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里,气温还是有一些寒凉。
欧阳戎没再追问噩梦的事。
看了一眼赵清秀身上的浅蓝色小肚兜,他抓起被褥,为她盖上,把露在外面的一截圆润肩头遮住。
这件小巧精致、丝绸柔滑的浅蓝色肚兜儿应该是裴十三娘带绣娘去东市的大衣行添置的。
原先绣娘入住幽静小院前,所穿的衣裙足袜、肚兜亵裤都是粗麻粗布,朴实单调的亚麻色。
也就是贫民女子家的衣裳。
哪会有这种深闺小女儿家的细腻心思,在肚兜上做一些内秀的文章。
够用就行。
再加上,绣娘目不能看,心思玲珑的裴十三娘带她买什么,她也不知道图案,当然是老老实实穿着了。
不过还真别说,欧阳戎觉得这件浅蓝色肚兜儿异常好看,主要是绣娘够瘦,瘦到不健康的那种。
但是又没有容女史那样矮个子。
苗条秀拔,骨相又好。
这是极好的衣服架子,穿这类肚兜儿亦是如此。
漆黑卧室的床榻边,欧阳戎多瞧了一眼。
这不比之前那一套粗麻布兜的内衣好看?
别问欧阳戎是怎么知道的。
绣娘一个目盲哑巴,残疾少女,生活里有不少细节兼顾不到,欧阳戎时不时的过来,照顾一下她的起居,纵然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但是偶尔走进院门,前方晾晒在院角长绳子上的一些布料小衣影子迎面袭来,也难以第一时间躲开,总不能低头走路吧,嗯,君子也有难以避嫌的时候,心中那一股浩然正气别侧漏就行了。
只是欧阳戎不清楚,绣娘是不是也清楚这个,还是说,真不把他当外人,或是对于君子不设防。
反正这间幽静小院到目前为止,绣娘入住以来,就只有他的一个大男人来过了。
欧阳戎自省反思间。
“呀!”
小脑袋埋进被褥的赵清秀,突然抬起头,掀开被褥,下床穿鞋,背身披衣。
“干嘛去?”
赵清秀低头,在后脑勺系好了天青色蒙眼缎带的绳结,指了下厨房方向。
她平日除了睡觉,这一双失明眼眸都会用一条天青色缎带给蒙上。
“行,你热菜慢一点,不急,我吃……”欧阳戎改口:“我不太饿……等等,你蒙眼带子换一条干净的。”
欧阳戎似是想起什么,经过赵清秀身边,小跑出门,去院子里的晾衣架上,非礼勿视的取了一条干净整洁的天青色缎带回来。
他此前特意叮嘱裴十三娘去东市的大衣行,特别裁剪了十条新的天青色缎带,轮流换用。
缎带的材质也用市面上最好的,最柔软舒适的。
长廊上,二人停步。
欧阳戎为面前朝向他、仰着小脸的目盲少女,重新系上蒙眼缎带。
他抿了下嘴。
目盲后蒙眼,欧阳戎理解。
这并不是为了什么好看,而是在保护眼睛,防止灰尘、沙子、脏水等异物入眼,受伤感染。
另外,欧阳戎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本杂书,上面说失明之人可能对光线十分敏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明亮的阳光或灯光,可能刺激到眼睛。
还是用干净的缎带蒙住为好,毕竟眼下也没有前世墨镜那种东西来代替……
长廊上,有风铃摇曳,声音清脆。
赵清秀仰着小脸,细细感受着自己后脑勺处、正在耐心系结的两只修长手掌的动作。
感受着檀郎认真专注。
赵清秀起初,其实不太喜欢蒙着这一条天青色缎带。
像是提醒所有人她看不见一样。
但是就和现在正悉心照顾她眼睛的檀郎一样。
失明的那一日,大师姐、二师姐见完孙老怪回来后,第一时间朝她叮嘱,十分坚持的命她戴好缎带,一定要保护好这一双失明的眼睛,再也不容有失……
“好了。”
欧阳戎并不知道绣娘大师姐那边奇怪固执的要求,系好绳结,他脸色满意的后退一步。
赵清秀小手摸了摸脑后的绳结,这绳结形状似是蝴蝶一样。
“嘿。”
她微微歪头,甜甜一笑。
欧阳戎只觉得眼前有一朵雪莲花在晚风中盛开。
没察觉到某人看到直勾勾的眼神,赵清秀摸索着去了石桌边,掀开桌上保护饭菜的竹编菜罩,将凉透的饭菜一盘盘端去了厨房……
欧阳戎安静看着厨房里,那一道蹲在灶台边两只小手摸索着木材、不厌其烦去生火起灶的细瘦倩影,抿了下唇。
趁着赵清秀热菜之际,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路过梨树下时,抓了一只吵闹的蛐蛐,想了想,又给放了。
欧阳戎拍拍手,回顾一圈庭中,灯火阑珊,有点滴冷清。
平日里,白天他不在,绣娘一般只在卧室、庭内、厨房里两点一线的活动。
十分单调。
不然就是跑去东林寺那边,名义上是去它的斋院吃早斋,但很可能……
欧阳戎忽问:“绣娘,话说你喜欢狸猫吗?”
