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新旧时代交替的时代,李丽元那种死了丈夫的女人确实无路可走。
上有老,下有小,让一个毫无能力的女人怎么去撑起一个家?
李丽元比坚强妇女还要懦弱一点,但她不是贪婪的,她只是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不要将她往生活的痛苦前面推,她就知足了。
她当初选择跟廖庆生走,也不是看在人家有钱。
那时候廖庆生没有钱,就因为没有钱,所以没有女人嫁给他做老婆,加上都三十好几的年纪了,所以娶老婆就更加困难了。
可李丽元跟了一个所有女人都嫌弃的廖庆生,啥都不为,就为了能有个人依靠。
李丽元当初不是没跟刘老太太商量,但她刚有想改嫁的苗头,就被刘老太太一顿好骂。
老太太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为人严肃,也很有魄力。
这点从她对刘千舟的教育就能看出来。
李丽元被老太太呵斥之后,才不得已跟着廖庆生走了。
刘千舟坐在地上,想通这一切,心底又通透敞亮了些。
她也知道母亲的不容易,早就原谅了母亲,所以也没有再责怪母亲的意思。
李丽元抹了抹眼泪,笑着遮掩过去:“人上了年纪之后,就是容易情绪化。好端端的,想起过去,还是忍不住流眼泪。要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
刘千舟从地上起身,给母亲递了张纸巾。
“千千,你见到我们的时候,那时候是真的太穷,太穷了。你弟弟又要上学,基本上我们俩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能让小宝维持正常的学习,我们总不能让孩子没有学上啊。”
“妈,在那之前,廖叔叔就没有正经工作,没有上班赚钱过吗?”刘千舟问。
李丽元摇头:“不,他一直在做事,跟他们一个老乡,是在工地上做事的。说得好好的,一天给一百二,结果人不给钱啊。平时那个工头跟他称兄道弟的,工地上的工人,都以为你廖叔叔也是工头之一,那时候你廖叔叔人还是那么傻,觉得人家工头是相信他,啥事儿都交给他。结果上面老板结算工钱后,那工头拿着钱就跑了,你廖叔叔也没拿到钱啊,可工地上人不肯,非要你廖叔叔给工钱,我们家一分一毫攒的钱,所有家当,全都被工地上的人瓜分了。”
“瓜分了?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啊,廖叔叔也是个打工的,怎么能找他?你们不能解释吗?也没想过报警吗?”刘千舟反问。
李丽元摇头:“解释要肯听啊,工地上的人都知道工头跑了,谁不是一肚子气?看着你廖叔叔就拦着他不让走,非要给钱。我那些年都是跟着他,一个一个的工作换着,跑着,有时候也在工地上找点事情做。所以我们有些什么身家,都在工地上。我们连被子、水盆都被那些工人抢走了。”
“没想过报警吗?”刘千舟再问。
李丽元叹气:“报什么警啊?我们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文化,在那些人面前说话都不利索,哪里敢去报警?我们看着警察,自己都害怕。不像现在,跟着你后,日子过好了,说话都硬气了些。”
李丽元话落,看着千千,一双枯瘦的手握着刘千舟。
“千千,那时候我们是真的穷途末路了,不是被人逼到那个份上,我们也不会来找你。我也知道我们做得太厚颜无耻了,可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啊。我们被人欺凌,所有的钱和东西都被人抢了,我们实在没办法,我和你廖叔叔睡过街边,睡过大桥底下,就是病了,也没有去看过医生。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找到了你,我们能不想吸血鬼一样已经缠着你吗?我知道很无耻,很不是人。我现在看到你对我们的好,你对小宝的好,我心里特别愧疚,我就觉得自己那时候不是人,自己被别人坑了,却来坑害你。所以,我每天都在烧香,希望能保佑你这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哪怕要我十年寿命,我也愿意。”
“妈,胡说什么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太难过,都过去了。”刘千舟低声道。
同情母亲的遭遇,却也只能对过去的他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好在现在都过好了,都过来了,过去的事情,就当是人生的经验吧。
