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忽然被一块劈天盖地而来的毛巾盖了个严实,宁仟刚想伸手去抓,便有个大掌落下,捏起毛巾温柔地替她擦拭起头发。
这动作也太过亲密,就连大叔也不曾替她擦过头发。宁仟不免有些心虚,忙闪开几步,一脸紧张地盯着伊森。
对于她突然的躲闪,伊森的表情有些不悦,毫不掩饰的开口警戒她:“十二点还没到,今天还没过去。”
宁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会发出沉沉的一声,正好十一点整。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伊森,伊森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开口解释:“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想法,刚才你应该也打电话问清楚了,我只是感激你陪了点点一天,怕你感冒,想把你擦干头发而已。”
他难得那么有耐心,肯花心思给人这么苦口婆心的解释。被他这么坦荡地一说,宁仟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谢!”
见宁仟不再抗拒,伊森才示意她去浴室,掏出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
宁仟偷偷抬起眼睛,从镜子里偷看伊森,他目光专注,并没有看她,吹头发的动作也十分娴熟,看来平时对点点也是有认真照顾。
人常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何况是本身就长得好看的男人,更是帅得一塌糊涂。
不过宁仟对伊森,纯正是抱着欣赏帅哥的态度,没半分非分之想。
她目光凝视着伊森,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不免迟疑着开口:“点点她妈妈……”
伊森正认真地帮她吹着头发,闻言动作不免一僵,眼睛半眯而起,直直摄向镜面,他目光锐利,面色铁青,黑得能滴出墨来,全身笼罩着一股阴沉可怖的气息。宁仟被他一眼看得心虚,干咽着口水,说不下话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吓坏她,伊森收敛了几分摄人的目光,撇下眸子,朝她淡淡开口:“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多嘴。”
见伊森缓和了面色,继续帮她吹头发,宁仟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劝道:“其实我也是因为童童他妈妈讲的那席话,她说孩子不能没有母爱,不然会有个不快乐不完整的童年,我想点点也是一样,她虽然很快乐,被你保护的很好,可你也看出来了,她内心其实还是对母爱十分的渴望……”宁仟话音一顿,从镜子里小心地抬头看了伊森一眼,才继续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点点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点点说你还留着她的照片,那一定是很爱她吧?你为什么不试着把她找回来,给点点……”
“啪”一声,打断了宁仟的喋喋不休,伊森拿在手上的吹风机,突然被他狠狠砸在了镜面上,这巨大的动静吓得宁仟身体发颤,她看向支离破碎的镜子,一时脸色发白。
伊森的表情在破碎的镜子里显得十分古怪,他压抑着怒气,开口的声音沙哑难听:“趁着我还有耐心,别再跟我讲这些废话。点点她有没有妈妈,不关你的事,听清楚了吗?”
宁仟“咕噜”咽下一口唾沫,压下心底的胆颤,有些赌气地朝他道歉:“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伊森并不在意她的小情绪,沉着脸迈着腿大步地出去。
宁仟松了口气,敛下眸子,告诉自己:宁仟,不要再想点点了,伊森说得对,点点如何,从来就和你无关,你只是做了她一天的假妈妈,陪她过了一天生日罢了,明天,你们就各奔东西,可能再不相见了。
不,只要再等半个小时,你就可以彻底告别这一切,大叔还在等着你不是吗?
宁仟调整完情绪,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见伊森的身影孤孤单单地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摆着白天宁仟和点点亲手完成的爱心蛋糕,上头还有点点画的幸福的一家人。
伊森目光怔忡,正静静地望着上头的图案发呆。
宁仟缓步走过去,朝他开口解释:“点点今天生日,我们就一起做了个蛋糕,她还非得等你回来一起吃,没想到小家伙自己先睡着了。”
伊森没有多大反应,宁仟不免有些尴尬,一时坐立不安,只好低着头,默念着时间快些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伊森忽然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朝她询问。:“你说点点,真的很渴望母爱吗?”
