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褒端坐在茶馆的雅间里,素手执壶,茶香四溢,佳人浅笑,国色天香。这正是王衍走进来见到的景色,这样的美景让他眯起了眼睛,也让他爽朗笑开“想不到阿荃竟是如此娇俏可人,这黑乎乎的小脸一洗,果然好看多了。”
贾裕俏皮的坐在一旁,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调皮的笑道“我姐天生丽质难自弃,当然是好看多了,怎么,你才发现不是?”
“的确是才发现。”王衍带着笑意,看向贾褒,见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娇羞,更是开怀“这算是女儿十八变吗?”
“啧啧,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跟抹了蜜一样,竟然这般说我姐姐。哎哎,我说琅琊王家的衍公子啊,你这般夸赞我姐姐,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贾裕将橘子瓣丢进嘴里,咂咂嘴,带着调笑“不过你即使恭维我姐姐也没有什么用,我姐姐可是看不上你这般小鼻子小眼睛的主儿。”
“哦?你倒是了解。”王衍虽然是笑,却有着牙缝里挤出来笑容的感觉,看得王戎也跟着乐了起来。
王戎拨开一颗糖果递给贾裕,带着宠溺“你呀,平素撒泼惯了,竟然不分场合部分对象,也不看看是谁,就信口开河。”
“谁啊?不就是琅琊王衍嘛,他玩笑不得不成?”贾裕仗着贾褒在身边,得意的看下王衍“要想做我阿浚的姐夫,不讨好我这个刁钻古怪的小姨子,怎么行?”
王戎无奈的摇了摇头,抚了抚贾裕的团子头发髻,带着无奈和纵容“我这堂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脾气可是我琅琊王家里面出了名的臭不可闻,当心你踩到了他的老虎尾巴,让他反过来给你一个好看。”
贾裕吃着糖果,嘴巴里却是极尽刁钻“哟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才不怕呢。我姐就在我身边,这天掉下来,个高的顶着,我就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是不是呀,姐……”
贾裕挽着贾褒的胳膊,做着鬼脸,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贾褒无奈的摇了摇头,弹了弹自己妹妹的小鼻子,带着笑容“你呀,从小泼皮猴儿一般的胡闹惯了。也就是琅琊王家的衍公子人好,不愿与你见识,若是真与你计较起来,看你还不得一个皮开肉绽的苦楚。”
贾裕摇晃着小脑袋“姐姐一定会保护阿浚的,对不对?所以阿浚才不害怕咧。再说还有戎哥哥,戎哥哥也会保护阿浚的。”
王衍嚯的一下打开新买来的折扇,摇了摇头,带着可惜的面容说道“可惜我偏生计较了,怎么办?”
贾褒看了一眼王衍,掩嘴笑了起来,这个小心眼的王衍,当真是不允许别人欠他一分半分的,不过稚童几句话语,也要跟人家一较高下。也罢,让妹妹吃些苦头,好让妹妹知道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反正自己在身边,若真有什么控制不了的场面,再出面也不迟。
王戎本来有些紧张,可看贾褒掩嘴笑了起来,当下放心起来,坐到一旁喝起茶来。
贾裕嘟起嘴巴,看着自己的戎哥哥一副自斟自饮的模样,而自己亲姐姐一副任由发展的模样,这俩人当真不管自己了吗?王衍到底是何许人?也许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个心比针眼儿还小的家伙,是一点亏也吃不得的,看来自己当真是踢到铁板了。
“怎么?你发憷了?”王衍好笑的看下贾裕,看着她往后倒退几步,想要逃跑的模样,调笑道。
“谁说我怕了?我阿浚行得端做得正,我是个光明磊落的主儿。”贾裕逞强的挺了挺胸膛。
“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主儿?倒真是有趣。”王衍摇着折扇,清风朗月的脸上显示出不相信的神色,明眸皓齿的容颜带着一丝趣味“只是你可知道,我王衍素来讨厌别人把我比作这个黄鼠狼?且不说黄大仙如何如何,单说我王衍,我乃是玄学道教三清观正统教派,岂能走一些旁门左道?你说我是黄鼠狼,怎么对得起我的授业恩师?又怎么对得起我的三斗米教派?”
贾裕咂咂舌,啥?三斗米教派?这是啥教派?但是看王衍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似得。可是纵观道教老子的学说,当真未见其典故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裕皱眉说道“老庄学说,所谓的是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你说的究竟是哪番?为什么我不知道?”
“哪番?自然是“致虚极,守静笃的三斗米教派。”王衍信誓旦旦,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这个教派的教义是什么?”贾裕问道。
“自然是回归自然,回归本心,莫要牵强,一切随缘。”王衍笑起来“小丫头,你好端端的问我教义,莫不是想要模糊我所说的欺师灭祖之语?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你说我黄鼠狼,是何用意?”
