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沉默,他是神兽不是神。
水流荡过,洗净尸身污渍,凝水成冰做一具冰棺,将他装了进去。
转头看向司则:“无相剑宗和青元,到底同宗同源,为何死战?”
无相剑宗弟子大多出自青元,无缘无故为何杀人?司则摇着头:“不知,我不知!师弟助我猎异兽取獠牙,与他们碰在一起,只是几句口角,他们说青元一脉包庇龙龟夺人妻女基业,师弟反驳,平素也有口角,最多打一架,但是…但是……为何下杀手……”
书生!朱厌!这种挑拨离间,阴谋引乱的事情,只有它们!苏禾面色阴了下来,身下水浪翻滚卷起司则和冰棺:“跟我来。”
司则看着他。
“带你去杀人!”
不知为何,苏禾心底揪的慌,突然间只想杀人!司则不再说话,连眼泪都止住了,任凭水浪卷起,默默擦拭炮管,一枚枚符箓落在炮管上,炮管上散出宝器光芒。
一股舍我其谁将身赴死的气息升起。这女孩是抱着同归于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上的水浪。
云上浪涛翻滚,横亘东云,直插无相剑宗。
龟方至,司则已经一炮落下,轰在无相剑宗守护大阵上。荡起一圈圈涟漪,但未造成任何效果。
踏天三重。
这阵法可挡住寻常踏天三重的攻击。风易居的手笔?一炮落下无相剑宗内,立刻有弟子飞出:“何方宵小敢犯我无相剑……”他们看到司则背后的龙龟,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只转头胆怯的向着宗门内道:“徐长老……”
其内一位老者,飞身而上,却不曾出宗门大阵,隔阵看向苏禾,衣袖一甩,面色阴沉:“龙龟此来不知因何轰我无相阵法?”
苏禾瞥他一眼,这当是同乔长伦一般的上代长老,但现身看到苏禾的刹那,一闪而逝的敌意瞒不过苏禾感知。
苏禾懒得同他废话:“杀人,夺基业!”
你们不说我抢人基业妻女吗?好啊,我来了!苏禾张口,一枚山神印打出,轰然落在护宗大阵上,那长老面色瞬间变换,只见大战放起无尽光芒,将山神印挡了下来。
第一击山神印只有普通踏天三重的威力。
面色惨白的徐长老,神色缓缓恢复,接着怒从心生:“龙龟,按辈分你得唤我一声师叔,却是这般无礼!葛建三便教出这般欺师灭祖之徒?便该将他押至宗祠跪上三百年!”
神兽?谁家没有!此刻一头朱厌便在门中接受供奉,那朱厌已然两万岁有余。比青元门都要绵长万余年,岂是一头出生不过数载的小龙龟惹得起的?若龙龟一族的长辈不知好歹,敢现身此地,真当朱厌一族没有长辈?书生曾言,朱厌一族乃诸天万界众神兽之天敌。
龙龟,何惧之有!苏禾不说话,方才一击,震动阵法,其内朱厌气息一闪而逝。
熟悉的气息,他打过!山神印再次印下,轰!威力×2护山大阵剧烈颤抖,却顽强将山神印挡了下来。
破不开!大阵颤抖徐长老反而放松几分,这一次龙龟攻击威力比上次强大太多。显然已经尽全力。但是奈何不得大阵。
护山大阵,不能一击而破,那便是无敌的。
他口中愈加肆无忌惮:“你生我青元,长我青元,非我青元引你修行,此刻尚不知在何处泥潭啃食,你师父在我面前尚且不敢放肆,区区小儿安敢无礼!”
伴随着他的话,一颗斗大的骰子从天而落,轰然砸下。
威力×3纯金骰子之下,守山大阵光幕上,一条裂缝出现,紧接着以这条裂缝为中心,密密麻麻蛛网蔓延。
蛋壳碎裂声此起彼伏,徐长老面色一变,便见大阵彻底粉碎开来。
龙龟气息扑面而来,生死危机陡然袭来,几欲窒息,他才恍然记起,朱厌不怕龙龟,但他不是朱厌……
从不曾想过,龙龟能轰开护山大阵!这是宗主亲设,又被朱厌加持过的,怎么会被一颗骰子三两下砸碎?
