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厨房太远,途径一清池时,无双扯着连晟就过去了,更是麻利的将他的手按入水中,焦急道:“好点了吗?还疼吗?”
“你说呢?泡错手了!”
“啊,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无双手忙脚乱的又泡另一只。
连晟被她折腾了一通,疼得要命,不过看她那迷糊的傻样儿,气愤的同时又觉好笑,不禁道:“一照面就把我烫成这样,你这见面礼也太狠了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想赖,当我瞎子啊!”连晟没好气的说着,上下打量无双,若非多年相交,还真认不出这小小少年是个女子。
“看什么看,不认识啊!”无双故意凶巴巴的,突然觉得,只有在连晟面前,她才可以真正的肆无忌惮。虽然刚刚差点露馅,但好在只是有惊无险。
“是啊,不认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是什么德行,什么打扮啊!”
无双看着水中的自己,心虚道:“你不看见了么,书童呗!”
“别和我瞎扯,我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可能是书童呢?”
连晟还以为她闹着玩,无双正色道:“连晟,我真在王府当差,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没人知道我是女人,你可别给我说漏嘴啊,我们也不认识。”
“你说什么?”连晟跳了起来,顿时就恼了,“当差,当什么差,下人?诶,我说,你不是和沐思思在一起吗?怎么成这样呢,是不是她享荣华富贵去了,就把你撇一边?”
“啊?”无双不解,怎么又扯上沐思思呢?
“傻愣什么啊,是不是沐思思欺负你呢?我找她去!”连晟说着,也顾不上手上疼,拉着无双就往前走。
他好像误会什么了,沐思思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无双一时也说不清,阻拦道:“连晟,你一个大男人,气势汹汹的去找一个女人算账,像什么样子,也不怕人笑话!”
“谁爱笑话笑话去,就是不许欺负你!”
他还是那毛躁性子,太冲动。无双却觉得分外温暖,是入京这么久,他的话,是她听过最窝心的一句话。
“连晟,没人欺负我,真的。”
“那你的嗓子怎么哑呢?分明就是哭过!”
无双欲哭无泪,她这是作茧自缚啊!
“司徒少爷!”
正拉扯之际,若梅朝这边而来,无双再次低声嘱咐:“装作不认识我,求你……”
连晟一脸狐疑,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不想理会,但又耐不住她哀求的目光,终是不争气的妥协了:“知道了。”
“连晟,你真好!”
无双大喜,见若梅跑近,急忙闭嘴,只听她气喘吁吁的说:“司徒少爷,大夫来了,王爷让奴婢请您过去!刚才奴婢失手烫了您,真的很对不起,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您……”
“算了。”连晟瞧都不瞧她一眼,朝书房走去。
无双立即跟上,却被若梅拦住,语气凶煞道:“你给我站住!”
“干嘛?”
“干嘛?我倒很想知道,你刚刚推我干嘛?”
“我哪有推你啊!”无双打死不承认。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司徒少爷认识!”若梅怒目圆睁,“说,为什么利用我?”
无双心头大乱,怎么会,怎么会让若梅发现呢?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呢?十四,你分明就是故意推我的,想烫伤司徒少爷对不对?你和他有仇,却借我之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
“有仇?”无双失声笑了起来,这算是若梅的推理吗?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笑什么?”若梅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我去王爷那告你状?”
“是啊,我好怕呀!”无双故作惊慌失措,夸张的表情,气得若梅脸通红,感觉被耍了一般。
“你……”
“别你你你了,想去和王爷告状,就赶紧去吧!呵,自己做错事,还推给别人,这样品格低劣的人,不知道王爷还会不会要?”无双轻蔑的看了若梅一眼,“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司徒少爷无冤无仇,今个不过是借他的手,惩戒惩戒某些人罢了,谁叫她平日对我那么刻薄!”
好一招借刀杀人,原来针对的人一直是自己。若梅醍醐灌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追着无双大骂了几声“小白脸”、“娘娘腔”才解气。
这些话,无双听了不痛不痒。不过,为了撇清和连晟的关系,矛头另指,如今算是和若梅结下梁子了。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啊。头疼……
回到书房,大夫正在给连晟上药,红肿的一大块,看得无双触目惊心,满腹内疚。
连晟忍着疼,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还和萧玄钰有说有笑。也替若梅求了情,烫伤一事,不予追究。
闲聊中,连晟自嘲:“真是和京城犯冲,格格不入啊。”
萧玄钰失笑:“也难怪你迫不及待的逃离京都,一走就是四年。不过,记得你当初豪言壮语啊,说是一辈子不回京的,现在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连晟却开始惆怅:“可不是么,如果能选择,真想一辈子不回来。”
这般没心没肺的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萧玄钰问:“遇到什么难事呢?”
连晟摇了摇头。
“不为事,那就是为人了?”
“是啊,为了一个人,回来就是为寻她。”
萧玄钰大感意外,能让向往闲云野鹤的司徒少爷甘心回京,回到这围城之中的人,想来也绝非一般人!
