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的阳光分外强烈刺目。
“呃……”程涛眯着眼睛木愣愣地抬起满是污渍的脸，下意识伸手遮挡。
剧烈的饥饿感排山倒海般刺激着大脑，他只觉脑袋里一阵要命的眩晕，长时间未能得到食物补充的身体虚弱得吓人。勉强靠着街角垃圾桶边的公共木椅，程涛痛苦地用拇指压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整个人蜷缩成一枚虾子。
五天了，脑中空空，没有丝毫关于自己的记忆，就连“程涛”这个名字都不知真假，还是前些天他翻遍全身的破烂衣服才在上衣口袋内的磁卡上发现的。
……
“汪汪！”身侧突然传来沙哑的犬吠声，程涛皱紧眉，茫然地摇晃着直起身目光机械搜寻，却见是几条杂毛的土狗在争抢垃圾箱边被丢弃的大半盒寿司。
“呜呜——”其中一条脏兮兮的花斑狗从紫菜包饭里拖出了一截粉白色的三文鱼肉，顿时禁不住惊喜地叫唤出声。
“吃的……”程涛一头乱发下的瞳孔里微微透出亮光，他蠕动着焦灼的嘴唇，倾力把手中拾到的石块向垃圾桶边抛去。
“啪！”流浪狗痛叫着跑开，那条花斑狗夹着尾巴一跛一跛退到一边，黄褐色的眼睛盯着他挣扎着蹲伏在地上捧起沾了灰和唾沫的饭团狼吞虎咽，眼底竟流露出微妙的畏惧与同情。
几块寿司下肚，胃中蚂蚁噬咬般的饥饿感陡然一缓，程涛这才尝到食物的味道。
满是土腥味的饭粒，里面的填料都脱水发馊了，令人作呕。程涛恢复知觉的舌头条件反射地要把嘴里的饭包顶出来，但理智又使他一点不少地硬生生吞了下去。
真他妈恶心。
程涛把黏湿的手在破烂裤子上抹了抹，用力擦干净，接着漫无目的地向巷口一步步挪去。
乞丐似的灰白衬衣，身形瘦弱，程涛习惯性地用五指遮挡面部，眼睛一直眯缝着躲避太过耀眼的阳光。
腿脚虚软无力，他像醉鬼一样打着摆子摇摇晃晃，努力贴着墙根走，尽量不使自己瘫倒。
一步、两步、三步……程涛很有耐心。
整整十分钟！他整整用了十分钟才走完别人一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
出了狭窄的巷子，视野豁然敞亮。穿着肮脏的球鞋站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程涛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该去哪里呢？”
好像走哪里都不得劲，他突然为自己觉得难过起来。
整齐平坦的油柏路很是宽敞，但由于是城市的最外环中最边缘的地方，所以偌大的街道上只有孤零零的程涛一人，投射着小小的黑影。
“轰隆隆，轰隆隆……”
洪亮又刺耳的汽车引擎声突然传来，震得程涛耳膜欲裂，他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细缝，却见远方似乎有一个闪光的小红点愈来愈大。几秒后，程涛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行驶轨迹风骚得几乎是一头脱了缰的野马！
“吼——”火红的法拉利矫豹般咆哮着向他迎头驶来！
有车就意味着有人。程涛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
红得像是烈焰的法拉利599GTBFiorano，程涛看过汽车杂志，模糊的印象里这东西差不多要500万。
程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跃，他的思维缓慢却直接，大脑自动运转分析自身处境与当前形式。
如果撞上去，就能和车主车上关系了……
双腿僵直，身体仿佛有预兆般颤抖得厉害，程涛的头脑却清醒异常，眼中有细微的眸光闪过。
转眼间法拉利轰然冲至五步之外！程涛俯下身蓄力，握指成拳，当即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迅速从斜刺里窜出。
“嗤啦！”车头与肉体摩擦撞击的钝响令人毛骨悚然。
单薄的身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高高抛起，刺目的血线瞬间划出，猩红的血雾蓬开。
“嘭！”程涛瞬间陷入深度昏迷，嘴角依稀有满足的弧度。
得逞了——
————————
“啊！”沈可意尖叫着踩下急刹车，整个人循着强大的惯性狼狈得扑倒在方向盘上。
“啪”法拉利车门弹开，一只套着粉色暗纹的慢跑鞋的脚落在地上，露出的一小截脚踝纤白细嫩。
惊魂未定的姑娘跌跌撞撞下车，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男子毫无生气地躺在沥青马路中央，身下的暗红一滩愈来愈大……
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啪啪闪光。
————————
……
医院VIP病房。
沈可意皱着秀气的眉毛一脸阴沉地坐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对面，苍白的手指有些焦躁不安地纠结。
“我说，到底有没有事啊。”
