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
过了一会,拿着烟牌的哑巴又转了回来。
谭耀文抬头看去,回答道:“他呀,他叫盲辉,是和联胜的苦力,我看他可怜就让他留下了,平日在庙街这一代卖烟为生。”
“他是哑巴?”
“不是,只是结巴,而且为人胆小懦弱,不喜欢说话而已。”
谭耀文招了招手:“盲辉,过来。”
“耀,耀文哥。”
盲辉看上去很害怕谭耀文。
当然,油麻地就没有不怕谭耀文的古惑仔,谁都知道耀文哥最凶嘛。
“看吧,不是哑巴。”
谭耀文一边向吕泽说着,一边拿出二十块放在桌子上:“一包万宝路。”
盲辉手忙脚乱的拿烟,接着又给谭耀文找了六块钱零钱,这才拿着20面额的港币跑掉了。
“他居然收你钱?”
吕泽看的一脸意外。
谭耀文再怎么说,也是油麻地和庙街这一片的老大。
盲辉在他的地盘上混饭吃,现在老大要抽烟了,当苦力的怎么敢收钱。
“他是傻子嘛。”
谭耀文洒脱一笑,没有和盲辉计较。
吕泽点点头,他算是知道盲辉为什么身上有伤了。
八成是有古惑仔从他这拿烟,他跟人家要钱来着。
要知道,不是每个古惑仔都像谭耀文一样,吃东西给钱,买东西也给钱。
大多数底层的古惑仔,做事都不是很讲究。
遇到烟童这种最低级的社团苦力,不敲诈一下就算好的了,买烟给钱,想都不要想。
“盲辉其实挺守规矩的,除了性格犟了点,一点坏事都没干过,还收留了一个叫张文慧的北姑。”
“他每天卖烟赚的这些钱,都被他交给张文慧了,因为张文慧没有身份证,他想帮着把身份证办下来。”
“张文慧呢,就住在盲辉租的房子里,以按摩为生,当然,不是很正规的那种。”
“二人相依为命,有今天没明天,像这种社会底层民众,油麻地实在是太多了。”
吕泽一句句听下去。
慢慢知道为什么盲辉是和联胜的苦力,他在庙街混,谭耀文这个恒记的大哥却不赶他走了。
因为盲辉的经历,和谭耀文有相似之处。
当年谭耀文一文不值的时候,也认识了一个叫阿嫦的北姑,二人相逢于微末。
只可惜,阿嫦心里一直惦记着八中,没有和谭耀文走在一起的心思,最终二人反倒成了义兄妹。
看到眼前的盲辉,谭耀文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然恒记的地盘,凭什么让你们和联胜的人恰饭。
“耀文,整个油麻地,你现在占了多少?”
几杯酒下肚,吕泽说起了正事。
谭耀文回答道:“大概三分之二吧,还有一部分被和合兴的烟鬼乐,还有和联胜的丧琨占着。”
“嗯。”
吕泽举了举杯子,开口道:“停下来吧,油麻地反黑组的阿头找我谈过了,警方不会允许一家独大,你要见好就收才行。”
谭耀文沉默少许,点头道:“放心吧泽哥,我会吩咐下去的。”
吕泽接着喝酒,语气淡然:“社团相争,就像是压弹簧。”
“你一用力,它就缩了,你一松手,他还想弹回来。”
“你是个会做事的人,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只一点,油麻地不能乱。”
“乱了,会有人说你无能,你还年轻,扛不起这个标签。”
谭耀文重重点头:“我懂...”
算起来,谭耀文今年才28岁,比何定邦还要小两岁。
现在的他,已经是江湖上数得着的大哥级人物,走到哪都能让人喊一声耀文哥。
未来要是还有机会,未必不能再进一步,带领恒记成为一流社团。
只是这不容易,需要等待和耐心。
而在这个等待过程中,更要如履薄冰,一步也不能走错。
走错了,机会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踏踏踏...
“盲辉,站住!”
“不许跑,快点停下来。”
酒过三巡,远处传来呼喝声。
吕泽几人抬头看去,发现盲辉正被几名军装警追着。
嘭!!
盲辉的腿受了伤,不是很不利索,没跑多远便被扑倒在地。
几名警察围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踹,边踹边说道:“让你不要跑了,害我们追的这么辛苦,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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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泽隔着很远喊了一句。
“谁,谁喊的?”
领头的军装警四下寻找。
吕泽放下筷子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阿头,这人我认识,咱们西区总署的重案组组长。”
不等为首的警察说话,便随从警员在后面小声说道。
阿头楞了一下,反问道:“没看错吧?”
手下摇头道:“错不了,拆九龙城的时候我见过他,当时我在站岗,亲眼看到他和警司谈笑风生,还从警司车里拿烟抽呢。”
“我是西区总署,重案a组的组长吕泽,几位弟兄,这人犯了什么事了?”
吕泽把证件从口袋里掏出来,戴在了胸口上。
“吕sir!”
阿头赶紧立正敬礼,然后回答道:“有人举报盲辉卖走私烟,我们来找他问话。”
“泽哥,这几个是庙街巡逻组的人,管这一片的。”
谭耀文在后面解释了一句。
吕泽心中了然,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盲辉,不在意的问道:“什么人举报的,电话还是上访?”
阿头回答道:“是电话举报的。”
“那就是没证据了?”
吕泽回头看向维族大叔:“老板,来半只烤全羊,招待下我的这帮弟兄们。”
“半只烤全羊,马上就来。”
维吾尔大叔应了一句。
吕泽收回目光,看向这名巡逻组的头头和他身后的几名弟兄,开口道:“盲辉嘛,小人物一个,他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给我个面子,今天就算了,我给兄弟们点了烤全羊,这羊肉一定要趁热吃才行。”
几名巡逻警面面相视,有些不好意思:“吕sir,这不是让你破费了吗?”
“都是西区的伙计,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吕泽满不在乎,对着谭耀文说道:“耀文,替我招呼下大家,巡逻组很辛苦的,以后让你的手下不要生事,为阿sir们减轻负担,知道嘛?”
“知道了泽哥。”
谭耀文笑容灿烂。
“阿头,庙街的谭耀文啊。”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怪不得上次庙街火拼,上面不让我们抓恒记的人,原来人家背后真有人。”
几名警员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坐了下来。
“谢,谢谢...”
耳边突然传来道谢声。
吕泽回头看去,只见盲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装私烟的背包低头跑掉了。
顺着他跑开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路口。
二人手拉着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时向这边看来,目光中带着感激之色。
半小时后。
吕泽拉着关清卿的手,走在庙街繁华的街道上。
关清卿微微回头,看着和几名警员拼酒的谭耀文,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耀文毕竟是江湖中人,把他介绍给庙街巡逻组的同事,恐怕会有人说闲话吧?”
“不会的。”
吕泽微微摇头:“在九龙城寨的拆迁一事上,谭耀文出力不少,但是他的功劳不适合公开,让他带人打进油麻地,本就是上面给予的奖赏,不然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大面子,能命令油麻地警署啊?”
当然,吕泽有一句话没说。
谭耀文能做的事,有很多人愿意做,也可以做。
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这就是吕泽的私心了。
扶持一部分,打压一部分。
本就是警队的一贯手段,吕泽不做也有别人做。
就拿洪兴的蒋天生来说,很多人都说他和警务处长是好朋友。
吕泽觉得,这句话未必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