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我, 他不会休我了……”失去才懂得珍惜,少女一日之间遭受大变,终于明白了家庭和丈夫是何等重要。
豆豆甜甜一笑,直到此时才感觉自己对相公太狠了一些,小丫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柔声道:“相公,您上战场可要小心,家里有三个孩子就要降世,您可得好好回来当爹。”
这才是我的豆豆,这才是那个疼人可人的乖丫头。韩跃心中一畅,不过却故意板着脸道:“现在不凶我了?知道担心我上战场的安危了?”
豆豆再次吐了吐舌头,俏脸嘻嘻一笑,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人家是正妻嘛,娘娘说了,正妻就要坐镇后宅,这样男人才能安心在外面干出一番大事。”
韩跃轻叹一声,语带深意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样处理也好,有你出面作保我便放下休妻不提……”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停,语气突然转为生硬, 看着罗静儿冷冷道:“不过,家事可以放过你, 军中之事却还不行。”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呆,秦琼原本已经放下心中大石, 闻言骤然又是一紧,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老程抓了抓脑门,打个哈哈道:“泾阳侯不需这么不依不饶吧,罗静儿虽然偷盗虎符,但是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我看就让豆豆带她回家好好严惩一番,如此也能以儆效尤,啊哈哈,以儆效尤就行,不用抓着不放……”
旁边十几个国公连连点头,玄甲骑兵众多战士也一起高喊,大声劝解道:“侯爷,您就饶过罗夫人一次吧。”
秦琼突然举起右手,指天盟誓道:“若是主帅能网开一面,老夫上阵必然一马当先,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大家都在劝,韩跃却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我不仁,实乃无策,诸位国公也是兵阵行家,本侯爷且来问你们一问,若是你自家亲戚犯了军规,那该如何处置?”
夔国公刘宏基有些傻.逼,脱口而出道:“这还用问,肯定一顿棍棒伺候,打得他哭爹喊娘再说……”
“这是哪个蠢货?”众人一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老程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憋着不说话会死啊!”
十几双眼睛盯着,个个凶狠异常,刘宏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俺说的都是实话,当初我家臭小子在军营嫖宿,老夫一顿棍棒打折了他的狗腿。”
这货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老程按捺不住心中火气,跳起来狠狠就是一脚,咧咧骂道:“我先踹断你的狗腿……”
刘宏基大怒,这货抬手便要反击,忽然感觉脑后恶风不善,他惊惧之下猛然转头,赫然见到一个巨大的拳头迎面而来,重重一下砸在脸上。
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存在感极低的大驸马柴绍,此人一向沉默寡言,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能动手绝对我不叨叨,刘宏基面上这一拳就是他打的。
打完还像韩跃拱了拱手,一脸淡淡道:“主帅勿怪,军中不准私自斗殴,但是老夫实在忍不住,等会我自己去领十下军棍。”
十下军棍而已,反正又打不死人,大唐哪个国公没挨过。
刘宏基躺在地上大呼小叫,直到此时他浑噩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挨打,这货也不喊疼了,一个鱼跃翻身而起,讪讪笑道:“俺老刘胡言乱语,等会自己也去领十下军棍,诸位哥哥万勿生气,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程知节一向装傻,我是真傻……”
“滚远一点!”李勣开口喝骂,恨铁不成钢道:“知道自己脑子不灵活还敢出口插话,柴绍揍你这一拳算是轻的,若是老夫担任主帅,我先打你五十军棍。”
刘宏基缩了缩脑袋,李勣乃是大唐军方领袖,响当当的大帅级别人物,他的威势太过强横,很少有将军不怕。
韩跃缓缓轻叹,他目光扫视一下众人,随即落在罗静儿身上,道:“静儿你看,国公们翻了小错,也要自己去领军棍……”
罗静儿勇敢的挺起胸膛,迎着夫君的目光郑重道:“只要你不赶我走,静儿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好!”韩跃猛然点头,大声道:“我今定下三道惩罚,咱们夫妻能不能硬挺过去,一切听天由命。”
他这话耐人寻味,言语之中分明并不是单独惩罚罗静儿,竟然将自己也包含在内。众人闻言都是一呆,刘宏基下意识道:“泾阳侯连自己也要罚,这却因何缘故?”