“别急，别急……”一身白大褂的老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慢悠悠打量了下手中一份完整的检查报告，眯着眼睛沉吟：“沈小姐，由于抢救及时，目前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伤口恢复得很好。但奇怪的是他至少有五天没有良好的进食，肠胃虚弱，而且全身检察时除了撞伤的淤青裂口还有几处抓痕……倒像是被野猫野狗伤着的……”
老院长说着边怀疑地瞥了眼面前略显狼狈还故作镇定的女孩子，并不是很相信朋友遭遇车祸的说法。
笑话，沈家的大小姐哪来这样的朋友？还是身份很可疑的青年男子……要不要赶紧向沈家询问一下呢？老院长看似惺忪的眼睛闭合片刻，精明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
沈可意有些坐不住了，她逃命似地把那个浑身是血的混蛋拖进法拉利里一路飙车才给急吼吼地送到最近的医院，此刻米白色的一字领上衣边上还留着那家伙的血，头发也松散了，因为一直守着都没功夫重新打理一下。
“他离家出走半路被骗了钱包又迷了路，还好被我及时找到了……”
沈可意咬牙切齿地胡诌一通，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不知想到了什么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温胸口不断起伏，“唉问些没用的干嘛，现在要怎么办赶紧说！”
小丫头的脾气大的很，老院长也不敢再随意揣测，就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车祸引起的伤口看似恐怖实则无碍，但筋骨多处受损，腰部软组织挫伤……”
收到对方别再废话的眼神提醒，老院长话锋一转道出结论：“所以如果要尽快下床和根治隐伤防止二次感染，建议给病人配用最新型的营养液。”
“营养液？”
本就处于暴怒边缘的沈可意脸蛋直接黑成了锅底。
莫名其妙在荒郊野岭被碰瓷已经很可恶了，还会挑时候，最恶心的是被碰瓷还要帮碰瓷的圆谎垫医疗费，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几百毫升就近万元的玩意儿，你怎么不去抢，你怎么不去抢，你怎么不去抢啊？她恨不得啐这不要脸的老狐狸一脸唾沫星子！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自个儿都顾不住上个医院还要遮遮掩掩的……靠！！
“沈小姐？”老院长见对方神色有异，不由出声提醒。
“价格。”沈可意勉强挤出一丝笑，伴随着清晰的磨牙声。
老院长只捻着须发装作没听到。
“最新研发的H—31号营养液，可以迅速补充人体各种营养和能量，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被吸收的速度也远超以前的所有营养液，一支2万真不算贵。”他边说边在纸上刷刷写着数字。
“以病人目前状况来看，一天三支的剂量保底，早中晚各一支。再加上住院观察病况的话起码还要5天，这样算下来的话一共35万。”
“这样，因为是沈小姐的朋友，我就做主给打个折，30万可以了。”
老院长握着钢笔，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大主顾。
……
次日清早的阳光透过细网格的蓝灰窗帘印在纯白病床上，恍惚得厉害。
蓬松的被子明显隆起，勾勒出一个人的形体。
程涛眨眨眼睛，确定自己并不是躺在露天的公共长椅上。
但下一秒，程涛的身体就整个绷直了，他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下方传来一阵极其特殊的温软触感，滑腻无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反应。
女人！
程涛的脑子里轰轰作响。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时紧张地不敢随便动弹，只得尽量保持胳膊不动微微侧过身，一偏头，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直窜入鼻腔，激得他心跳如麻。
程涛不敢再动。因为他家老二醒了。
直挺挺躺在床上，忍着这“甜蜜”的折磨，程涛开始一点点整理思绪。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自己的身体自个儿最清楚，除了刮擦最严重的腰间还有蚂蚁咬般的零星刺痛，其他都已无大碍，甚至透着反常的活力。
记忆回复，被法拉利迎面撞上的剧痛还鲜明地残留在脑海中，程涛禁不住浑身战栗，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完全是在鬼门关外溜达了一圈……
“那么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法拉利车主不得不送我到医院治疗的结果吧。”
程涛暗自思咐，眼神不自觉地往侧边下瞟去，隐约瞥见被子旁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长长的乌发弯弯曲曲地缠绕在上面。
没想到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程涛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唔…”沈可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声，阳光照得她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调整睡姿。
