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残菊傍疏篱,叶下衰桐落寒井。
“嘀嗒.”
“嘀嗒.”
风斜了涓滴而下的血,多滞空一瞬,却还是要落在地上。
捂着脖子的手再紧,甚至将自己掐得窒息,却也止不住生命流逝。
魔教黑衣人带着不甘眼神,一个接着一个倒于长街。
赵荣没搭理他们,快步躲入街边屋舍。
确定周遭没了动静,他才打坐调息理气,保持最佳状态。
盏茶时间,明目转醒。
三十铺西面这一块,除了嗡嗡乱飞的大虎毒蜂,再难听见其他动静。
举剑挑起窗边草帘,注视片刻,街道上的尸体没动静,看来不存在装死的。
门头上停了只硕大虎蜂,兴许是飞累了。
赵荣微微皱眉,用剑面轻轻拨弄。
“嗡嗡.”
那虎蜂惊飞远走,在空中发怒扑腾,又去找那些满是酒香花香的黑衣人。
细听镇内喊杀声,辨明方向。
等浮云掩月,赵荣提气跃上屋瓦,借夜色在高处小心移动。
穿过两窄一宽三条街巷,瞧见不少黑衣尸首,活着都难分清,死后更辨不出是哪方人手。
听着不远处的动静,攀上一棵老柳树,蹲在斑鸠窝旁。
赵荣的目光穿过条条光秃秃的柳丝,瞩目到三十铺中心。
几处院落诸多兵器碰撞响动此起彼落。
一名黑衣人追着另外两名黑衣人上了屋顶。
“咔咔咔~”
屋瓦碎裂,听见一名黑衣人哀嚎,被追上来的人一剑穿胸。
“砰!”
被刺死的黑衣人同伴将大片屋瓦连着屋顶架子一道掀起。
然而追杀那人极为凶悍。
一剑劈开木架龙骨,整个人从瓦砾中猛冲过去。
手上剑招连展,不及三十招,他已稳占上风,震开长剑,一掌拍中对方胸口将其重伤。
又挺剑而上,再杀第二人!黑衣高手杀完人,一脚猛踹落于屋顶的长剑。
“嗖”的一声!赵荣飞身而起,那剑擦着斑鸠窝飞了过去,没入黑暗。
他躲开飞剑,在接近老柳树顶端的柳枝上移动,踩着抻出来一节柳枝,慢慢朝外延走。
柳枝越来越弯,随着秋风左右晃动,他的身子却又极稳。
若赵荣一直在静处敛息,此人也难察觉。
但他一路从镇西过来,少不了闹出响动。
便是动作细微,也难逃高手耳目。
韩天鹏方才连杀两名魔教黑衣高手,此时瞧着柳枝上这黑衣人的身法,心下顿生警惕。
知其要胜过方才二人。
不过,这三十铺除了莫大与岳不群,还没有他韩太保怕的人。
便是遇见两派掌门,这月黑风高的,就算手上功夫差了一些,可论及谁杀谁,那也说不准。
在中原一地,韩太保与敌厮杀斗命的次数怕是远超两派掌门。
手上更有一股凶悍狠辣劲。
今夜被一堆毒蜂坏了大事,三十铺乱成一团,嵩山一系多有折损,他已杀数名魔教泄愤。
听着身后院落的砍杀声,韩天鹏只瞧着柳树树梢上的人影,却不开口。
‘看身段不像是两派掌门。’
‘嗯?!’
他眉头忽然一皱,就在柳树上的黑衣人落到下方屋顶上时,他觉得黑衣人的身法律动颇为熟悉。
‘似乎是城门口那人?’
毒蜂,还有那几坛酒!饶是不能确定,韩天鹏也生出一阵怒火来。
今夜乱象,就是那人一手造成。
正恍神间,目光随着对面的黑衣人影移动,几个点跃,已到隔壁屋顶垂脊往上的模糊吻兽上。
二人发丝皆在秋风下浮动,锐利的目光却坚定不移,死死盯着对方身上。
韩天鹏连甩几剑,灭掉了几只来到他身边的毒蜂。
他定睛一瞧。
那些大虎毒蜂只盯着他,却不去骚扰对面那人。
登时,目光中涌现两团怒火。
“果然是你.”
“我正到处寻你,好,你竟有胆送上门来。”
他这话倒是叫赵荣微怔。
嗯?认出来了?
