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车子已经停靠到了江医大宿舍区的门口。
“周正,回去好好休息,你刚入职没多久,不适合太熬,长久下来会很累的。”夏炎降下主驾的玻璃,从车子中控台的扶手箱里拿了一颗烟,将其放入到嘴里,但却并没有直接点燃,而是任由夜晚略显清凉的空气吹在脸上,继续说道:“工作不能太莽的!”
“啊?”周正愣了一下,他刚要下车,开车门的动作变得停滞下来,看向夏炎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疑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夏炎的嘴里说出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夏炎微微一笑说道,他依旧没有点燃嘴里叼着的烟。
“夏队,貌似你是最拼的那个吧!”周正嘴角抽了抽,隐隐有种夏炎是在凡尔赛的感觉。
“看来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夏炎盯着前方,车灯映照着寂寥的夜路,整体环境是那样的幽暗而宁静,说道:“该拼的时候一定要拼,不忙的时候一定要歇,伱是新人,很容易掌握不好这个节奏,不要一直莽,那样最后很可能没做多少事情,但把自己给累垮了。”
“这……”周正仔细消化着夏炎的话。
“你回去慢慢想吧,这里面的事情,我不能说的太清楚,需要你自行领悟。”夏炎左手顺着车门把手的位置拿出一个打火机,在手里来回翻来翻去,但却并没有点火,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深沉。
“好的,夏队,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周正向着夏炎道别,心里还在想,最近命案发生的有点多,根本就没办法不忙啊。
“去吧,去吧。”夏炎摆摆手,他没有盯着周正,而是透过左侧降下来的窗户向外看去,通过声音判断周正下车并关门之后,点燃了嘴里叼了许久的那颗烟。
周正没有再说什么,时间已经晚了,他必须要回去休息了,这段时间他的休息没跟上,这让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疲惫感。
漫步在校园的宿舍区,路灯映照在寂寥的柏油马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些谈笑行走的学生,每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巍峨的宿舍楼,灯火通明,毕竟现在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大学生的作息根本没有那么规律,这个时间很少有人睡觉。
走着走着,周正来到了路口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旁边的小树林看过去,隐隐间能够看到树影婆娑,似乎里面有什么人。
“真是的……”
周正无奈的摇头笑笑,没有继续向里面看,他处于路灯的光源之下,向着黑暗的树林中看,很难看到里面的风景,但是,里面的人则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他。
总不能让他们太尴尬。
非礼勿视。
还是给这对热爱大自然的情侣一些空间! 可是……
就不怕被蚊子叮吗!
周正加快了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向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过去,心里还在想,难道真的穷到了连开宾馆的钱都没有了吗? 还是喜欢这样亲近自然的情调? ……
周正回到宿舍的时候,徐超已经躺在床铺上了,或者这位性格独特的室友,就是那种大学生中奇葩的存在,每天晚上不到10点就准备睡觉了。
“周正,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徐超听见寝室的开门声之后,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走进来的周正,眼神中透着一缕幽怨。
“你等我干什么?”周正愣了一下,眼中一片茫然。
“你忘了吗?”徐超嘴角狠狠一抽,瞬间涌现出一种错付了的感觉。
“忘了什么?”周正在进入到宿舍之后,顿时感觉疲惫涌现到身体里,那天熬夜的后劲正在侵袭着他的神经,使他眼皮不断地向下垂,他连忙拿起洗漱用品,准备去水房洗漱。
“喂!喂!喂!你别走啊!你这什么态度啊!”徐超眼睁睁看着周正消失在宿舍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可算盼到周正回来了,却连话都还没说两句,就又消失了,他的心里知道,周正是去洗漱了,没几分钟就回来,可是这种等了又等的感觉太难受了,不禁躺下说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
“我说什么呢!”
“他才不是皇帝呢!”
徐超盯着空荡荡的寝室跟着空气嘀咕着,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太监!”
没一会,周正就回来了,他放下了洗漱用品,换好睡衣,就爬上了床铺,准备睡觉了。
“周正!”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透着幽怨腔调的声音骤然响起,把周正吓了一大跳。
“超子,你抽的什么风?”周正人都麻了,他刚刚魂都睡去了,被这嗓子吓得不轻。
“你忘了问我的问题吗?”徐超的声音更幽怨了。
“我问你什么了?”周正困意愈发浓烈,说道:“我回来以后好像没说话吧。”
“那你回来以前呢?”徐超冷冷问道。
“回来……以前……什么事来着?”周正躺好之后,就快要说梦话了。
“我的故事啊!啊喂!你能不能给点重视啊!我都等你整整一个晚上了!腹稿都打了好多遍!不行!你今天必须得听!那可是我第一次手术!”徐超不满道,他可是连约会都没去,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周正回来。
“哦,这事啊!”周正眨了眨眼,准备强行唤醒一下,随即,他想到了夏炎刚刚的话,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现在更重要的似乎是休息,故事明天再听也是一样的。
他刚要拒绝,徐超已经开始了。
“我在实习期第一次做的手术,也是一项难度比较大的拔牙手术,我根本没想到,带我的师父会把这个手术交给我,所以我做了非常多的准备工作,就连患者的牙片也看了不下十次,所有手术的过程全在我的脑海中,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感觉到无比紧张……”
徐超开始说起了他在做拔牙手术时的心得,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激动,似乎能够从形容的话里看到那时跃跃欲试又无比紧张的实习牙医的模样。
可是,这些话对于周正来说,更像是催眠曲,让他的困意更加浓烈,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我当时想着尽可能的减少患者的创口,毕竟现在是夏天,创口的愈合速度没有冬天那么快,稍微不注意可能会引起炎症,所以我捉摸着,要是可以将创口开得小一点,就可以先将牙齿打碎,然后一点点取出来,可是,我又担心这样会伤害到患者的面部神经,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徐超渐渐把周正给送走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超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听到宿舍里响起了一道鼾声。
“周正!”
