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咱们夫妻这话说得,曹主薄刚问夫人什么来着?”何幺幺好似才想起曹主簿似的,忙道,“依奴家说,曹主薄问孩子娘作甚?不如一会儿金蟾来了,你只管什么都问金蟾,金蟾见识多,而且京里混了三四年,不敢说她认识什么达官贵人,但……你知道……
那孩子最爱那些寻花问柳之地,虽不认识多少当官的,但当官人家的女儿可认识不少,成日里在京里照样儿斗鸡走狗,还有不少请她吃酒,仗着她那帮纨绔朋友,她这三四年也算混了个人模狗样……”
何幺幺一席话说得曹主簿心突突,虽觉是对夫妻有意故弄玄虚,但真真假假可难说,尤其柳金蟾那德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说,还真是个讨纨绔小姐们喜爱的人,更别说她那年在京城还挂了个状元的头衔……
不说多,起码同科的书生们就认识不少,谁知她会不会有天就狗仗人势腾跃起来了?
曹主簿心里突突的,明知这夫妻二人的话水分多多多,尤其是今日这节骨眼,更是各种玄虚,然……昨儿柳金蟾在那客栈的表现,可真真像个官场中人,那脸说变就变,眼睛瞪起人来都有毒似的……
曹主薄自认她这个景陵城混了二十几年的,都不及那小妮子有官威,说起话,尤其是打官腔一套一套的……
曹主簿踌躇,若问这眼下的景陵城,她怕过谁,除了楚家那半路娶了个美天仙虎夫的混世小魔王楚天白外,就是这个做事一惊一乍,神神秘秘笑起来后面就能捅你一刀,还一脸无害的柳金蟾——
活脱脱的景陵县两大祸害!
何幺幺滔滔不绝的说着,曹主薄就僵着笑听着,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今柳家就是仗着她不知柳金蟾而今的底细,所以现在才敢各种张狂。
曹主薄毕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她今天看那柳红的三丫头一房人脸色苍白,有冤无处诉的模样,再听那柳家二女婿楚氏与何幺幺的对话,就隐约知道眼下看似要蒸蒸日上的柳家,其实早已经危机四伏,分崩离析在即——
而且柳红昔日第一得力助手柳金花,刚刚就在这院里表示彻底与柳红没有什么母女情,而且,还透露,老二和老三都对柳金蟾将来接管柳家愤懑不服……
哼哼哼……
曹主簿冷眼看何幺幺吹得天花乱坠,心里直冷哼哼,她就不信不能借这些与柳红夫妻不是一条心的儿女们,掏出点什么真话。
前院唱着尔虞我诈,这面,柳金蟾抱着小猪似的的囡囡,追到院门处,直到看见妞妞进了楼,待要放下囡囡先去前院解决掉秦家和那一看就是想来再寻事打秋风的曹主薄,不料她一抬头,就见北堂傲正从那屋里出来:
“怎得,前面没事了?”
北堂傲刚换上另一身备用的孝服,岂料才转过身,便就见着了抱着抱得脸通红气大喘的柳金蟾,不禁满脸诧异。
“出了点子事儿!”
俗话说瞒得了初一还能瞒过十五去?柳金蟾一开口,就觉得刚才的事儿,得先给北堂傲交个底儿,省得她前脚一走,一天就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二姐夫就“蹭蹭蹭”地过来挑事儿——
北堂傲再是讲理的,可也不是吃素的,护犊子的母羊为了孩子都敢斗狼,北堂傲……三个孩子里面,骨子里最疼惜的就是妞妞。
“‘出了点子事儿’?”
北堂傲可不觉得柳金蟾嘴里的“点子事儿”真就是只有点子事儿,不禁问话的当口,就下意识地将柳金蟾怀里的囡囡和走过来的妞妞扫了一番,不愧是当爹的,一眼就瞅见两孩子的眼睛红红的,分明就是刚哭过,当即就觉得他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拧了一下:
伤在儿身,疼在爹心啊!
囡囡爱怎么的,他不管,但妞妞这孩子最随他,轻易不落泪的,这么久来,就只他和柳金蟾在园子里夫妻打架给人看时,红过眼,别的时候,就是被先生打了板子,她都没眨过眼儿……
不待柳金蟾说事的来龙去脉,北堂傲的鼻尖便先酸了一半:妞妞可是他的心肝——
过去的记忆也许已经记不起,但他在梦里无数次梦见过妞妞儿时跑向他,奶声奶气喊爹爹的模样。
想着,北堂傲的眼就不自禁冷冷得斜了一侧的奉箭一眼,他就说奇怪,怎得他倒在妞妞的前面。
奉箭当即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北堂傲脚边磕头。
“不怪他!是囡囡!”柳金蟾眼看着奉箭这么贴心贴意地服侍了北堂傲数年,岂能让他受这无妄之灾?
北堂傲素知柳金蟾爱怜香惜玉,便不肯松口,他只知办事不力,挨罚是北堂家的规矩,不然谁都可以玩忽职守,那何来威信可在?
“囡囡趁奉箭他们送你出院时,抱了吃得爬窗出去……奉箭也是急着找她!”
柳金蟾眼见着哪边柳家已经要因着分产不公,即将姊妹反目,柳金蟾岂能再坐视他们主仆离心?仗着北堂傲疼孩子的心,柳金蟾放下囡囡,指着奉箭身侧的位置,板了脸:
“跪下!”
跪地板于囡囡而言,可是熟练功,柳金蟾眼一瞪,她丝毫不敢撒娇,立马“啪”一声,就趴在了雪地上,然后立起身,小腰直直地挺立得跟株小松树似的,然后巴巴地望着她爹。
北堂傲心疼孩子,眼看着囡囡就这么毫不敢反抗地跪在了奉箭身边一动不动,立刻就知道了柳金蟾的意思,要不答应让奉箭起来,他估摸着柳金蟾也不许囡囡爬起来,心里又气又怒,但……
素来女人管女儿,不是揍得过分了,男人是不许插手的,金蟾罚囡囡跪,他身为孩子爹,再心疼也不能护!
你?
北堂傲满眼心疼难忍地瞪着柳金蟾,真想问柳金蟾:囡囡才三岁,你这样还是不是亲娘,但……
柳金蟾也满眼平静地回望他,摆明了就是奉箭不起,囡囡不起,既然有罪就一起责罚才公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