谁家正经人用骰子做法宝?转头向宗门内求救,却被龙龟一巴掌拍在大殿屋顶,整个儿插了进去,只留胸口以上在外。
重伤,但没死。龙龟没杀他,只是一巴掌震碎了丹田和一身经络,徐长老面色瞬变,千年道行,瞬间化虚,他口中吐着血沫,向着身下大殿哀求:“朱厌大人,救我……”
就见一头白首赤足的巨猿,自殿内跃出,纵身向外逃蹿,半点儿不做留恋,只怕跑慢了遭遇不测一般。
痛苦中的徐长老,顷刻怔愣,愕然不知所措。
朱厌一言不发,这龙龟尚未开天时便能将他打到重伤,还是同时面对数头神兽。此刻开天已经两年,怕不是早已巩固境界,不跑等死吗?朱厌速度极快,霎时残影转瞬百里。
但苏禾更快。身形连闪已经落在它前面,四倍山神印迎面打去。
卑鄙!有种别用空间神通!朱厌咆哮一声,双臂荡起一圈波浪如鞭似枪向前砸去,与山神印轰然撞在一起,碰撞处空间塌陷,一圈雷电闪出,劈在它拳头上。
苏禾的山神印不只冲撞镇压的效果,其内还有苏华年赠送的半座雷池!
朱厌来得快,回、去的更快。整头巨猿身上荡起一圈波浪,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轰然砸进无相剑宗,半座宗门都坍塌了下去。
大殿上徐长老目瞪口呆。
却见那龙龟身形一闪,已经落在宗门内,抬爪一挥一道结界将司则护在一旁。
居高临下俯视着朱厌。
“谁给你的胆子来撩拨龙龟?”朱厌一族要在战争中修行,尤其自身引发的战争,所获更为非凡。大约是想引起无相剑宗和青元的战斗,借此修行?
但是拿他做切口,散播谣言,再气机影响。
找死!
苏禾对无相剑宗最多厌恶,却没仇恨,但挑起争端的朱厌,该杀!
两军交战先杀耍嘴皮子的!你想阴谋引起战争,好啊,满足你,一方是我,一方是你!让你亲自下场。
坑下朱厌不答,龙龟神机距离变长了,龙神祭时最多数里的距离,此刻却能两次神机瞬间赶超它。
方才那一瞬间,它逃出去怕百里都不止。
逃不走,那就只有一战了。
朱厌双手按在地上,抬头看着苏禾,纵身而起。跃起的瞬间,整座无相山已经汇聚而上,融进他身躯。
一头血肉朱厌,顷刻变作十丈高的山石朱厌,低头居高临下看着苏禾。
朱厌善土。龙神祭前打斗,就曾遁地而逃。但当日并不曾用出这般手段。
那时都重伤了,还想着不暴露自身,怂恿他人战斗?
“吼!”朱厌咆哮一声,双拳举过头顶,十指相交两手抱在一起,兜头向苏禾砸来。
“吼!”苏禾回以咆哮,神威轰出,直向朱厌头颅撞去,同时身形一闪,已经身在朱厌头顶,和苏禾交战,不能封印空间,先天便处于挨打的地步。
山神印瞬时砸下直冲头颅。
威力×5轰!空间破碎,十丈巨猿好似碎裂在镜中,每一片空间中都有一块碎石。
巨猿碎开却不见朱厌本体,反而众多碎石同时喷出鲜血,冲破破碎空间,直向苏禾浇来。
淋血,向来是朱厌对敌不二法门。
苏禾眼中却一道精光闪过,还想靠鲜血禁我神通?同样手段岂能一而再再而三?
闻到朱厌气息,各种被血淋一头的方法,已经在苏禾脑海闪过,岂能没有对策?身下水浪汇聚成球将他包裹,同时向四面八方冲荡而去。
血再多岂能比得过水?
那鲜血撞进水浪,却不散开,而是如枪一般直刺苏禾。
苏禾冷笑一声,爪子一掀,水浪汇成龙卷,顷刻将鲜血长枪扭曲在一起,盘旋着向山外而去。
鲜血尽数消失,苏禾低头,不见碎掉巨猿中有朱厌。
反而无相剑宗近万弟子,恍如行尸,直勾勾看着苏禾,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他们未失,但受朱厌影响,对苏禾恨意顷刻扩大,有可御剑者,已经御剑飞起,集结成阵,向苏禾缓缓靠近。
朱厌传音而来:“上万弟子皆是青元同门,你……要杀吗?”