厨房里的动静停顿了下。
“啊?”
她似是有些困惑。
欧阳戎张口就来:“隔壁邻居家猫生崽了,要不给你挑一只小奶猫过来养养?”
赵清秀忙活的动作顿了顿,只见她抬起撸起了袖口的右手,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咿呀。”
小脑袋摇了摇,一缕发丝被摇晃的滑落额头,衬出一张小脸楚楚动人。
欧阳戎不动声色问:
“为何不养,一個人太冷清了,我听裴十三娘说,你有时候早上还会去承天寺那边吃饭,是喜欢热闹吗。”
在灶台前热菜的赵清秀微微低头,似是忙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欧阳戎话语。
欧阳戎等了半天,没有个回应。
转头看了眼空庭。
觉得倒也是,这么小的院子,好像都不够“有种”每天定时跑酷的。
虽然不是什么狸猫都像“有种”一样调皮且有种。
但绣娘性子这么静,养一只狸猫确实不太适配,还不如拿一些刺绣针线给绣娘,让她打发时间呢。
而且刚刚欧阳戎在卧室内,经过梳妆台时,确实看到有一些做针线活的布料什物,绣娘最近闲暇时,应该是在制衣……
欧阳戎轻轻一叹。
抛开养一只狸猫能够陪伴这一点不谈。
说实话,是不太喜欢绣娘往承天寺跑的,特别是他之前的某个猜测,万一没错的话。
另外……若是绣娘养了猫,也能多一份共同的羁绊不是?
就像今日浔阳王府的家宴上,有种虽然很没眼力见,但是大伙其实都还挺喜欢这时怂时勇的瘸腿小猫的,就连被它踩奶、距它于千里之外的小师妹也不例外。
“呀呀呀。”
听到绣娘有些开心的声音,欧阳戎回过神,发现饭菜已经热好,绣娘端盘走来。
欧阳戎去搭了把手,端出了一盘盘饭菜。
“怎么做这么多?”他不禁摸了摸肚子。
“啊?”赵清秀歪头。
瞧见她似是疑惑担忧的脸色,欧阳戎切换表情,一本正经:“正好,我饿着呢,来来来,吃饭。”
赵清秀这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某人今夜的第三顿晚饭结束。
又跑去和绣娘一起并肩洗完了碗。
走出厨房,欧阳戎摸着儒衫下方有稍许圆滚的腹肚,长吁一口气。
“时候不早了,绣娘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对了。”
欧阳戎似是想起什么,主动提道:
“上次那糕点还挺好吃的,是不是叫什么桃寿斋?怎么不见你再买了,我还挺喜欢吃的。”
赵清秀正把欧阳戎送到院门口。
欧阳戎回首,爽朗笑语。
“这样吧,这两天你就别闷在家里了,也别去那什么承天寺,求签也不能天天去求,隔一段时间才灵,就让裴十三娘陪你出去逛街,顺便再买点桃寿斋的糕点回来。”
听到“桃寿斋”三字,赵清秀静了静,点了下头。
“嗯呢。”
……
“抱歉,本宫来晚了点,刚刚处理了一点小事,不耽搁咱们。
“嗯,听欧阳刺史说,伱们是浔阳城周围排得上号的豪强绅族、武馆山庄、市井帮派的话事人,用所谓江湖上的话说,就是什么浔阳城黑道白道上有数的人物。
“但,同时也是依法缴纳税赋的大周百姓。
“本宫今日托欧阳刺史,把大伙叫过来,没有别的意思,放心,也不会和欧阳刺史唱什么白脸黑脸,萝卜大棒,骚扰诸位,敲骨吸髓啥的。
“你们可能信不过本宫,但想必一定信得过清名传满天下的欧阳刺史。
“今日过来,就两件小事罢了。”
上午。
浔阳坊,江州刺史府。
容真带着八位冷脸女官,大步当先的走进一间挂匾“清正廉明”的大堂,从两排座客们的眼前经过,在最上首垂目端茶的欧阳戎身前三丈处停步。