韩跃负手而立,缓缓解释道:“夫妻本为一体,罗静儿犯下大错,此事我也有一份责任。我既不舍将其驱逐家门,那就要随她一起受罚。”
刘宏基摸了摸脑门,其它国公却暗自点头,心中升起莫名佩服之感。
李勣轻叹一声,一脸感慨道:“虽掌其权,不忘初心,自古成大事者莫不如此,泾阳侯你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今番行事却让老夫刮目相看,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你之品性可算第一。”
柴绍点点了头,他性格少言寡语,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沉声道:“不错!”
自己定的规定,自己也得遵守,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各个朝代的律法是皇家定的,但是皇帝如果真的触犯律法,他会不会乖乖接受惩罚呢? 再比如某个后世,各种仗着践踏律法之事层出不穷,万千网友既悲且叹,写下饱含无奈的打油诗,床前明月光,俺爹是李刚,财来如流水,姐姐很美美……
有些当权者为国为民,俯首甘为孺子牛,有些人却只是嘴上说说,表面是一套,暗地又是一套,男盗女娼,孰为可恨。
李勣乃是国公之中见识最远之人,这位大唐军神手抚长须轻叹一声,语带敬佩道:“昔年三国,曹操发兵宛城,为保百姓衣食,定下森严军规,凡大小将校过麦田者,但有践踏,并皆斩首。偏有一日,曹操坐骑受惊,自己践踏了麦地……”
他说到这里停下不说,然而众人大多听过这个典故,隐隐都明白李勣所言何意。当年曹操马踏良田,执法官认为律法不能加诸贵人之身,曹操却割发代首,给自己定了半斩之罪。
这事在现代看起来有些做作,然而放在古代却是重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又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髡刑。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也得遵守,自古能成大业者,莫不谨记这个典故,从东汉末年到大唐之初,至少有十几个大人物自己给自己做过髡刑。
老程忽然一拍大腿,目光闪闪道:“依照老夫看来,泾阳侯也别定下那多么多惩罚,你干脆自己给自己上一道髡刑,割发代首,丈夫代替妻子受过,此事传到哪里都让人佩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纷纷点头赞成道:“程知节此言大善,主帅当可如此,髡刑乃是重罚,受者令人敬佩……”
这些国公虽然是长辈,但是他们另一层身份却是韩跃麾下,涉及正事大家只能善劝不能硬来。
老程的提议很不错,可惜韩跃缓缓摇头拒绝,一脸坚定道:“我虽是主帅,但却并未及冠,髡刑只能施加成人,我割发算哪门子受过?”
众人都是一呆,感觉这话说的也对,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是为髡刑,但是小孩子未成年却不算在内。
老程面色有些古怪,作为一代人精,他岂会不知道未及冠之人无权自受髡刑,这个建议无非是想大事化小而已。
“啊哈哈哈,主帅还请考虑考虑,民间有言,律法不过人情……”
言下之意,还是想大事化小。
韩跃一脸坚定,沉声道:“天子犯法,于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侯爷。”
众人又是一呆,真想把实话喊出来告诉韩跃,你小子可不是普通侯爷那么简单,你是堂堂皇家嫡长子,未来说不定就是一代帝王。
可惜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硬硬憋在心中,那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罗静儿挺胸抬头勇敢看着韩跃,俏脸带着肃重滞涩,郑重道:“相公,无论您定下何种惩罚,静儿愿意一力承担。”
韩跃看她一眼,叹息道:“我既不舍让你走,我便需得身受之……”他面色猛然一正,大声道:“罗静儿听着,为夫有三罚,望你莫要怪我。”
他目光炯炯一扫,赫然道:“第一罚,移除你平妻之名,贬为小妾之身,腹中孩儿替母受过,降生不为嫡子。”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够狠,第一道惩罚就够狠啊! 古代女人活着就为了一个名分,平妻是妻子,小妾却是财物,平妻生的孩子是嫡子,小妾生的孩子则不同,那叫庶出,说得难听点,也是财物……
庶出不但没权跟嫡子分家产,甚至连地位高一点的家臣都可以打骂他们。
罗静儿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响,以她武功之高竟也双脚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道:“替母受过?让我的孩子替母受过?”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第一道惩罚就这般狠,真不知下面还有什么暴风骤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