宁仟一怔,抬头看向伊森,他并没有看她,目光定定地盯着那三个手牵手的小人。
宁仟没有回答,她相信伊森心中早有答案。
伊森终于将视线转开,转而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却是打给警察局的,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嗯,我要撤销诉讼,现在。”
宁仟听罢,不免喜形于色,恨不得立马冲了出去,狂奔到沈成韧面前。只是……她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还有五分钟,这每一秒,居然都显得那么漫长。
宁仟正仰着发酸的脖子,看着秒针一秒一秒地走过,伊森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而来,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宁仟吓得立马挣扎,耳畔却飘来轻盈的一声:“不要动,一下就好。”
他擦干了她的头发,自己的头发却还微湿夹杂着洗发水的清香,味道有些醉人,迷迷糊糊中宁仟有些恍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他不是总是端着副架子,居高临下的看人,可今天在游乐场玩到开怀大笑,露出孩子面的人是谁?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厌恶她,看到她皆是一副不愿搭理的表情吗?可现在为什么一副不舍的神情,将她用力抱在怀里,动作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去?
只是不等宁仟把问题想明白,伊森已经松开她,面上一片淡漠疏离,看着她的眼神冷淡到让宁仟怀疑刚才都是错觉。
“走吧。”他淡淡地开口,转过身不再看她。
宁仟咬了咬唇,走近浴室,换上了已经烘干的T桖,将那条蕾丝裙装回纸袋,这本来就不属于她,一切还是回归原点好了。
宁仟缓缓走了出来,伊森正立在落地窗前俯瞰夜景,那高大的背影笼罩在阴影之中,有一瞬显得孤独寂寥。
高处不胜寒,也许就是伊森这样吧?他看似风光无限,却没人懂他的寂寞。
听见响动,他转过身来,手里夹着一支烟,缓缓地吐着眼圈,眼神迷离地看向宁仟,忽然和她微微一笑:“你愿意留下做点点的妈妈吗?”
宁仟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永远陪着他和点点,她有沈成韧,他才是她心头挚爱。而他和点点,不过是她生命中一场意外,就让他们把这场交集就当做一场美丽的梦,一场偶尔忆起,却终将淡去的梦。
伊森一下收敛了笑容,掐断了手上的烟。看着宁仟扭头最后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点点,咬了咬唇,朝门外飞奔而去,头也不回,义无反顾……
再见了点点,再见了……伊森。
宁仟不管不顾地跑到酒店外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沿路的出租车稀少,偶尔也是飞驰而过。
她索性迈开大步,朝警察局飞奔而去,脑袋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见到沈成韧,快点,再快一点。
宁仟一口气奔到警察局,黑人警察正半躺在椅子上睡觉,被她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
揉着惺忪的眼看着只顾喘气,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宁仟。
宁仟张了张嘴,有些着急地皱紧了眉。后头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宁仟。”
她眼眶一湿,泪珠就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滚落下来。
转身便看见沈成韧缓缓从位子上起来,望着她抿唇一笑,眉眼却露出心疼。
宁仟狂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抱,把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他的身上,才娇嗔着开口:“大叔,你快吓死我了。”
“是我不好。”沈成韧一脸自责,一直抚摸着她的头发,听她哭得“稀里哗啦”,一时心疼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宁仟吸了吸鼻子,控制了几分情绪,抬头看向沈成韧:“大叔,我现在体会到你那种心情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天提心吊胆,是怎么过来的。”
他似乎也一直没有休息,一双眼睛红得透出血丝,脸上只有自责的表情。宁仟有些不忍,故意朝他打趣:“大叔,这惊心动魄的一场,倒是可惜了我们好不容易的假期。”
沈成韧被她酸酸溜溜的语气逗得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朝她开口哄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保证,明天醒来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携手而去。
回去的路上,宁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伊森和点点的事,只说伊森是出于宠溺这个孩子,才会紧张到报案拘留,中间一系列给点点当妈妈的事,当然只字不敢向沈成韧提起。
好在沈成韧一直自责将她丢下,害她担心了一天,并没有再追问伊森和点点的事。
这事……终于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