他语气中竟带着幸灾乐祸。
杀不杀它朱厌都稳赚不赔!
杀,这便是战争,正好趁机汲取一波。不杀,这些无相剑宗弟子,深受蛊惑,便要逆斩龙龟了。“藏?”苏禾左右看去,在我眼皮底下还想藏走?龙龟从来只靠双目啊!
“无相剑宗短视,你朱厌何曾不是?你想要战争,好啊,我给你!”
苏禾一声咆哮,仰天长吟:“幽冥!”
巫法幽冥,形似神通却不是神通,开幽冥通道引幽冥鬼物。苏禾镇杀腾蛇时,幽冥气息飘出被骰子掷出三点,体积足足扩大三倍。
苏禾所开幽冥通道也非腾蛇可比。
一队残甲老兵,自幽冥中奔出,缺臂少腿,半截身子的,咆哮着跑出来,挥舞着锈迹斑斑的铁刀向无相剑宗杀去。
杀意瞬间冲过,飞在空中的御剑弟子,恍如被斩去双翅的麻雀,噼里啪啦栽了下去。
他们连鬼物身上气势都承受不住。
战争的气息,自鬼物身上磅礴而起,直冲地下朱厌。这气息并不多,但强横无比,强买强卖直入朱厌。
朱厌不喜反惊。
脸上莫名惊恐,这气息有毒!
这些鬼物,先前在哪儿参战?这是何等战争,根本不是它一头小小朱厌所能降服的,至少也要成年朱厌!这气息入体,非但不曾提升道行,补足消耗,反而剧毒一般腐蚀身体,此刻体内好似开辟了战场,新入体的战争气息横冲直撞,向四方杀去。
朱厌自地下跃出,趴在地上,捶胸顿足:“输了!我认输!收走鬼物!”
意料之外的效果。
但苏禾不但没有收走鬼物,反而扩张幽冥通道。
又犯这个毛病,你说认输就认输?龙神祭游戏苏禾都不曾搭理朱厌认输,何况此刻!
“住手!住手!”朱厌双目通红,抱着脑袋嘶吼:“无相剑宗皆是青元弟子,与你同门,你便要镇杀他们?”
苏禾低头看着它,求饶没用,开始打感情牌?可惜整个青元门,又有多少人值得苏禾在意?
不过一同离南苑上过课的十数人,再加关系不错的长老和几位首座罢了。
他示意结界中的司则和冰棺:“很不凑巧,青元门我所在意的人,一个被你的人围攻至死,一个恨不能同尔等同归于尽。”
大殿顶上,插葱的徐长老,怔愣看着满地打滚的朱厌,心底有信仰骤然破碎。
听得苏禾声音,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朱厌:“你…让无相剑宗一脉,去杀青元弟子?”他似乎不敢相信这则消息,本能认为是假的,但看苏禾司则神色,却不得不信,心底一根弦猛地拨动。
为什么?不是说鼓动无相剑宗和青元融合,设大阵袭龙龟么?为什么要杀青元弟子?
他呼哧呼哧喘息着。
远处,苏禾和朱厌对峙,却没人搭理他。
朱厌一身毛发开始成片脱落,直勾勾看着苏禾,嘴角有血泡冒出:“你,要杀我?”他猿嘴向后咧着,露出一嘴獠牙:“你不敢!你在给龙龟一族引敌!”
它呼哧呼哧喘息着:“我朱厌一族,却不是腾蛇那般苟延残喘数十万年的泥鳅!我族七十朱厌,你可知杀我后果?”
苏禾低着头看着朱厌,朱厌一族都是这般自以为是?随意构陷,引起战争,搞不定了便认错了之,你族是怎么传承下来的?上次便是如此,打不过了便认输,大概是苏禾给的教训不够。这次还敢来撩拨他,认输不够,还想威胁。
玩不过了就想停手?哪儿来的自信?苏禾脑海恍然一道灵光,是了……这是朱厌!神兽!长生不死!身后还有庞大的族群,哪怕设计引起两大宗门的战争,最后最多赔礼道歉,赔上财货,不可能有性命之忧。
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轻易得罪朱厌。苏禾可以看不起它们的血统,其他人却不能。
成年便开五重天,等价于修士踏天第七步,全族七十族人,何方势力惹得起?山海玄界内,苏禾向着青雷方向一声长吟。
“雷叔,朱厌可能杀?”