他很好奇,非常。
然而,还不及相问,连晟就摇头:“还没找到,但终有一天,我能找到。”
连晟的话,让无双很不安,她不知道,那人到底指的谁。只是私心的希望,不是自己……
之后的几天,连晟偶尔也会来恒王府,碍于身份,两人始终说不上话。
无双一直以为连晟姓“连”,如今才知,那是他的名,而非姓。他实则是京城六部尚书司徒文的儿子,位高权重。
至于和萧君奕萧玄钰之间,算得上旧识。
不过从他们的闲聊中,无双算是得到些内幕。
两年前,恒王生母,也是张太后侄女淑妃娘娘,出言侮辱了兰妃,皇上一怒之下,竟下杀令。
大殿之上,恒王苦苦哀求,皇上置之不理,定要杀了淑妃。正大发雷霆之际,殿中横梁不知何故落下,幸而恒王以身相互,皇上才幸免于难。
随即便有人揭发,大殿修筑偷工减料,负责此事的萧君奕百口莫辩。皇上盛怒之下,仗其五十大板,逐出京城,平战乱一年,方许回京。
而恒王萧玄钰却因此事,被横梁砸中双腿,落下残疾,皇上心中有愧,饶淑妃死罪,但活罪难逃,自此囚于冷宫。
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萧玄钰脸色平和,轻描淡写,没人知道,他内心到底有多少苦。连晟一直没说话,他后悔了,他不该问,不该再去揭那些伤疤。
无双留心听着,这么说,两年前萧君奕给秋容赎身,正是他郁郁不得志之时?
至于说修筑大殿偷工减料一事,无双对萧君奕虽不甚了解,可他待人接物很是严苛,实在不像中饱私囊之人!
是自己理解有误,还是这其中另有玄机?
无双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当年皇帝的反应。
仅仅只因为几句辱骂,就要动辄杀人?那个人还是太后侄女,他竟也丝毫不手软。
无双不想承认,这是缘于帝王对兰妃的爱,只觉得,这个男人,残忍,甚至薄情。
而兰妃,这个女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不杀伯仁,伯仁却险些因她而死。换作是无双,是绝对不会开心的。那么兰妃呢?
无双始终没有答案,直到后来遇见兰妃,才明白,原来终其一生,她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终于熬到月中,无双休假一天。偷偷溜回云华寺,如意焦急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
话还未说完,外面响起了砰砰敲门声:“沐思思,给我出来!”
连晟?!
无双惊讶不已:“活祖宗,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姐,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连晟少爷似乎不知道你代嫁的事儿,一直以为萧夫人是思思小姐,隔三差五的来找,我都快瞒不住了。”
难怪这几天没去恒王府,原来是在这纠缠。
只是,连晟怎么会不知道代嫁的事呢?
那日,她们换了衣服后,沐思思不是回去了吗?就算怕东窗事发,行事低调,也不至于连连晟都瞒啊!
“沐思思,”连晟轻拍着门,“我只是想问问你无双的事,她怎么去恒王府当下人了,你就是这样对待姐妹的?”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可一想到无双成了佣人,就气愤的忍不住质问起来。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又是闭门羹!
连晟耐着性子道:“如意,她不出来,你先给我把门打开!要不然,喊来外人,你们可别怪我……”
事已至此,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无双实在怕被外人听到,萧夫人吃斋连佛的清净地,站着个男人,这成何体统啊!
所以,不等连晟把话说完,她就快速的将门打开,将他拽进来后,又“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无双!”连晟大惊,“怎么是你,沐思思呢?”
“什么沐思思,这里哪来沐思思?!”无双也急了,“你在外面乱喊,是想害死我啊!”
“就算害也是害沐思思,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才是萧夫人。”
连晟说着,突然像明白什么似的。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身书童打扮的无双,就只剩如意了,寻不得半丝沐思思的影子。
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无双:“不是说萧夫人在为将军祈福吗,为什么不见沐思思?”
无双哑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从连晟的话语里得知,他对一切都不知情,可能沐思思根本就没有回去!
她不想亲口说代嫁的事,可事到如今,还有谁替她说?
“连晟,”无双抬眸望着他,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是萧夫人在祈福啊,只是不关沐思思什么事,萧夫人是我……我嫁人了,嫁给了萧君奕!”
连晟脸上的表情一僵,仿若失魂了一般:“你……嫁人了?”
他的失落,她刻意忽视,还故作轻松的说:“是啊,如愿以偿的将自己嫁掉,虽然不是王妃,但将军夫人,似乎也不错。反正沐思思也不想嫁,让我捡了个便宜,你以前还笑话我嫁不出去,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她嬉笑着,企图掩盖心虚,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尴尬。
连晟不说话,只是端起如意倒的茶,一饮而尽。是他最爱的碧螺春,却也是他喝过最苦的茶!
他似乎生气了,无双不知道怎么说,如意劝道:“连晟少爷,你就原谅小姐一次吧,她也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
“我倒宁愿她是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