李丽元再道:“千千,你想啊,我们那时候那种情况,你廖叔叔他能好吗?其实你廖叔叔人不错,他要是心眼儿坏,我也不会跟他走。就是那时候太穷了,人一穷就会发脾气,会发怒,所以我们俩经常吵架,我也经常说后悔跟了他,落得心如蛇蝎的毒妇的罪名,自己却又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可我说归说,我打心底里就跟定了他,这辈子只要他不先抛下我和小宝先走了,我就不会离开他。千千啊,你见到他的时候,那是我们最穷的时候,所以,他表现不好,让你一直误会了他。”
刘千舟点点头;“我知道,也认识廖叔叔这么久了,虽然没有一起住过,但对他的人品,酒店那边都听说了。”
李丽元听刘千舟说这个,立马就想到前些天丈夫身上的事儿。
当即笑起来:“是吗?你也听说了吧?你廖叔叔现在是日子过好了,真的,所以不贪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他有口饱饭吃,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是,听说了,上次宋城跟说松子进特长班的事,就说了那事。对方是外地商会的大人物,总之廖叔叔做得很好,可算是在酒店出了名了,还获得了最佳员工的称号。”刘千舟笑道。
事情就是外地安南来的商会会长,带了他们当地的一种药材,来云都做生意,就住在世纪豪庭。
那位安南商会的会长和他的人,带的也不止是一箱药材,还有一箱现金。至于现金用来交易什么,宋城没有多说,但一定是合法的交易。
然而那位会长与同行人员办完事情离开后,忘记带走放在了床下面的一箱现金。
收拾客房的清洁员也没有发现床底下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得箱子,一般客人的贵重物品都会放在酒店配备的密码箱中,谁也没料到床下会有东西。
安南来的那位会长,兴许是生意谈成,一时间太高兴了,走了就忘记了那箱现金了。
后来被廖庆生检查房间的规整度发现了,廖庆生是客房部的一个小组长,对于他负责的房间他向来非常敬业。
清洁员打扫整理之后,他都会再次进去检查,力求做到最完美。
之所以对工作不是做做样子,这才能发现藏在床底下的箱子。
箱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箱子,密码是初始密码,他直接就打开了。
本以为这种箱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衣物之类,没料到是一箱现金。
廖庆生怕这房间会被别的客人订了,所以直接将箱子带去了他的小屋,随后第一时间联系房间客人。
然而房间客人在他联系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回安南的飞机上,打不通电话。
廖庆生没办法,只能用自己的手机号给客人手机发信息,告诉对方,有东西落在酒店了,请人立马回来取。
但订酒店的人,信息和号码都是会长身边的助理。
助理对会长带了些什么东西,知情不多。
所以那边人下飞机后,助理开机,得知还有东西在酒店后,就让廖庆生帮忙邮寄,邮费到付。
廖庆生一听对方连行李是什么都不知道,那铁定不是行李的主人,当即要求要跟行李的主人通电话。
助理万分无奈,才在会长稍微空歇下,把电话递给会长。
会长一开始也没想起来,但廖庆生一提床下的箱子后,会长立马急了。廖庆生万分诚恳的请会长亲自回去取,因为那么贵重的一个箱子,他既不能帮忙邮寄,也不放心交给任何人,只能他亲自回来取。
那位会长当即就对廖庆生刮目相看,既然知道那个普通箱子很贵重,那显然也是知道里头是什么了。
会长问了句的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廖庆生信誓旦旦的说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所以这短时间里,箱子还是安全的。
安南的会长当即就再坐最近的航班赶回去,廖庆生担心会有意外,当天一直坐在小房间里,守着,哪也没去。
没有他执勤打卡的记录,酒店当天还给他扣了分。
分数是直接跟工资、奖金挂钩的,但他也没解释。
这事儿还是安南会长取回一分不少的箱子之后,回到安南处理完了事情才主动向酒店说的。
那位会长主动爆料的时间,距离事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可那一个月中,云都酒店这边安静得很,那位保管他箱子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安南会长才终于相信,是自己以己度人,想错了人。
事情曝光之后,酒店对廖庆生给了荣誉和补分的嘉奖,也对他的工作部分给予了认可。
现在的廖庆生,对酒店的工作,那是干劲十足。
因为得到了全酒店的认可,那是种比给他金钱更能鼓舞人心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