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我?”
袁船头脸上笑容缓缓收敛,眸子深处也多了一丝阴冷。
其余船员同样从灶屋里走出,平时里憨厚淳朴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不善。
“我今天不想吃蟹粥想吃鱼,就是耍你了?”方宣笑容不改,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你昨天才说,你天生不爱吃鱼。”袁船头面无表情道。
“我说的天生,是指当天。”
随着方宣此言落下,袁船头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就连段阳等人也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这龙京兄弟,未免太过取闹了一些。
袁船头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冷淡了下来,开口道:“看来龙京兄弟,对我们还是有防备之心啊,既然如此,不如就下船而去,又何必还呆在船上小心提防我们呢?”
话毕。
段阳等人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上前打圆场道:“袁船头,万万不可啊,这海上风浪这么大,把龙京兄弟赶下船,不就等于让他没了命嘛?”
今日的海面,出奇的平静。
方宣独自在一旁拿了根小木棍,在精铁打造而成的一块铁板上,钻木取火烤鱼,倒也乐的自在。
船底,一间光线昏暗的地窖内。
嘭!
嘭嘭!
昨夜便未休息好的段阳等人,早早便已经入睡,没有多久便鼾声四起。
一盏油灯挂在斑驳的墙壁上,照出细微的昏黄光亮,不仅没有给这地窖带来明亮,反倒显得愈发阴森。
其余几人,也是连忙道:“是啊,龙京兄弟,咱们还说好一起去碧海云宗,你忘了么?你若下船而去,我们去哪找伱一起去碧海云宗?”
“既然如此,那你再给个机会。”方宣开口道。
案板前,人影晃动。
那袁船头与方宣再没了交谈,吃晚饭的时候,也不再去喊方宣。
深夜。
同时,段阳连忙扯了扯方宣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龙京兄弟,袁船头是个难得的好人,你服个软,说两句好话,想必他不会跟你计较的。”
听到此话,袁船头面色略微缓和了些许,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后,端着粥走到一边,朝着段阳等人勾手,唤来吃粥。
只是段阳等人,几番上前,看着笑眯眯的方宣,只好欲言又止,叹气离开。
袁船头手持一柄砍骨刀,面无表情的一刀又一刀砍去。
方宣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情真意切的段阳等人,接着目光转动,看向拂袖站立一边,冷冷抬着头的袁船头。
暗红污垢如同一块块不规则藓皮般,凝固在地板上。
地窖内摆放着一个個半人高的黑色酒坛,里面传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一日时间飞逝而过。
“心肝脾肺挖出来,卖给翠屏城的张家。”
在他们看来,方宣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眼珠子和舌头,卖给正阳城的李家。”
“骨头好好打磨,制成酒杯茶具,也能卖个好价钱。”
“还有,人皮晾干后,可以卖给安禅寺的秃驴,他们刚好要做人皮鼓,拿去普渡苍生。”
话音落下,地窖里的几名船员,不由连忙抱起一些酒坛,将案板上的切割剁碎之物,连忙小心翼翼的收好。
“头儿,你说那个叫龙京的家伙,会不会是看出了什么?”一名眉心长着痦子的船员,开口问道。
袁船头一张脸上阴沉如水:“不用管他,那小子就算看出了什么,谅他也不敢多说。”
话音一顿,那袁船头阴冷的脸上,唇角扯了扯道:“更何况,他若真看出来了什么,今天就必然下船走了,想来是天性比较谨慎而已。”
一众船员连忙点头,“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这坛子里,就算封了石灰粉,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尸臭味就会盖不住了。”
嘭!
砍骨刀重重砍在案板上,深陷进去,刀柄处不断震颤摇晃。
昏黄阴暗的烛光下,袁船头抬起头,露出半张被烛光照亮的脸,脸上涌起一抹阴冷狰狞。
“夜长梦多,明晚他们一入睡,就直接动手!”
“记得,明日饭菜里的化力散,多放一些,以免横生意外!”
次日,也是方宣登船的第三日。
海天一色,微风和煦。
原本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已经多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船只。
“好耶,看来快靠岸了!”
许珂晴高兴的蹦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激动的俏红。
其余人亦是脸上展露笑容。
而当随着袁船头,端着一桌的珍馐美味出来之时,众人的好心情更是达到了顶点。
“袁船头,你日子不过啦?青菜都拿出来了?”段阳等人纷纷打趣道。
袁船头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一声道:“这都快靠岸了,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了,自然分食的好。”
听到此话,众人皆是大笑。
“咦,今天的菜,怎么更酸了?”
“是啊,就连青菜都一股子酸味。”
袁船头只是略微解释几句之后,便打消了众人疑虑,纷纷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夜晚,一轮弯月刚从云层里探出头,便被从四面八方的乌云,重新藏了起来。
海面上天气多变。
一场豪雨,就那么突兀的酣畅而至。
密集的水滴破碎四溅,在海面上形成笼罩四野的茫茫雾气。
今日的船舱内,格外的安静,甚至安静到死寂。
那群船员,手持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筒,将竹筒一头,透过纸糊的窗户,悄然伸进了船舱房间里。
他们用嘴含住竹筒另一头,轻轻一吹,顿时有一缕缕白烟,从竹筒里扩散而出。
片刻后。
几名船员收好竹筒,汇聚到了一起。
“真搞不懂头怎么想的,这些人连服了三天的化力散,现在药效爆发之下,只怕是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还需要迷晕干什么,多此一举。”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船员,不以为然道。
“少说废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眉心长着痦子的船员,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此刻的他们,再没有白日里的憨厚淳朴,一个个手持寒光闪闪的尖刀,彻底凶相毕露。
“都迷晕了么?”那眉心长着痦子的船员,低喝一声道。
“就差那个叫龙京的了。”
“好,我们一起去,迷晕之后,第一个就先宰了那小子!”
眉心长着痦子的船员狞笑一声,大步朝着最里头的那间厢房走去。
他伸手戳开那纸糊的窗户,朝里看了一眼,见那道高大身影,正盘膝坐在地面上,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顿时收回目光,冷笑一声道:
“这小子差点坏事,稍后我要亲手割下他的头颅.”
话音未落,他便发现周围的同伴,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见鬼的事情。
下一刻,耳畔响起噗嗤的声音。
他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低头看去。
一只染着血丝的修长白皙手掌,不知何时,从他后脖如同刀切豆腐般伸入,又从咽喉处伸出。
待那手掌抽离,他捂着脖子,颤颤巍巍的回头看去。
鲜血从指缝疯狂往外涌,怎么堵都堵不住。
一名满头漆黑如墨长发垂散,面色漠然的青年,正单手扶着刀鞘,平静的注视着他。
青年身形欣长笔直,唯有那漆黑的双眸里,徐徐涌现金芒。
“昨日我说给个机会,是说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是不是理解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