徐超的声音突然变大了,紧绷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瞪大双眼怒视周正,似乎是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尊重。
“哦,抱歉……”周正慢慢睁了睁眼睛,说道:“你继续,我听着呢。”
“你最好是在听!”徐超没好气的说道。
“在听,在听。”周正侧了个身,摆出将耳朵递给徐超的架势。
“对了,你问我是否记得那个患者的信息,我当然记得了,她的名字叫苏溪,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特别内向,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子,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聊天,当时她穿着一件红色有大花的连衣裙,我印象还挺深刻的,因为看起来特别的土。”徐超的嘴像是机关枪一般说起来没完,“当时我心里就很纳闷,你说这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挺漂亮,怎么就喜欢这么村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另类的审美。”
“你说的是啊……”周正渐渐呓语,他渐渐进入到睡眠状态,大脑的思维都变得停滞。
“说回到手术上,现在想想,我还觉得有些可惜,我实在是太毛躁了,以往就没有拔牙的经验,再加上刚开始就上难度,别看我表面上挺冷静的,但我心中慌得一批,我拿刀的手都是抖的,当我在她的牙龈上开了一刀之后,鲜血顿时涌现出来,反而让我更慌了,我根本看不清她的智齿,没办法敲碎,没办法只能临时做了决定,将牙龈的切口扩大了一些……”徐超就像是处于回忆之中,他在跟周正描述当时的经过,俨然就像是在写报告。
“等等!”周正突然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些词汇,不再犹豫强行唤醒大脑,问道:“你说死者叫什么?”
“拔牙之后我就叮嘱她,一定要去社区的卫生院挂消炎针,我是真怕她有炎症,都怪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刀口开大了,啊,你说什么,哥们你做梦呢吧!”徐超脸上的肉狠狠抽动着,声音提高了许多,说道:“患者!患者!是患者!什么死者!你们法医什么臭毛病啊!”
“那个……患者叫什么?”周正挠了挠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苏溪。”徐超不满的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苏溪……SX……QXSX……”周正瞳孔狠狠一缩,顿时困意全无,盯着徐超问道:“你的患者拆线了吗?”
“哥,你是我亲哥,你不要弄出那种吓人的表情好不好,弄得好像见了鬼似的,我这手术到现在都还没到一周的时间,哪有那么快拆线!”徐超满脸黑线,对周正的反应愈发不满,觉得后者是因为溜号而摆出拙劣的演技。
“你有这位患者的联系方式吗?”周正的心脏都跟着狂跳了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横向阻生智齿加上符合SQ的拼音缩写,而且单字还叫“溪”,跟长南县公安局反馈的“小溪”也能配得上,只是让他觉得不解与疑惑的是,难道真的能够这么巧合吗,恰好是他的室友拔的牙? “有啊!”徐超点点头。
“说。”周正当即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从那架势上来看,就像是要打电话了。
“我哪里记得住啊喂!”徐超使劲白了周正一眼。
“明天你去诊所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这位患者的联系方式给我!”周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干嘛啊?”徐超疑惑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说道:“你该不会是要跟她求证是不是我拔的牙吧,哥们,人与人之间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了吗?而且,患者的隐私我可不能随便透露!”
“不是这个原因。”周正摇摇头,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
“你该不会是要跟她举报我吧!”徐超的思维跟着发散起来,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将刀口开那么大的,我做了那么多的功课,就是希望将这颗牙拔好,可我是萌新啊,我能力有限,我也很无奈啊!”
“超子,你想多了。”周正依旧摇头,只是脸色变得阴沉了许多,大脑在快速思考着这些信息,不得不说,从时间上是完全匹配的,这就让他的心里愈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觉得徐超拔牙的这位患者,很可能就是跨海大桥抛尸案的死者。
“你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谜语人,你有话能不能说清楚点,你这样说话说一半,你可能没什么感觉,我很难受啊!”徐超揪着自己的睡衣,说道:“你为什么要患者的联系方式,你必须给我理由。”
“理由吗……”周正抿了抿嘴,抬头向着徐超的方向看过去,走廊明亮的灯光透过宿舍门上方的小窗映照进来,令得已经熄灯的宿舍不至于视线太差,他可以看到正在满脸好奇盯着自己的徐超,说道:“我怀疑你的患者死了!”
“???”
徐超的脑袋里瞬间冒出了一大堆的小问号,他当时就没有语言了,心中暗骂一句,这特么什么职业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