从对方招法上,赵荣基本认定,此人是嵩山太保。
所以这声“果然是伱”,着实小有震撼。
又听他道:
“百药门的毒蜂确实厉害,将你们养蜂驭蜂的秘法告诉我,今日我便留你一命。”
听他套话,赵荣不禁发笑。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留你一命’。”
韩天鹏一听,对方自领身份,又出言讽刺。
想到左师兄安排在庐州城前的计划被这人坏掉,立时恼怒。
但欲要搏命,他又瞬间冷静下来,本能压制住所有情绪,唯念“杀人”二字。
‘百药门擅长轻功下毒,哪怕是他们的诸掌门只论招法,在正面拼斗上也不见得比我强。’
‘此人剑上必然喂毒,断不能以伤换伤。’
‘此时吹西风,我当站西边上风处,叫他不好散毒。’
‘他隐藏许久,见我连战数人,我该示敌以弱,诱他冒进。”
“再以剑招将其锁住,哪怕一时杀不掉,也不会让他施展轻功走脱。等卜沉领人杀掉院落中人,只需来个两三人,此人难逃一死,我也好向左师兄交代。”
“……”
心下才刻出杀敌轮廓,忽然月光一沉,对面的黑衣人一脚踩塌吻兽,直掠上前!
那长剑藏于夜色,忽隐忽现,刃光难觅。
正是运炭翁的出剑手法。
韩天鹏何等见识,他将眼前人朝百药门身上安,此剑一出,他已百分百确定对手根脚。
‘来得好,’
‘猴子不上杆,多敲两遍锣,我先骗你一骗。’
他眸光一闪,虽然诱骗,手上却毫不马虎。
这第一招便是内八路剑法中的春震玄龟,所谓东麓春震,玄龟拒剑。
此乃严密的防守剑路。
与武当太极两仪、恒山圈剑为圆截然不同。
东望春震,龙乘阳气,既得道家科仪,又暗合风水,以震以刚,以势以阳。
运气走剑,以道道强力震剑。
且内力愈深,震劲愈强,初时敌人不觉,忽然行气走穴,震劲大冲,立时叫对方剑招散乱,露出破绽。
韩天鹏以此招来防,不仅严密,还暗藏杀机。
他剑法老辣,浑然厚重,想找其破绽那是难上又难。
登时,两人交剑缠斗在一起。
若远处之人朝这边看,定然瞧见那些剑光忽闪忽暗,危险无比。
韩天鹏专心用剑,又隔夜色,却不知晓眼前之人在瞧见他的剑法后,目中妙光连连。
“刺啦~!”
双方相斗到第二十八招,韩天鹏头一歪,肩膀被刺出一道浅伤。
他目光一怔,方才恍惚一瞬。
此时竟没空计较是否中毒.‘这这是!’
方才对方这一剑哪怕再凌厉两分,也不可能破他剑路,实在是思绪纷乱,心中乍起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来!此人的剑招.千古人龙?
“嘿~!”
韩天鹏大喝一声,再也诱不下去了。
手上阳把握剑,顺着千古人龙的剑势云剑一挡,对方再次变招,叠压剑身,带着他的剑朝侧翼浮空,剑尖陡然一飘,直刺心脉!
韩太保又吃一惊!这是叠翠浮青!
‘百药门的人怎可能会我嵩山剑法!’
‘不对,绝不是百药门的人!’
他心下骇然,对方用的分明是一口三尺宝剑,怎能将嵩山剑法衍练得这等圆润。
整个嵩山派.唯左师兄有这份宗师本领。
心下这般一想,手上早已拼尽全力。
韩太保脚尖点地,转身撤步撩剑。
将与胸口只剩两寸的长剑撩开,只见对方剑速陡然变快,反而刺破他的剑路,玉带边挂,成玉井天池之势!
没错了,这次绝不会看错!对自家剑招怎么去接,韩太保心中有数。
他屈肘左撩剑,脚下击步连点,猛力右撩,那弧光如一面圆镜,腾身翻转,叠云而起,跳步崩剑望月!“噹噹噹~!”
数声连响,破了玉井天池!韩天鹏这招,乃是玉镜起云!
所谓皎皎冰盘莹百围,广寒宫殿见依稀。春山万叠浑如洗,浮翠光中一镜飞。
此招,正是嵩山内八路中的一式精华。
见这诡异黑衣人剑招被破,手上剑招已乱,韩太保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这么喜欢用我嵩山剑法,那我便让你死在嵩山剑法之下!’