她没有看欧阳戎,也没有落座在他旁边,当即转过身去,朝大堂内一众脸色严肃的豪强乡绅、帮派头领、武馆头领,面无表情的朝竖起一根纤细食指。
“第一,本宫想问问大伙,这些日子对浔阳城的治安是否满意,对本宫的监察院与欧阳刺史的江州大堂所做的除暴安良的诸多措施,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大堂两排座位上的汉子们,皆鸦雀无声。
有人交换目光。
有人小心翼翼打量这位传说中的、京城来的女史大人、
还有人侧目看向冷冰冰宫装少女身后方,低头喝茶、安安静静的刺史青年。
容真环视一圈沉默的大堂,很平静的点了下头:“要是有的话,可以先提出来的,本宫今日特意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驻州御史前来,就在门口站着,你们有什么不满的,请直接和老御史说,举报奏折不日就能送达洛京的御史台。
“再严重些,比如控告本宫与欧阳刺史徇私枉法啥的,还能有确凿证据,这折子还能快马加鞭,直接递进皇宫,落到圣案上。
“诸位现在可以畅所欲言,咱们先把这件小事解决了,明确无异议了,再提下一件小事。”
冷冰冰宫装少女转身面北,朝远在北边的洛阳方向,拱了下手:“嗯,这便是女皇圣明,洞察民情,开张圣听。”
她板着一张冷脸,语气态度却有些真诚。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大堂内还是没有人起身发声。
氛围有些严肃死寂。
这时,欧阳戎放下了茶杯,轻轻吐出一口热气。
“呼~”
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立马转头看去。
还以为他要说话。
容真也微微侧过身子,斜眼看向某位与她拥有伟大友谊的亲密战友。
欧阳戎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两手扶着太师椅的把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似是被大伙盯久了,他目不斜视的握拳捂嘴,小小咳嗽了声。
像是在表示……你们看我干嘛呢,我就喝口养人的上午茶罢了,你们继续啊。
“好,既然没有异议,那老御史就请回吧,把门关上,咱们聊第二件小事,放心,不耽误大伙中午回去吃饭。”
容真淡淡说道。话语落下,众人只见老御史消失的门口处长廊上,出现了一队表情冷峻的黑甲将士,围住大门。
不等这些浔阳城黑道白道上通吃的老油条们多看,“砰”的一声,大门紧紧关上。
上午的阳光被拒之门外,大堂内的光线都暗了几个级别。
给原本适应阳光的一众汉子们一种眼前一黑的感受体验。
手边茶杯里的水似乎都凉了两度。
“什……什么小事?”
有一位在浔阳渡码头赫赫有名、走水运发家的郭姓豪强,壮起胆子,试探问道。
“你们有人知道云梦令吗。”
容真语气好奇问。
大堂一片寂静。
坐在容真身后的欧阳戎,环视了一圈大堂。
只见众人普遍脸色疑惑。
郭姓豪强目露不解之色:
“云梦令?这是何物?”
有另外一位开武馆的大汉挠头:“云梦泽听过,云梦令倒是没听过,二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是啊,此物有何用处?女史大人与刺史大人为何找此物?”
