莹有一个毛病,喜好说人是非,添油加醋。
如此喜欢挑拨离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在司马昭密杀曹髦之后,虽然被司马昭重用,却因为这两个女儿的不成器,落得边缘化的地步。儿女的婚事,儿女婚后的作为很多时候会影响到父母。
王兰看着贾褒,嘴角扬起嘲讽“这不是护军贾充家的丫头吗?”
“我瞧瞧,还真是贾充家的丫头。”王莹掩嘴笑起。
“这贾家的丫头到真是有趣,还未及笄就思慕汉子了,瞧瞧,连十一二岁的男孩都不放过。”王兰讥讽道。
“就是就是,虽说这司马家的四公子是个好面相的公子哥,可是配你,真真是小了点。”王莹嘻嘻笑道。
“你们也不过及笄而已,竟然忘记长幼,直呼我爹爹姓名,当真是好教养!”贾褒对教养二字咬的极重。
“我们教养好不好,尚且不论,你这花前月下的找汉子,当真是教养好的很呢。”王兰牙尖嘴利的反讽道。
“就是,区区护军的丫头竟然对我们如此无理,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当真是教养好的很呢。啧啧啧……”王莹冷笑道。
“你们父亲不过是侍中和散骑常侍罢了,比我爹爹高贵到哪里去?”贾褒斜睨一眼,折下眼前的梅花,放鼻尖轻嗅“梅花花香正浓,只可惜,多了露珠的浸润,显得媚俗了,还是丢掉的好。”
只见贾褒将梅花揉碎,丢弃地上,直视王兰。
“好狂妄的丫头!”王兰向上前去理论却被一个高个的女孩拦住。
贾褒看向来人,太子舍人成济的女儿成燕君,这个女郎历来是个爱管闲事又自认高人一等的主儿,旁边一抹淡绿衣裙,看来尚书王经的女儿王娅也来了。
说起王娅,她就跟成燕君的应声虫一样,成燕君说什么王娅就应个什么。
“王兰,怎么这般激动,这是谁招你惹你了?”成燕君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似乎在女郎堆里她永远是高位者和事件主持者。
“还有谁?不就是面前这个护军家的丫头!还以为自己家的爹爹多么高人一等呢,竟敢在我们姐妹面前没尊没卑的。”王兰冷哼道。
成燕君看了一眼贾褒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瞥见一旁的司马攸,顿时笑了起来“司马家的四公子也在?咱们女孩堆里的脂粉事,莫要参与的好。”
司马攸皱起眉头,这个成燕君一向以自己为重,王兰和王莹也不是好惹的,若是阿荃被她们集体攻击,该如何是好?
“虽然我脂粉事,但是起因在我,我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司马攸摇了摇头,站在贾褒前面,挡住成燕君犀利的目光,缓缓说道:“你的好友王兰,说阿荃小小年纪便思慕我这样的男孩,这有损闺名的诬陷之词,我倒是想知道,是怎么个说法。”
成燕君早就听爹爹说过,如今司马家家势如日中天,大有取代曹魏江山取而代之的劲头,此时莫要与司马家交恶才是。只是自己又素来在女郎堆里是个权衡和主持公道者,王兰和王莹父亲的势力也不可小觑。但是眼下司马攸的意思是保护贾褒,这一时之间还真是难弄。
成燕君叹了口气,笑道:“这梅花节本就是我们少男少女玩闹聚会的好日子,平白几句玩笑话,司马四少也能当真不成?”
司马攸冷哼“当真?若不是我在这里,阿荃岂不是真的被王兰欺负?”
王兰立刻火了起来“欺负贾褒?!我什么身份?至于欺负一个护军的女儿?”
贾褒冷笑一声“你什么身份,可以直呼我爹爹的姓名?”
“我爹爹贵为侍中,是朝中官员,隶属尚书,你父亲不过是司马家的门客小吏,为何我说不得?”王兰鄙夷的看向贾褒。
“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不过是市面常见的绸缎罢了,你悄悄我身上这薄如蝉翼暖如温炉的锦缎。单单这穿着我就强过你!再看看你的头饰,米粒小的珍珠,色泽不纯的玉石翡翠,哪一点比得上我的?就冲你这头面衣着,你我就不是一个富贵层次,我与你岂能一样?”王兰叫嚣道。
“衣服,头饰,官位,财富,原来在你眼里一切都以金钱计。果然小门小户的就是这等眼界,只是你别忘了,贤妻旺家门,恶妻败三代。依我看,你就是败三代的那种。”贾褒有些怜悯的看向王兰。
“你!”王兰气的差点吐血。
“贾褒,想不到你年纪小小竟然这样对待其他女郎,这般牙尖嘴利,如何融入我们?且不说你第一次来梅花节,本就该谦逊礼让,就算你参与多次,与我们相熟,也不能如此话语噎人。”成燕君一副惋惜的模样。
“贾褒,你这般欺负王兰,让我们如何看你?”王莹跟着起哄。
“贾褒,你这话说的太过了。”王娅有些畏惧的说道。
“我如何,自有人说,不劳三位操心,左右说我不合群就是了。”贾褒抚了抚刘海,转身离开。
“贾褒,你站住!”王兰大声斥责道“你如此羞辱我,不该有所交代吗!?”
贾褒转过身来,轻蔑看向王兰“你羞辱我贫贱粗俗,直呼我爹爹名讳,你对我有所交代了吗?”
“你王莹,王娅,成燕君,说我性格不好,说我不合群,说我出口伤人,你们对我有所交代了吗?恶人先告状总得有个限度,莫要过火。”贾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成燕君看向司马攸,“司马四少,你看……”
司马攸皱了皱眉头“作为女子,莫要胡搅蛮缠,指鹿为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