韩太保一身剑法用到极限。
剑光云叠而起,上一剑追下一剑,层层累势,只在层云漫涌之间,已登嵩阳之巅,放眼皆是凌厉森严。
正是玉镜起云继崩剑望月之后的后招,破云飞镜~!
眼前之人便如镜,这一剑穿云而出,此镜便碎!韩太保虽然排名靠后,但这一式剑法练了四十多年,谁又敢小看?忽然见得黑衣人后撤腾挪间一个换手,剑势陡然变快,竟然利用极快剑速,强接杀招!这一下如同戏法,韩太保只一瞬间就想到莫大先生。
可这分明又不像莫大。
自觉还没逼出对方底细,韩天鹏已失去先前冷静,此时急火攻心,动起强拼内力的心思。
在他大嵩阳掌力下,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形。
韩太保的剑法当真不凡,赵荣心生讨教之念,尽管方才被破招尤为惊险,却也想贪瞧几路剑法,增长见闻。
毕竟,史登达的剑法在这位太保面前,实在稚嫩。
可对方左右拆剑,脚步虚退实进。
心下已猜到太保心思。
‘你不使剑,偏来送死。’
‘好,看在你那几路剑法的面子上,我便送你上路。’
他左手顺着太保剑势,砰的一声捅穿屋瓦。
二人长剑互压一边。
韩天鹏的眼睛登时一亮,左手瞬间聚拢真气。
五道顺经脉流下的热气旋即从指尖聚拢到掌心,他手掌微微一窝,腾腾阳烈之气盛绽而起,肉掌已如烙铁一般。
这大嵩阳掌力,赵荣颇为怀念。
他右手翻覆,有一缕叠影,强劲掌风振袖而起。
二人双掌相对时,猛然炸起一股气浪,秋风呜咽一声,脚下屋瓦被震得四散而飞!
‘让我瞧瞧,到底是哪路势力暗中盯着我嵩山派!’
韩天鹏确信,对方的嵩山剑法如此纯熟,绝不是学了一日两日。
定要挖出对方根脚!
这一合掌,他便全力运劲,细细感受对方真气特点。
只是,
内力才一接上,韩天鹏便压力大增!‘好深的内功,’
‘果然不是等闲人物,’
他勉力运功维持,忽然间面色唰地一下剧变!就如见鬼一般瞧着眼前的黑衣人!
这.这.!!这顺着阳溪穴冲进曲池和手三里的寒气竟如此熟悉,分明是寒冰真气!大嵩阳手被强悍内功带着寒劲穿透,韩天鹏的牙齿突然打颤。
但身上的寒冷,远远及不上心头凉意。
“寒寒冰真气!”
“你怎会这功夫.”
“你你到底是谁!”
他质问的声音,想大也大不起来。
“我是谁?”
二人目光交汇,赵荣哼声道,“我自然是五岳左盟主。”
“你得喊我一声左师兄。”
“你!!”
韩太保气得想要吃人,他右手想去提剑,此时却一点力都用不上。
他全力运劲,依然无法撤掌,这才感受到差距。
我嵩山派何时有这般大敌?这掌力与左师兄何其相似,又使得一手嵩山剑法,更有强横内力,此人若是不除,真乃嵩山大患!
可惜,他已经是有心无力。
当年高克新与赵荣对掌,在受伤时还能一拼。
但现在,百药二老碰见赵荣掌力,二人联手才能逃命。
只韩天鹏一人,合掌那时起,他已经自入泥淖,如无旁人相助,只能越陷越深。
很快,
寒气冲入了韩太保天池穴,他浑身真气一滞,后力就要断绝!
这时,月亮又从云中显现。
韩天鹏更清晰地瞧见眼前之人的身形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再看眼前之人的手,竟然修长细嫩,浑不似上了年纪的武人。
分明是个少年人.先前对方一招换手快剑,他想到了莫大,但分明不是莫大。
似被寒气强行冷静下来,
韩天鹏的脑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转到极限,他猛然想起自己在胜观峰上监视的那个衡山少年!登时瞳孔放大,似要夺眶而出!
难以置信之色,如峻极之巅的乱云杂沓,在他眼中不断涌起。
当时奉左师兄之命前去窥探,他始终觉得小题大做。
此刻心中生出无限懊悔之意!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悔中生怒.“你你.”