“黄鼠狼可是黄大仙啊,也是你们道家的一种神兽啊,你怎么会觉得是羞辱呢。”贾裕强词狡辩的说道。
“可我也说了,我是三清观正统教派,不信奉神兽,你这般戏耍我,是何用意?”王衍扇子合了起来,带着冷喝。
“我……我……我……”贾裕有些欲哭无泪,当下词穷了起来,这个王衍当真是无耻的很。竟然如此的跟自己呛声,他都十七八岁了,自己不过十一二岁,这般欺负也不知道害羞。可话说回来,王衍似乎从来没有羞耻过,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年幼就是他谦让的理由。真是讨厌的家伙,早知道就不该惹这个人,还不如破小孩司马攸来的好玩,至少那厮不会这般让自己下不来台。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王衍看着贾裕败下阵来,带着自得“你既然无话可说,便是承认了。那你给我道歉,而且是立刻马上。”
贾裕咬咬嘴唇,跑到贾褒的身边,摇晃着贾褒的胳膊,带着可怜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珠子在打转。
贾褒还没开口,王戎倒是不忍心了起来,走到贾裕身边,又递给她一颗糖果,抬起他朗星剑眉的俊脸,带着和事佬的语气说道“堂哥,阿浚不过还是个孩子,莫要如此逗她了。”
王衍摇了摇头,丝毫不卖给王戎面子,一点也不动摇自己本意的说道“这孩子也从小好好教一教,什么叫做不该惹的人千万别招惹。因为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将会成为陷阱,如果被人家咬住不放,很有可能会害了她一生。而今天她必须要记住这个教训,才是对她最好的。”
贾褒看着有些抽泣的妹妹,虽然心软,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王衍所说的话是对的。
贾裕看着贾褒,以往只要犯了错,只要求求姐姐,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如今看来只能求自己了。虽然贾裕有些恼怒,但是也知道自己的错处,但是如此被王衍不给脸面,当真是焦急了。
贾裕认真的思索起来,姐姐以往都是越危险越冷静,越危险越会深思。自己也是李婉的女儿,自己也是贾充的女儿,为何自己不会思考?以往总是依靠姐姐,如今却必须要靠自己来做些事情才是。
贾裕琢磨起来,方才王衍遇到什么话题开始转移了?好像是教义,对,三斗米教派的教义。这个教义是老子学说的不假,可是王衍是何许人也?他可是清谈玄学的名仕,魏朝辩驳他人一等一的名儒,他岂能拜一个好不知名的教派?再说自己虽然有效,但是知名的道家学派还是知道一些的。绞尽脑汁思索一圈也不见这个名字,想来是这个王衍胡诌的吧?
贾裕眼睛亮了起来,清了清嗓门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戏耍我!根本不存在三斗米教派。你这个衍公子,我听说去年,你与人辩驳老庄学说,你有些地方记差了,辩驳到一半,本人家驳斥了些根源,便当场翻脸,将自己所说的全部推翻,信口胡诌起来。为此你还成为天下的美谈,世人称你王衍是信口雌黄之辈。”
贾裕言之凿凿的模样,让贾褒倒茶的动作慢了起来,带上了满意,阿浚,长大了呵。
王戎也带上了讶异,这个小小的阿浚,脑袋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她竟然能破了堂哥王衍故意设下的僵局,这真是个了不得的小姑娘啊。这也说明自己的眼光是极好的,阿浚果然是个可做嫡妻的女子,也正适合自己的脾胃。
王衍扇子敲了敲桌面,也不见得多么生气,只是觉得贾裕的话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真是难得的很。当真是贾褒这个女中诸葛的妹妹,这睿智和聪明,可见一斑。
贾裕继续铿锵有力的说道“他们之所以这样说你,是因为咱们在纸上写错了字,就是用雌黄来涂改。雌黄有剧毒,说你信口雌黄,一个是说你信口胡诌,另一个就说你王衍嘴毒的很,一句话能把人气死,一句话也能让人开心。”
贾裕将针锋相对的内容转化为追捧,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王衍哥哥,你如今已接近弱冠之年,想必不会对我一个一时口误的小丫头有所计较的对吧?你方才说我的话,我句句听在耳,句句记在心。正如你所说,我以后要谨言慎行,要小心给我姐惹祸,也要注意不要给我自己招灾。这饭从口入祸从口出,我定当铭记终生。你看这一回,你饶了我可好?再说我姐的茶都要凉了,咱们吃些饭,可好?”
“你记住教训了?”王衍轻哼一声。
“记住了,记住了,能不记住吗?你方才那一句教派的,若是真的在外人面前,只怕要引火给我爹爹,让我贾家都不得安宁了。幸亏是在王衍哥哥面前,才知道什么叫做轻重。”贾裕卖着好,让王衍淡淡笑了起来。
“你记得教训就是了。左右你姐姐也在,我也是为你和你姐姐以后的安全着想。”王衍端起贾褒的茶水,带着无奈笑道“人都说我王衍信口雌黄,可谁又知道我王衍不过是不愿被礼教所束缚罢了,我又不是老古董,怎么能被繁文缛节所束缚?可清谈玄学的论坛上,非此等不能辩驳他人,唉,当真是恼人的很。”
“哦?有什么是你夷甫恼得?”一声笑语自楼下传来,众人站起,发现竟然是去而复来的司马炎。
王衍和贾褒对视一下,王戎不着痕迹的走到贾裕身后,看向司马炎带着诧异和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