对方醒得突然，程涛一懵，却见那姑娘睡意朦胧地抬起头，又很不巧有所感应地向他这边看过来。
尴尬！蜜汁尴尬！！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傻子似的愣在原地。
面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还保持着小嘴微张的慵懒姿势，估计还没醒透，眼神还有点呆滞，透着傻里傻气的娇憨，像只乖巧的苏格兰折耳猫。
如此近的距离，侧对光，清晰明丽的五官完完整整地显露在程涛眼前，不浓不淡的眉锋微挑，少了点小女生的柔弱多了几分秀挺。睫毛卷翘，弧度优美。
未被化妆品遮盖的皮肤白嫩得跟牛奶似的。
“砰！砰！砰！”程涛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得跳动起来。
病房里气氛诡异，足足僵持了十五秒，沈可意的眼睛恢复清明，率先打破僵局。
“臭碰瓷的！！”
沈可意恶狠狠地瞪着程涛就来掀他的被子，“看什么看，看够了就赶紧起来！别装死！！”
“唔。”程涛回过神胡乱地应了声。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知道自己理亏，又平白受了人家恩惠，程涛只得默不作声地爬起来。
两叠衣物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还是原先那件灰白色衬衫和宽松的牛仔裤，但已不是肮脏不堪的模样，各种污渍血迹被搓洗得非常干净，让人勉强可以忽略掉那些破损的地方。
甚至在程涛掀开被子望向自家兄弟时候，套在上面的**也是干净的。
换掉宽大的条纹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物，程涛下意识舒展了下重伤初愈的身体，用力吸了口清新空气。“终于活过来了！”程涛心想，露出微笑。
睁眼，猛地看见沈可意一副标准审问姿态站在面前。
“啊吓我一大跳，干，什么啊……”程涛往后躲了躲。
“你说呢？碰瓷的！！”沈可意差点暴走，恨不得揪着程涛的衣领怒吼。
“啊，这个……”程涛摸摸鼻子，粗劣的手段被人一下子撞破，自个儿心里也挺难堪的，索性就厚着脸皮耍赖，“不是你撞我的么，我还没要求什么呢。”
程涛声音越来越低，不敢看小姑娘委屈冒火的眼睛。
“你！”沈小当即红了眼，要是眼神能杀人，程涛估计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万劫不复了。
“好！我现在也不管你为什么自己撞上来。人在做天在看，我给你送到医院没让你死在大马路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沈可意双手环胸，声音寒气森森，“说吧，要什么，一次解决。”
“啊？”程涛一愣。
“我说怎么样才可以给这件事故做个了断！”沈可意跳脚，她不算特别高，穿着慢跑鞋一米六几的样子，程涛低头就能望见她因情绪激动而绯红的脸蛋，细细的绒毛被清晨的阳光染成金色。
“埃希！”沈可意直接爆了句粗口。
门外突然有了几丝动静，仿佛是某个护士快步走过，沈可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一把扯过程涛的袖子就蹑手蹑脚在病房门前探听片刻。
怎么了？程涛满腹疑惑，却见对方回头比了个禁声手势。
“别说话，出去再跟你算账。现在给我走。”沈可意压低嗓音，眼睛却没放在程涛身上。
压低头上的棒球帽，沈可意做贼似地悄悄推开医院厚重的玻璃门。
“傻站着干嘛。跟上，快！”
“知道了。”程涛无奈地尾随，心里明白了大概。
在医院逃走，疯了这是！埃希！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两人躲躲藏藏，很快到了停车位旁。
那辆红得张扬的法拉利着实扎眼，程涛一瞟就认了出来。
“进去进去！”程涛在沈可意的催促下忙坐进了副驾驶位置，沈可意等不急似地为他合上车门，而后飞快钻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
“嗤！”沈可意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底，法拉利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蹿出。火红色的法拉利在日光下的高架路上疾速奔驰，引得好些路人侧目而视。程涛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索性闭了眼假寐，横竖也就这样了，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嗯、真好啊。
沈可意开起车来极其火爆，仗着良好的加速性能和扎实的底盘在车流里穿梭，把一辆又一辆车抛在后面……
新人，写书不易，只愿不忘初心可得始终，在此立誓:太监，直播剁（你们懂的那东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