他的牙齿剧烈打颤,凶恶喊道,“左左师兄,该在胜观峰上杀掉你!”
“该杀你!该杀你!”
韩天鹏想大声呼喊,却也有气无力。
此时的凶恶,没能让赵荣有丝毫动容。
“左大师伯下山时还在劝我练功,如何会杀我,”
赵荣摇头,低声道:“五岳同气连枝,师叔莫要说打打杀杀伤和气的话。”
“你!”
韩天鹏气得吐血,再提不上一口强撑气力。
他余身内力,尽数被封。
手上的大嵩阳掌力,也偃旗息鼓。
但见面前少年目光一沉。
“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荫,太保师叔,你该有此一劫。”
“想要杀我,那就去死!!”
…………
白头仙翁配合一帮嵩山黑道人物杀掉了二十多名魔教黑衣人,他们也损失不小。
这些魔教黑衣人凶悍异常,若不是对三十铺环境熟悉,恐怕会死伤更多人手。
韩太保追着两名高手出去,他自然不担心。
韩太保身经百战,那样的高手没四五人,对他难有致命威胁。
后来听到一阵交剑声,如今又停了下来。
看来人已杀完。
卜沉耸动白眉,朝四周瞧了瞧,又听到那烦人的“嗡嗡”声响。
今夜时乖运拙,不宜再战。
衡山华山两派那边,等人传消息即可,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都死光,那是最好的。
他阴森一笑,见韩太保还没下来,便跳上屋顶。
白头仙翁这才跃上,朝西侧一瞧,不到两秒钟,又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然而,他的面色,已然刷白,双目之中,唯有惊心恐惧!“走!”
“快走!”
周围聚拢的十几名嵩山黑道人物全都没反应过来。
耳边又响起白头仙翁地低喝,“韩太保死了!”
“走!”
“什么?!”
“快走!”
方才跃上屋顶,正瞧见夜色下一名黑衣人将韩天鹏一剑捅穿。
如此危机,以太保的本事,竟然没有大声呼救。
这说明,他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此节,哪怕白头仙翁手段不俗,身旁还有高手,却没了纠集人手反制的念头。
说是“走”,其实就是“逃”!好汉不吃眼前亏,卜沉不想再留三十铺。
韩太保一死,卜沉就成了指挥。
众人慌乱间听令行事,立时,四下响起“咕咕咕”猛发暗号的声音,也不再躲藏,冲着三十铺东面狂奔。
一些还留在城内的大虎毒蜂嗡嗡赶来。
隐藏的魔教,隐藏的嵩山黑衣人,
一个接一个冒出!黑暗中所有人都黑衣蒙面,各在城中奔窜,完全乱了套。
自己人杀伤自己人,竟也稀松平常。
霎时间,从三十铺中心到东门,血光四溅,不断有黑衣人倒下。
自逍遥津过来的白旗旗主李成一脸惊悚,也是朝城东逃命的一员。
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滴血人头。
正是逍遥津总坛五炷香副香主陶禄旺的人头。
是那个衡山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副香主,死了!
那个老家伙,在这昏黑的夜晚就像是一个索命阎罗,白旗被杀了近二十人,连陶禄旺也死了!现在除他之外,周围只有四人,其余活下来的也已经走散。
陶禄旺的尸体带不走,只能把头割下来送到逍遥津。
到时候埋头为墓,也算对得起彼此情谊。
此前绝难想到,
五十骑快马加鞭赶到三十铺,竟是这样的结局!
百药门、夏氏兄弟,那么多手段,到底是怎么失手的?毒蜂、到处都是黑衣高手,又是怎么回事?
终于,他看到了三十铺东门!
天无绝人之路,
路边还有五六匹马!
正好!
“快上马!”
李成大喊一声,周围四名魔教黑衣人全部上马。
“啊啊啊~!”
跟着就是四声惨叫,路旁草丛中跃出四五人,一人一剑,捅死了马背上没有防备的黑衣人。
李旗主手段高明,将陶禄旺的头当作暗器丢了出去,跟着翻身下马,这才逃过一劫。
但第二劫立刻就来!
城墙上又跃出七八名黑衣人,一齐杀来。
李成取下背后双钩,只一招过去,他就亡魂皆冒。
这七八人全使快剑,一剑比一剑快。
单是一人,就能与他较量。
此时剑从八方来,如狂风骤雨,瓢泼散将下来!
