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妃唇角再次荡起了一丝笑意,她道:“你先说罢……”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叫你说你便说罢,在此处无须那般拘泥于那些老套陈腐的礼数。”
这个苏太妃当真是大胆,南国一向重礼,而她身份超然,一言一行都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此时在这皇宫之中却是如此堂而皇之的冠之“老套陈腐”的形容,真真是敢做。
此时的顾研华终于也是绽开丝笑意,她两人对视着笑着,彼此间眼神交流着,一切似乎都已是在不言之间了。
顾研华也不再推辞,“臣妾斗胆问一句,关于在北齐的家人的事情……”
“莫要担心,即是说过了,我自是会派人护其周全。想来即便她再怎样的手眼遮天,可那毕竟是在北齐,可不是南国,她总没精力一直去关注着的。”苏太妃口中的“她”自是太皇太后娘娘。
苏太妃未曾明说,顾研华也是心中肚明。
“如此,便多谢太妃娘娘了,这等大恩情,臣妾自当铭记在心。”顾研华听到苏太妃只是许诺,后者虽是说了许多,可奈何却是一句重要的话都是没有说出。
比如说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北齐之中生活的可能将就,她派的人又是如何将他们从太皇太后的人手中救了出来,又是如何将他们安顿下来的。
顾研华心中划过失望,可却未曾多言些什么。想来如今她二人的关系还未曾密切到那一步,该有的提防自是会有的,顾研华没有资格去苛责于苏太妃。
显然苏太妃也是看出了顾研华心中所想,她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只道:“可曾有心上人?”
顾研华被苏太妃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接着她的脸颊都是有些微微的泛红。她将先前杂乱烦闷的心情收拾好,认真的想着该如何应对苏太妃这突然的一招。
思来想去,顾研华只觉得脑中的诸多线索都是乱成一团,乱麻一般让人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她索性摆明了说,“回太妃娘娘的话,并无。”说来也有些可笑,一个与她母亲同辈,也与她婆婆同台竞技的人竟是问着已嫁人的她是否有心上人。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她倒是想看看。
然后回答着的时候,顾研华心中却是莫名闪出了南景珩的样子,车辇上将她救出的那一幕,望幽亭不畏人言出面维护她的那一幕,以及,以及前不久,夜晚月色下的唇齿纠缠……
想到这里,顾研华耳根有些发热,真是羞死人了,可是愈是努力的控制,热处却愈是明显。到最后,连带的顾研华两侧脸颊都是有些烧红。
苏太妃看着顾研华此时的模样,如何会看不出她是在撒谎。
“可是那南景珩那小子?”
顾研华听着心中正想着的那个名字此时竟是被人直接撕开了摆着阳光下,心中大惊,同时羞耻心作怪,让此时的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顾研华沉默了一瞬,便是急急反驳道:“不是不是。”
“若不是,你否定的这般急切作甚?”然后苏太妃却像是洞穿了顾研华所想一般,句句问的诛心。
顾研华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说到底,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敢去面她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
她知道他是有妻。
可是明明想停了,他二人之间的纠缠却是愈陷愈深。待得她醒悟过来,却是为时已晚,她的心却早已不受她的控制。
顾研华的脸色也是冷了下来,“太妃娘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臣妾洗耳恭听。”
“你可知,你并无太多的选择,而我们出手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所以万万容不得丝毫的差错……”
听着苏太妃的语气突然的严肃了几分,顾研华心中亦是颇为的凛然,可是她却是回视着苏太妃,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屈。
“臣妾不会。”
看着场间的的气氛有些僵硬,不远处候着的惜楚也是连忙上前为顾研华和苏太妃将茶盏填满。苏太妃同样是微微叹口气,然后从一旁的锦盒之中拿出一本账簿样的东西,递给了顾研华。
顾研华也未曾推辞,沉默的接了过来,看了起来。
然而没多久,顾研华看苏太妃似乎没有了开口的趋势,她便是起身告辞,而苏太妃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惜楚,你去送送。”
大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第一次的会面似乎终以不欢而散作了结束。