众人交头接耳,发出疑问,这一片反应,容真似是毫不意外,平静开口:“是这样的,监察院收到最新举报,说城中有人私通反贼,企图阴谋作乱,作死阻碍陛下钦定建造的大佛。
“消息说,反贼势力云梦剑泽,发放给了城内私通之人,一份叫云梦令的东西,作为密议私会的信物。”
“所以今日请你们来,本宫是想问你们,可知此物,你们活跃在浔阳城的黑道白道上,应该消息广阔才对,此物就是企图谋反的明证,有一个抓一个。”
一众汉子依旧面色不解。
有一位姓方的豪强乡绅弱弱问:“女史大人,刺史大人,这云什么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欧阳戎这时开口:“暂时不知,不过咱们已经有了线索?应该很快就能知晓。”
“线索?什么线索。”众人好奇。
容真蹙眉回头,看向欧阳戎,似是不满他多嘴。
欧阳戎当即闭嘴,继续喝茶。
众人愈发好奇了。
容真沉吟了下,道:
“也不瞒大伙说,举报之人已经提供了一份名单,城里有七八家,嫌疑很大。
“你们之中若是有细心之辈,应该发现了,城里有几家豪强,没有被请来。
“此时此刻,监察院和玄武营的人,正去抄他们家了,将他们先控制起来,搜查这玩意儿。
“相信今日之以内,应该能得到云梦令的消息。
“今日通知你们集合,是因为欧阳刺史特别向监察院担保举荐你们,说你们是久不犯科的守法良民,而且消息灵通,或许能帮监察院再搜搜漏网之鱼。”
众人瞪大了眼睛,其中不少人,长松一口气,朝欧阳戎投去了一道道感激的目光。
容真摆摆手:“各位可有什么线索提过?”
众人商议一番,却一问三不知,不过各个都拍着胸膛保证,回去后,一定帮助监察院和江州大堂搜索云梦令的线索。
容真轻轻颔首:
“行,等到今日审讯了犯人,拿到这云梦令的模样,到时候再知会你们,方便大伙搜查。”
“好好好。”
“还是女史大人周到。”
众人纷纷感激并称赞。
“先别高兴的太早。”
容真突然冷声,冰冷目光扫过众人:“本宫其实是不太相信你们这些外人的,要不是欧阳长史拍胸脯保证,本宫说不得也把你们挨家挨户搜一圈再说,费时就费时吧,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不过,欧阳刺史却不同意,怕我们叨扰良民,影响无辜百姓,还说你们遵纪守法,有家有业,不是那种勾结反贼的蠢货,本宫勉强算是接受,还是先按名单找。
“至于你们,接下来可以互相举报,若是能找到此物,找到私通之人,监察院会有丰厚的奖赏。
“另外,本宫再强调一点,诸位的产业都在江州城内,这些反贼是朝廷深恶痛绝的,若是有人私通了反贼,那是要砍头的,满门抄斩。
“诸位都有家室,最好替家里想想,跑得了和尚跑的了庙吗?“反正从今日起,全城戒严,各家是不许大规模迁出的,诸位也是如此,明白吗?这才是本宫暂且同意欧阳刺史建议,暂时相信你们的底线……”
容真语气不善的说完。
众人纷纷称是。
“多谢女史大人信任!草民们一定配合监察院。”
“是是是。”
众人纷纷诚恳表忠心。
“好吧,先回去吧,等我们消息,本宫和欧阳刺史还要去收拾没来的那几家呢,过去看看抄家的情况如何,哼。”
众人纷纷散去。
大堂空荡下来。
容真突然平静下来。
回头看了眼。
欧阳戎没看她,低头给浪费许多口水的女史大人倒了一杯茶。
“口渴不?”
“你倒是轻松,不说话,那你过来有何用?本宫一个人也行。”
欧阳戎认真道:“在后面更方便瞻仰女史大人的风采。”
容真:……??