一声闷哼,他双钩没使到第二招,便被捅成窟窿。
众黑衣人快速将尸体拖到草丛中,里间竟已有十几具尸首。
马儿又被牵回路边,等下一伙黑衣人。
少顷,
由白头仙翁带头,嵩山派从东城冲出近二十人。
他也看到了路边的马儿。
白头仙翁到底是高手,他闻到一股血腥气,登时察觉不对。
“那马不能骑!”
他大喊一声,朝马儿另一头跑,狂奔东南。
“杀!”
黑暗中有人冷喝一声,一众黑衣剑客赶忙杀出!嵩山黑道人物在一番争斗后,又被留下七八个。其他人早没了胆气,此时头也不回,朝着人深的茂密杂草丛中落荒而逃。
白头仙翁认准一个方向,运气急急奔行。
探头出来的枯草扫在他的脸上,如一条条鞭子。
卜沉的头昏得很。
这一条条鞭子抽下来,他也没能清醒。
什么人?
方才城外那些又是什么人?
分明是我们先到的三十铺,又做好布局,准备一网收了鹬蚌。
现在回头一看,怎么像是入了别人的口袋?!
白头仙翁的心情已经难以描述了。
搞阴谋搞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掉入这般大的坑里。
四下皆是杂草,空中的云彩又淡了一些。
一层清辉洒向大地,卜沉却感受不到半分皎洁.西风紧,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韩太保死了,只余这几人,如此狼狈该怎么同左盟主交代。
他满腔愁绪,直奔东南。
……
三十铺城南,又是一阵厮杀。
守在城门附近的黑衣剑队从各处杀出,这三十多黑衣剑客一个个都是生力军,又从暗处先手,直把冲出来的二十余人堵住。
一个照面,就偷袭杀掉六七个魔教贼人。
藏在其中的天河帮、白虎堂高手不敢恋战,镇中可还有数位难缠对手。
天河帮第十把交椅,本次的带头大哥张怀志,连同第十六把、二十七把交椅,全都死在华山掌门岳不群剑下。
三十铺中心附近,他们遇见一位强力的嵩山太保。
大概率是灌口庙那人。
方才有数位打出火气不要命的教众回头反斗,现在已经没了声响。
这会儿再不走,那就一个都别想走了。
到底还是有眼力的人多。
冲到三十铺南面的魔教贼人多数在冲阵,利用同伴尸体,有几位高手联手,企图打出一条血路!但外围的黑衣剑队竟也冲出数名高手。
两边相对,丝毫不弱于魔教黑衣高手。
只是短暂一拖,周围剑客团团围来,哀嚎声跟着响起。
这时,
城门口传来一道飞掠之声。
魔教高手心中恶寒!
完了!
“一个都别想走!”
“杀!”
“……”
山如黛,月如钩。
剑声又起,剑声又落。
燕鸿远,风呜咽,魂梦断绝庐州地,江湖路尽归冥途。
三十铺南,满地的黑衣尸体。
有人小骂一声:“他妈的,这魔教临死前伤我一刀。”
有人道:“还好,伤口不深。”
伤者道:“安师兄,这伤口已经很深了。宋师妹,你帮我吹吹,我疼得很。”
一道女声没好气道:“一边去。”
“大师兄。”
跟着,又响起一连串压低的招呼声。
哪怕黑巾蒙面,赵荣脸上的笑容也是掩饰不住。
好长时间没与这些同门相见,虽隔着夜色,看不清众人的脸,却心口发暖,亲切异常。
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朝周围拱手一礼,赶紧说正事:“三十铺内的恶徒死得差不多了。”
“你们暂时不要入城。”
“明日我们不会在此久留,届时你们再去城内处理尸首。太保尸体在城中屋顶上,这具尸体要处理干净,其他的倒无所谓。”
“切记不要分散,也不要掉以轻心,提防还有少数隐藏起来的贼人。”
众人点了点头,冯巧云上前问道:
“师兄,逍遥津那边如何安排?”