青雷意识体甩了甩脑袋,爪子轻挥将苏禾小岛的屏蔽解开。
“昂~”
你说什么?屏蔽没做好,居然隔绝了苏禾向外的联系。
“朱厌可能杀?”苏禾再次长吟。
青雷笑了,长吟回复:“你猜,我在做什么?”
苏禾:“?”
无相剑宗,空间翻滚,陡然一条通道出现,通道对面,青雷一脚踩着一只成年朱厌,眼中暴戾闪过,看着苏禾道:“记住,不管哪一种族,哪一方势力,惹到你,该杀便杀!便是封皇宫太子,佛界佛子,归望山道子,照杀不误!”
尤其朱厌一族,人弃鬼厌,杀便杀了,却又如何?
这头朱厌,苏禾第二身渡劫时,便隔空观望鬼鬼祟祟,而今更在丰神大世界外作妖,青雷岂能饶它?爪子向下一压,那成年朱厌瞬间化作飞灰。
青雷低头看着苏禾。
苏禾看向他面前的朱厌,那朱厌脸色瞬间惊恐,悄悄准备的后手都停了下来。
怎敢!怎敢!便是龙龟便敢不顾朱厌庞大族群,敢直接镇杀族叔。
它心中惊涛骇浪。头顶山神印骤然砸下,朱厌亡魂皆冒:“不要!”
要字刚出口,六倍威力山神印已然印下。
轰然砸在朱厌头顶,鲜血尚未飚出,便被巨大的力量镇压下去。
一道漆黑雷霆自空中劈落,落在朱厌身上。
朱厌抬爪,看着自己肉身一点点粉碎,化作虚无。
逆斩本源落在踏天二重的修士身上,便是逆斩本命星辰,在其他东西上,便是从根源上进行磨灭了。
空间通道外,青雷点点头,眼中又有怪异闪过:“龟仔,叔再教你个乖。任何神兽,哪怕只是一滴鲜血,也是至宝!叔在镇杀这头朱厌前,已经将其身所有有用材料剥下,你呢?你这头朱厌的材料卖出,就你那青元门,建七八个轻而易举。”
苏禾愕然回头,不可思议看着青雷。
这种事不应该在我抹灭它之前说吗?青雷哈哈大笑,爪子一挥抚平空间。
无相剑宗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鬼物不闻不问依旧向剑宗弟子厮杀过去。
幽冥召唤,鬼物战力随机,但总能招出与自己境界相仿的鬼物,此刻杀去便是一面屠杀。
大殿顶上,徐长老已经彻底呆滞。
朱厌……死了!不但这头朱厌死了,还有一头成年朱厌,在一头龙龟爪子下化作飞灰,狗一般,连反抗的机会都不曾有。
神一般的朱厌,在龙龟眼中,是可随意镇杀的猴子?便如朱厌眼中的无相剑宗弟子?他心中一片冰凉,自己居然想靠着朱厌,剑斩龙龟……
他沉默着,忽然抬头,向着苏禾歇斯底里的吼道:“龙龟,住手!住手啊!这些都是青元弟子,他们无错!只是被蛊惑!杀我,杀我!斩首恶诛异心,其余留一条活路啊!”
“便是无相剑宗,也不全是针对你的!见过你渡天劫的,怎么可能对你生出二心!还有那些被丢出两界战域,见过成年龙龟的,他们甚至劝过我,劝过我……”
望着鬼物一面屠杀,徐长老喷出一大口血。
朱厌该杀!该杀!还有书生,是他引来的朱厌,才让无相剑宗升起二心!
朱厌一间龙龟便急速逃窜,必知自己不是龙龟对手,却引诱无相剑宗起了二心。
苏禾爪子一挥幽冥通道,一阵吸力传来,不吸万物,单单将鬼物通通吸入,最后一头鬼物进入,通道随即关闭。
再无半点儿痕迹,比青雷抹平空间通道还要完美。
幽冥不在此界!
徐长老呼哧呼哧喘息着,苏禾看着他:“书生何在?”
不杀他自有因由,整个无相剑宗只有徐长老身上书生气味最浓,连朱厌身上都没这般气息。
三天内当他当见过书生。
比起朱厌,不知为何,苏禾更想镇杀书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