……
方抑武跟随大部队们,一起从江州刺史府里走出来。
他是城南方家的现任家主,生的孔武有力,人高马大,一张国字脸轮廓分明,方方正正显得刚毅有力,就像是经过雕琢一样,一看就比较正派,不过年过四十,皂服难掩一些大腹便便。
等待马车之际,方抑武与道上朋友们一起,再度痛斥起那些耽误大伙赚钱、影响浔阳民生的天南江湖反贼们。
“你说他们干啥不好,偏偏选造反?和朝廷作对,这不找死吗。”
“就是!哪有这么多造反?说到底不还是上面争权夺位,利益分配不均吗。”
一群豪绅员外们十分赞同。
说句实在话,他们虽然是浔阳城道上有名的人物,但是天南江湖很大,包括江南道、岭南道,有近百座州府。
浔阳城或说江州的地方江湖,不过是个小鱼塘罢了,越低层的所谓江湖,越是人情世故,而不是打打杀杀,大伙其实都是做生意的。
此前星子湖大佛工地外,那些天南江湖练气士们与大周朝廷练气士的厮杀,在他们眼里,简直是神仙打架。
这时,只见后方刺史府内涌出乌泱泱的黑甲将士、白衣女官,朝城中各地奔去,一看就目标明确。
很显然,是女史大人所说的,抓那些没有到场的名单上的嫌疑家族。
门口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脸色庆幸,没被祸及殃池。
“幸亏有欧阳刺史担保,不然这么搜查一遍,高低得脱一层皮,万一再有栽赃……欸,都说兵过如篦,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啊,真是无妄之灾……”
“没错,女史大人也是听劝,明察秋毫,堂里那牌匾没挂错。”
郭姓豪强感慨。
方抑武默默听着,不时附和,或跟着笑一下。
不多时,脱离伙伴,他迅速登上自家马车。
“回城南庄子。”
“老爷今日不去码头了?”
一位跟随多年的贴身小厮好奇问。
方抑武用力摇头:“不去,回城南庄子。”
“可那边的管事都在等老爷,刚刚还派人来问……”
“你他娘的别废话!”
方抑武忽地变脸。
小厮吓得赶紧钻出去,老实驾车。
马车匆匆离开浔阳坊,驶过西城门,一路来到了城南郊一处占地不小的建筑前。
方家庄园。
匆匆走进庄园大堂。
“老爷,夫人找您,是大小姐、二小姐的事……”
“滚开。”
没空搭理老管家,一把推开他,方抑武匆忙往后宅深处赶去。
方家是浔阳城有数的豪强家族,祖上有人做过大乾武官,在浔阳城落根,凭借人脉关系,发家致富,置购田地……现在算是城里的纳税大户了。
方抑武年轻时,本来立志要去从军,却被家中长辈按下,后来叛逆的游荡过江湖,摸爬滚打了一阵,“无奈”的被长辈喊了回去,继承了丰厚不菲的家业。
回家继承家业真香,这不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好?
不过虽然回来浔阳城,但是方抑武一颗尚武崇侠之心不熄,不满足于农庄、商铺的收租。
于是,前些年在城里捣鼓了几家武馆,还资助了一些帮派,算是稍微在江州的道上,闯了点名头,虽然是氪金玩法……
眼下年过四十,育有三儿二女,除了生活平淡,缺了点热血刺激,也算是啥也不缺了,平常没事,还能和儿女们吹嘘下年轻时闯荡江湖的事情。
不过今日,似乎刺激来了。
方家在城南的这个庄园,占地很大。
往日这是豪侠仗义接待各地游侠朋友时,谦虚之中暗爽炫耀的家底,可眼下……家太大的弊端陡然凸显出来。
方抑武走了半天,七拐八绕,终于来到庄园深处一座位置偏僻的三层小楼前。
他打开紧锁的楼门,冲上楼梯。
来到顶层阁楼,面前是一间藏书房。
方抑武擦了擦汗,抖擞着手,用钥匙打开了门,走到了一处书架前,开始翻找,似是在整理书本。
方抑武整理的满头大汗,嘴里念叨着:“放哪了,放哪了……”
“找什么呢,要不要帮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好奇的女子嗓音。
方抑武勃然大怒,头不回的脱口而出:
“谁让你们进来的?找抽!”
喊完突然觉得声音听着熟悉,他回头一瞧,顿时亡魂大冒。
一位冰冷冷宫装少女出现在门口,她的脚步宛若猫般,丝毫无声,就这么跟在方抑武的身后走进了书房。
方抑武连她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完犊子了!
方抑武顿时面色煞白,手中书本掉在地板上。
声响很大。
容真笼袖站在书房门口,瞧也不瞧方抑武,脸色颇为好奇的打量起了这间偏僻书房。
“这……这……女史大人怎么光临寒舍,不是去查……查名单上的人吗。”
不等方抑武开口解释,一阵脚步声响彻楼梯口。
只见容真的身后方,有一众白衣女官身影涌入书房。
很快占满了阁楼书房。
容真经过方抑武身边,语气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话:
“你不就在名单上。”
方抑武摔倒在地。
在汉子又惊又撼目光中,一众冷酷女官仔细搜查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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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