“原本南下的魔教高手,包括饶州分舵的高手,都已北上逍遥津了。”
赵荣应道:“武当少林嵩山三派皆奔逍遥津总坛而去,如今箭在弦上,他们扛正道大旗,察觉异常自然会增派人手。”
“我们绝不能引人注意。”
又正了正神色,“那边情况远比此地恶劣,正魔两道高手层出不穷。”
“如此漩涡,咱们不可搅进去。”
“当前形势,已不是灭一个小小分舵那般简单了。”
席木枢谨慎道:“那我们还是混在马帮中,等师兄的消息。”
“嗯。”
赵荣点头,“你们有没有其他各派的消息。”
“这倒是很少,只听说两派也被魔教袭击,”吕松峰简单解释,“我们本在黄州府一带,等冯师姐他们在临江府边地收到消息后,就一路北上与我们会合。”
“黄州府到庐州府这边,我们一路要避人耳目,人慢马慢。”
“等你们到清水镇附近,方才接触上。”
“却是没有时间去打听,都是道听途说,不能作数的。”
“……”
赵荣又与他们交流几句,这才返回三十铺城内。
南下饶州分舵的魔教高手又回到了逍遥津,冯师妹他们这次北上倒是果断无误,否则三十铺这边,恐怕会有更多贼人走脱。
如今城内城外两头杀,能跑掉的仅是小猫几只,不影响大局。
若逍遥津再来一场大战,正魔双方会迸发更大仇恨,实力也会因此受损。
不管少林武当有没有牵扯进来,不管左冷禅怎么谋划,乱的还是中原武林。
对衡山派来说,不见得会是坏事。
城内在方才大乱之后,已逐渐安静下来。
“师父,岳师叔。”
三十铺中心处,赵荣碰见了莫大师父与岳掌门。
二人点了点头。
岳掌门目色凝重,他如何猜不到城中那伙黑衣人的来历?
左冷禅何其狠毒!若两派高手尽灭,再无人能挡其并派。
只需派两位太保接手,华山、衡山在三秦、潇湘的影响,门内的典籍根基,便尽归嵩山派所有。
他心中危机大盛,好在没让左冷禅阴谋得逞。
“不知定闲师太与天门道人那边情况如何,”岳不群目露关切,这倒不是作假。
两派无恙,华山派才更稳妥。
莫大先生朝街巷中的尸体看了看,微微摇头,“恐怕要到庐州那边才知晓。”
不多时,宁女侠带着一干人等来到城北。
随着周围越来越多酒水香味被秋风吹乱,团在一起的大虎毒蜂已逐渐分散。
宁女侠他们身上的香味并不浓郁,分散的毒蜂没有成批追来,这才脱困前来帮忙。
赵荣瞧见少了几人,连忙问询。
原来南善时与劳德诺还是招蜂,便安排几名弟子与他们继续守在屋内。
赵荣心中暗笑。
今夜得亏百药门的毒蜂,否则怕是少不了一场血战。
他对这大虎蜂颇为喜爱,那药酒也不错。
想到那两个逃跑的老人,心中盘算起百药门的家底来。
众人分成两队,慢慢在三十铺中摸索。
这一路,果然又碰到不少黑衣人。
他们出手狠辣,可华山衡山这边没有落单的,又有掌门带队,想偷袭也难。
期间也有贼人设下圈套,前面人跑,诱后面人追,隐藏起来的同伴找机会下手。
可两派人马根本不上当,一路摸索,反而先杀掉那隐藏之人。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三十铺内除了两派人马,已经难寻活人了。
天快亮时,城内大局已定。
岳掌门望着尸体,望着缕缕火光,“此地不宜久留。”
“不错,”莫大先生谨慎点头,“魔教可能还会派人来。”
“先离开此地找地方休整,打探好情况再入庐州城,最好能与另外几派会合。”
两派掌门敲定主意,众人迅速返回破屋取马。
劳德诺与南善时最为狼狈,之前莫大先生与岳掌门破窗而出,有毒蜂闯入,他俩太过惹眼,被大虎蜂特殊照顾。
两人的胳膊都肿大一圈,极为吓人。
向大年从百药门弟子尸体上摸到一些药,可不知那瓶能解毒,没敢让他们吃。
随着众人骑马离开,劳南二人晕晕乎乎。
不知道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
作为背刺者,这相当失败。
“朝东上大道!”
“走!”
“驾~!”
向大年驾马而走时,朝着三十铺回眸一眼,满是不舍。
令狐冲则是看向杨威庄的马车,也很不舍。
两派人马离了三十铺不久,一大堆黑衣人涌入城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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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ゞ敬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