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子深处,一个穿着一身素色衣裳、身材消瘦得彷如鬼魅的女子就被一众兵士带了出来。
她脸上是无比麻木的神情,一双眼眸无神地看着地面,身边的兵士让她往前走就往前走,让她停就停。
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老秦终于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
苏流月淡淡地看向虽然还笔直地站着、身子却已是有些摇晃的崔明远,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说,虽然我们一直派人监视着崔家,但一直到今天下午,才终于找到了舒少夫人的行踪。”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找不到舒氏,少不得要跟这只老狐狸好好周旋一番了。
舒氏被他们囚禁在了他们在城里临时找人租下来的一处偏僻的别院里,别院里有人专门看管着舒氏,若不是今天早上,路由他们终于查到了,崔明远身边一个长随的媳妇前几天突然找人偷偷租了个院子,他们还找不到舒氏的所在。
然而,比较棘手的是,虽然他们顺利把舒氏带了出来,但许是受到的刺激太过,舒氏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就像现在一般,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苏流月尝试着跟她沟通了好几回无果后,便放弃了。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看着走到了她身旁的舒氏,淡声道:“舒少夫人,你很恨吧?你好不容易生养到了这么大的儿子,突然说没就没了,你甚至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没法好好地送他最后一程。
你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痛苦而又空虚,你却不知道要如何让这个洞消失。
直到,你见到了跟你儿子差不多年龄的、却充满生机活泼健康的孩子,你心里那些仇恨痛苦的情绪,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
然而,你真正的仇人不该是那些孩子。
你可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恨?你真正想报复的人,到底是谁?”
就跟先前好几次的沟通一样,舒氏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流月暗叹一声,嗓音微扬,冷声道:“舒少夫人,你抬头看看,面前这个人、你的公爹,可才是害死你孩子的元凶!”
似乎被某个词触动了神经,舒氏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颤。
再抬起头时,她原本清秀的脸,已是无比狰狞可怖,同时五指成爪,身子彷如闪电一般扑向不远处的崔明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
崔明远脸色黑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在同一时间,他用眼角余光,朝一旁的老秦打了个眼色。
所幸苏流月一直紧紧地盯着面前这对主仆,见状正要上前,周云克身旁的风扬却已是先他一步,快步上前,三两下就把老秦给压制住了。
周云克眼神冷冽地看了看老秦,又看向崔明远,道:“崔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显然也是朝着舒氏来的!
苏流月眉头微蹙,几乎是立刻就听出来了,那个脚步声笨重而又紊乱,一听就是毫无武功底子的人发出来的。
是谁脑子有问题?派这么一个人来搞刺杀?
她猛地转头看过去,当看到已是被一众兵士制住了的男人时,眼眸微微一睁,不敢置信地开口道:“魏二郎?!”
魏无言却脸色涨得通红,不停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些兵士的钳制,低吼着道:“不可以……舒少夫人不能说……不能让舒少夫人说出那件事!”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怔然之时,舒氏无比凄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混账!崔家的人都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账!”
早在她突然要扑向崔明远的时候,跟在她两边的士兵便已是拦住了她。
你还骗我,骗我说我的孩子被街上发疯的兵士砍死了,砍得连个人样都没有!我想见我孩子最后一面,给他穿上我替他缝制的新衣裳,你们却联合起来骗我,说我的孩子被砍得给他穿衣服都难,我去看的话,会心疼死的。
我信了你们的鬼话,我心疼得抱着我孩子的棺木哭了三天三夜,却谁料,那压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早就被你们拿去换了崔贵妃的孩子,被你们不知道丢弃在哪个角落了……
若不是我那天偷听到你和五郎的对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孩子竟是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我竟是连我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突如其来的新旧朝秘辛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崔明远目眦欲裂,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理智,厉声道:“舒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女人果真疯了!疯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看在老五的份上,看在舒老将军的份上,还由着……由着你留在我们崔家!”
苏流月和周云克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
他们再没有心思关注魏无言,只冷冷地看向崔明远。
见崔明远还想狡辩,苏流月暗暗嗤笑一声,道:“崔明远,你知道的,有些事,你便是做得再隐秘,只要有一隅被别人窥见了,便再没有隐瞒下去的可能。
前朝的十一皇子、你的外孙赵寻,如今,到底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