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晚霞遍布。
一个已经白发苍苍,有着长长胡须的老人,一边撑船一边放声高歌唱着渔家歌:
“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
古衫在宿醉中被歌声惊醒,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听着外头的豪迈歌声,眉角的惆怅却怎么也化不开。
现在他只要一清醒过来,脑海里全是聂小倩化作千百块碎魂消散在空中的画面。
这个画面如同刀子般每次每刻地刺穿着古杉的心脏,让他痛得不能呼吸,只有醉酒才能稍微减缓这种痛苦。
“你醒了?是不是有些头痛?”
慕容燕的声音在古衫耳边响起,一双纤细有些粗糙的手抵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按了起来。
慕容燕的手仿佛有种魔力,可以暂时安抚他疼痛的心,让古杉眉头微松。
“我睡了多久?”
“第二天黄昏。”
“天气如何?”
“晚霞万里。”
“还有酒吗?”
“任君挑选。”
……
姑苏城内,烟雨蒙蒙。
路人行走纷纷。
临近城门的一座茶楼里,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小曲。
城门口,一老一少两个小兵躲在避风处,缩着脖子哈着气,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茶楼里的小曲: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满头白发的老兵听着入了迷,脸上不时露出感悲伤缅怀之色。
一旁的少年小兵听了一会便没了兴趣,无聊地打着哈欠。
这时,一辆马车慢慢驶过茶楼,朝着城门而来。
少年小兵眼睛一瞪,直接站到城门中间,刚要出声喝喊,立刻就被老兵一把捂住嘴巴,扯到了一边。
形体俊美而健壮的枣骝马稳稳地拉着马车,途径小兵,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才迈步走出城门。
老兵满脸笑容目送马车远去后,才板起一张脸,对着小兵骂道:
“你瞎了眼吗?那可是慕容家的马车,你还敢拦着不成,想死不要连累我!”
小兵脸色涨红,眼里充满了不服气:“上头的大人们再三吩咐我等,让我们严加查看进出的车辆,所有马车都要严加搜查,后面上头怪罪下来怎么办?”
“你呀你……”
老兵指着小兵好笑得摇了摇头:“我问你,我们为何要搜查马车。”
“当然是因为昨日里的生辰纲美酒被盗一事。”
少年小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知道就好!”
老兵狠狠给了小兵一个板栗,才开口解释道:
“贼人在上百个军中好手眼皮之下,不取易携带的金银珠宝,也不拿贵重的名画古董,反而将神不知鬼不觉得将那二十几坛笨重的美酒盗了去,这等本领,必是那些飞来飞去毫无拘束的江湖人士所为。”
小兵双手摸着脑袋痛呼道:“慕容家不正是飞来飞去的江湖人吗,不是更要去搜查吗?”
“呵呵!真去搜查了又如何,美酒真在马车里又如何,现在马车还没走远,你还可以追上去查看。”
看见小兵有些意动,老兵又冷笑一声:“那些江湖人士讲究快意恩仇,真惹怒了他们,晚上将脸一蒙,杀你这个小兵还不是易如反掌,你到时脑袋落地可别怪我没有早点提醒你。”
“快点,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小兵干笑一声,连忙害怕地摇头摆手:“阿叔说笑了,我以后一切听阿叔的。”
……
这辆马车缓缓行驶到一个单独偏僻地小木屋前,一身白袍劲装的慕容燕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满脸笑容的敲了敲木门,大声喊道:
“古兄!我托人从全国各地收拢了一批珍贵美酒,我保证每一坛都不比你念念不忘的醉生梦死差,今晚我们又可以好好痛饮几杯了!”
“古兄!”
“古兄!”
木屋内一片寂静,久久没有人回应。
慕容燕笑容戛然而止,她一把推开木门,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迈步踏入。
木屋内一目了然,一床一桌一凳一纸而已。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孤魂人?细雨骑驴出关外。”
“有缘再见,古歉留!”
“锃~~”
一道剑气破天而上,木屋一分二。
白袍之上,雨一直下。
……
古杉骑着驴,翘着腿,喝着酒,朝着关外行去。
苍黄的沙漠与绿洲,渺渺的蓝天与飘洒的云朵,桃花,溪流,骏马,骆驼……如梦如烟。
最终到达了白驼山。
“欧——啊——欧啊——欧啊——”
一个动物叫声在白驼山庄前响起。
看守白驼山庄的下人闻声跑出一看,只见一条灰褐色,头大耳长,胸部稍窄,四肢瘦弱,躯干较短的毛驴正在门外大声叫唤着。
“哪来的毛驴?”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下人小声说道:
“不会是野驴吧?”
其他下人纷纷露出鄙视地眼神:
“野驴能跑上白驼山?是野驴的话早就被山间的猛兽给吃了!”
这时一道狂风吹过,将白驼山庄的大门都吹开了一半,只留下一阵淡淡酒气。
......
白驼山庄后院,幽雅寂静。
“你想要什么?”
一个一抹红,与桃花一样的女子,半趴在窗口,眼睛专注得看向窗外,回答她的声音却在房间里内响起:
“我想忘记一些事,听说你这里有醉生梦死,能不能给我一坛。”
听到醉生梦死这四个字,桃花一样的女子终于将目光转移到房间内的古杉身上。
“你走吧,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女子充满同情地看了古杉一眼,拒绝了他的要求,又将目光转回窗外。
要坛酒都不行!麻烦!
古杉醉醺醺地抹了一把脸,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大嫂!醉生梦死是留给我的吗?”
女子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去,看到了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庞,随后她眼光一暗,喃喃说道:
“不!你不是他!你的眼神,你不是他。”
古杉变戏法得从背后掏出一个大酒坛,咕噜咕噜得大喝一口,才晕乎乎说道:“那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他看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的眼神在时时告诉我.....”
女子忽然陷入回忆,回忆起欧阳锋看自己的神情,脸上梨花带雨地笑道:“他在时时告诉我他喜欢我,他一直在告诉我!”
一抹桃花飞奔而出。
咕噜咕噜咕噜!
古杉喝完大酒坛的酒,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绕了饶头,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