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七吃下药丸,咳嗽声减缓,发出沉重呼吸声,颇为吃力的道:“李公子也瞧见了,烟某身体不佳,咱们长话短说,李公子打算出多少钱购置和盛苑钱庄。咳咳……”
李彦心里暗骂,你身体不好,我身体好啊,买和盛苑又不是买萝卜,怎能如此草率。
沉吟片刻后,恭敬道:“依在下看,烟大官人身子虽然暂时抱恙,但也无关紧要,有那神仙药丸盯着,想必不出几日便可痊愈了。”
这一番言语若在旁人听来不过是客套话,但烟家兄妹皆是一怔,很显然李彦是入了他们的圈套,也猜出那药丸是夺命的毒药,这不奇怪,都是他们兄妹预料到的。
可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烟九娘这才把视线从哥哥的身上移开,用眼角不屑的瞟了眼李彦,忽的身体一抖,眼睛一亮,由不屑转为仔细打量,
“咳咳,多谢李公子为烟某解心忧,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清楚,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烟七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依旧把李彦往圈里引,只要李彦说出五万两,谈判立即结束。
话音未落,烟九娘突然问道:“李公子可知你头上的玉钗是出自何人之手?”
此言一出,烟七也不自觉眯起眼睛看向李彦的发髻,待看清花纹款式,不由得心里一喜,暗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原来,李彦头上插的八仙过海玉钗,和烟九娘今日头上插的八仙斗花龙玉钗,同出一人之手。
说是巧合也好,说是缘分也罢,都是极小概率事件,可即便是缘分,也是李瓶儿与烟九娘的缘分,与李彦却无半点关系。
只因为李瓶儿为李彦每一次装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今早得知相公要去见京都来客,自然不能穿的太俗,让相公受人鄙视。
但一时又不知当下京都里流行何种风气,千挑万选之下,只好选择永远不会过时的古风。
而且知道相公心神不安,在言语间隐约道出她的想法: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其中的意思便是:相公已经不是以前的粗人,不能一味地用暴力解决问题,此次前去,莫要动怒,做到君子一样的谦虚,温和。要光明磊落的获取,即便没得到,也能够淡然接受。
但是,并没有说此玉钗的来历,所以李彦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转念又一想,这妖媚女人如潘金莲一般的人物,我又何故搭理她,没准这里面埋着什么圈套。
有银妇就必有奸夫,这女人定是要把此事搅黄,然后和奸夫吞得财产。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么复杂,那“不知道”三个字也是难以启齿,说出来不够丢人的。
所以,李彦在脑中极速思考过后,选择避开烟九娘的问题,对烟七笑道:
“在下是诚心而来,却没有看到烟大官人的诚心,一上来便问能出多少钱,这是怀疑李某的财力,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我等告辞。”
欲擒故纵!
李彦今天来就没有打算谈出什么实际问题,不过是试探虚实而来,面对如此心急的烟七,他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站住!”
两名穿甲人唰的抽出腰刀,横在门口,挡住李彦等人的去路。
宋三登时便压不住火气,就想动手,李彦急忙将其拦下,老道士也一把抱住宋三的胳膊,他们心里清楚此番动武,百分百不能活着离开。
“这……李某就不懂了,买卖,买卖,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何故做出这般强硬举动?”李彦回头依旧笑眯眯道。
烟九娘将手抱在胸前,用下颚指着椅子,霸气道:“没让你们走,就乖乖坐下,这些都是京都卫社里的高手,一共三十一名,如果李大官人认为可以把他们都杀了,那就请便。若是一不小心被他们杀了,那就不妙了,卫社最会给别人按罪名,大官人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苦了家里的那几位美娇娘了,都会被判为罪女子,卖为娼妓。”
恶毒的女人!
李彦差一点就骂出声来,忍了又忍,咬牙道:“好啊,李某倒是想听听姑娘打算做什么。不过姑娘莫忘了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姑娘可以打开窗户瞧瞧,李某也不是好拿捏的,若我等走不出去,呵呵……你们也休想离开阳谷县。”
管你信不信,先吓唬吓唬再说,哪怕不起任何作用,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果然烟九娘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开始是惊讶,转而是欣赏,然后又有点欢喜,最后是争抢好胜。
从来都是她戏耍别人,恐吓别人,却不想在阳谷县被别人吓了一吓,虽然她并没有被吓到,但还是生出争锋之心。
烟七想的就很简单,三字:就他了!
如果真如李彦所说,来之前便安排好了退路,那真可以说是心思缜密之人,只有这种人才能更快的融入京都这摊浑水,不求能把烟家产业做的更强,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了。
哪怕他没有安排人手,只是临时编的,也可以看出此人临危不乱,头脑敏捷,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只要本性合适,其余的都可日后培养出来。
李彦大摇大摆的重新做回椅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烟九娘,此时的眼神便没有那么纯洁了,既然扯破脸,索性还原本来面目。
但,他的本来面目是把烟九娘和荡妇潘金莲摆在同一位置,所以更多的是戏谑和轻蔑。
烟七轻咳一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妹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接收到哥哥的提醒,烟九娘摆脱李彦形同侮辱的眼神,道:“奴家倒也不是有意为难李大官人,只要说出那玉钗出自何人之手,就可放他们离去。”
“如果我不说呢?”李彦幽幽道。
烟九娘一怔,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到李彦说话如此直接,不给人留有余地,怒道:
“那就把玉钗留下,你不配戴!”
哈哈……
李彦仰头大笑几声,道“就这样?”
说罢,伸出手抽出玉钗,顺滑的长发没有了束缚,登时便披散下来,他缓缓的站起身,躬身低头,极为恭敬的双手奉上。
烟九娘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哼了一声夺过玉钗,生起闷气,不在言语。
李彦抬起头,妖娆的一撩长发,对着烟九娘抛了个媚眼,嘴里还轻不可闻的打了个“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