惜楚神情有些焦急的看看苏太妃,后者冲着惜楚点点头,惜楚也不再犹豫,小跑着向前追上了顾研华的步伐。
苏太妃这处院落在后宫之中位置极偏,若是没有熟悉之人引路,像着顾研华这般初来乍到之人,多半是要迷晕在这重重曲折的小径之中。那样的话,事情可就变得极为棘手了,所以惜楚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顾研华未开口,惜楚也只得沉默的领着路,丝毫不敢多话。
一路上有惊无险,惜楚终于是带着顾研华成功的回到了长乐宫的寝宫之中。毕竟惜楚他们筹划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即便是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他们也敢将人偷出来。
将寝宫之中的那替身换出来,一直盯着的芸香也终于是被放出去休息。顾研华躺在床榻之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她呆呆的看着头顶上方床幔的顶部,慢慢回想着今晚与苏太妃之间的对话,不得不说,苏太妃所有的那番气度确实令顾研华有几分心折。
可是末了处,提到的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确实令得顾研华有几分恼羞成怒,以至于她都是未曾好好告退便是甩袖离去。平日里,顾研华可是未曾这般心急易怒的,只是因为涉及了南景珩罢了……
想着想着,顾研华的眉头都是有些打结,她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甩出脑后,日后相见的机会怕是也不多了,过于的烦恼倒是也不必。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却是飞度到了前一日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发生的事。
北陵王之死实在是让得她震惊,北陵王可是惠帝之子,不管血脉或是母家身份如何,都是改变不了他皇族的身份的。这样一个人,就这般轻易的被杖杀在朝堂之上了吗。
太皇太后究竟是想做些什么,难道她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顾研华倒真的是低估了太皇太后的心狠手辣程度,若是等到她生下了腹中的孩子,等到她在太皇太后眼里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后者又会怎么对待她这么一个非亲非故之人……
温暖的锦被之中,顾研华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显然太皇太后在寿宴之上的震慑手段倒是起了作用,起码是震慑住了顾研华。
但同样的,也激发了顾研华体内潜藏着的不屈不挠的本能,她从来都不是那般容易被打倒容易屈服之人。前世孤身一人是这般,这一世即便周围的环境全都截然不同,可是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直充满韧性的生机,愈多的打压,,只要不是将她彻底抹杀,有朝一日她反弹起来的力道便会愈加的大。
骨子里的生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片的郁郁葱葱,即便是在一片看不见光明的黑暗之中,她也能从黑暗之中趟出一条希望之路。
这是一种执着,这是一种品格,是发自灵魂之中的高贵,与身份无关,与权势无关。
总有一天,她会在这片天地展翅翱翔,拥抱自由。
这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放弃过的信念。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时分,南国京都的坊间却是被一个消息震醒,京都短暂的陷入了有序的混乱之中。
先前寿宴之上北陵王被杖杀,三朝元老李大人身死的消息,终于是在时隔一日之后,在坊间大肆流传。
各茶馆的说书先生们,急急忙忙的都是备了好些与其相干的故事,语气之间颇多对其的愤慨之意。北陵王倒还好说,实在是李大人在坊间百姓间的威望过深。
而之所以说混乱,便是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惊人了;而之所以说是有序,则是因为这一切还尚在太皇太后娘娘的掌控之中。
太皇太后在示威,她再一次的向着那些先帝旧人,向着那些反王势力宣示着她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宫中甚至还隐隐传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李大人、北陵王以及那些参与谋反的同伙的尸身都需要在南城门路曝尸,不允许其入土为安。
竟是连死人都不放过,甚至还要以这种极为侮辱的手段去对待他们的尸身,难道只有这样才能解了太皇太后娘娘心中的怒气吗。一众人围着,却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