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衡想也没想就往驾驶座里钻,决定自己开车走。
张一鸣赶忙来拉车门。
“陈总……”
“颜家那边你继续盯着吧!三天,我再给颜豫北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他不回来,‘通润’即刻全面收购‘颜氏’。”
陈礼衡说完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只剩仍然待在原地的张一鸣。
张一鸣摇头苦笑,给“通润”的管理层打了电话,说按陈总的意思,让他们继续在股指期货市场上沽盘,等到颜氏股价被动下落,然后一网打尽,成功完成收购。
他其实不大弄得懂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但也知道这次陈总确实是发了火的。
陈总在公司里收消息,坐不住又跑出来了。
他张一鸣一路跟随一路都在左右,看着自家老板第一次如此失态,也知道,或许这位,就是他的劫数。
“砰砰砰”的房门砸得颜小朵浑身一个激灵,连带的,就连本来好好压在她身上的颜豫北也被吓了一跳。
门外有人叫嚣,大抵是这汽车旅馆的老板,因为他们带出来的现金已经不够,颜豫北又执意不肯刷卡,所以没在规定的时间内退房,那老板便气势汹汹的杀上来了。
颜小朵的眼睛红红的。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哭过了,眼角脸颊都是凉凉的,只要有一点风过,她的眼她的整个人,浑身都冰凉。
砸门的声音还在继续,门外来叫的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
颜豫北的动作暂时停住,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人。
颜小朵颤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些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跟陈来庆是一样的吗?”
颜豫北皱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拿他跟陈来庆比?
颜豫北立时翻身下床,随手撩起滑落到一边的被子盖住她的身躯,这才快速穿上自己的衣物,奔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两个人都穿戴整齐以后一起下楼退房,期间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走到停在门口的小汽车时,发现本来好好地停在门口的车子居然被人把车胎给扎了。
颜豫北围着自己的车子转了两圈,那汽车旅馆的小老板才走出来说。
“我们这里像你这样的豪车可不多见,太扎眼了。”
颜豫北询问了修车的地方,等把车子开到那里才发现,他们身上所带的现金已经不够支付这笔费用了。
颜小朵就坐在副驾驶上,远远看着颜豫北下车与修车的人交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竟然一把把自己手上的手表拔下来交给对方了。
颜小朵一惊,赶忙奔下车去抓他。
“豫北,你干什么?那表是你爸留给你的!”
颜豫北迅速回身,赶在那修车老板反悔以前将她一揽。
“没事,身外之物,没了也就没了,他会顺便帮我们加油。”
“可是那是古董表,价值至少过百万!”
颜豫北赶忙捂住颜小朵的嘴,把她带到角落才道。
“还有我们的车也太扎眼了,等再走些距离,就把它卖了吧!”
颜小朵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由的,眼睛就红了,她怕颜豫北看到她眼里的东西,所以话也不想再说,只是偏转开头,望着茫茫的,不知道要去向何方的高速公路。
她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可能就连颜豫北自己也弄不清楚。
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清楚的。
清楚的知道,不管他们走了多远,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也终究会被现实打败,然后回家。
车子修好之后一路前行,从白天走到黑夜,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风尘仆仆的两个人,纵然疲惫,可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快要天黑以前颜豫北把车停在一个服务区便利店的门外,他进去买盒饭,她就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坐上,听电台里的广播说最近京城总不太平,某陈姓部长因为儿子犯了刑事案件而被牵涉进去,现在已被暂时停职了。
颜小朵突然竖起耳朵,也不知道怎的,直觉将这位所谓的“陈姓部长”与陈来庆的老爹联系在一起了。
她迅速转过身子扑到收音机前去调大音量,才听见那声音磁性的男主持正解读案件道,说是这几天网络热搜的新闻,传统媒体上虽然没报出来,但这位官二代在京城横行霸道的事迹都被网上报出来了。
颜小朵听得仔细,心跳突突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陈礼衡的身上去了。
他现在怎么样?
如果说陈来祺的事情真的被网络揭发了,那么江家两兄妹的事很快就会接着来,然后,会不会就有人知道他去过泽县的事?
颜小朵越想越是焦虑,正常的思维都快没有了,她只觉得陈礼衡这下摊上大事了,他最近是不是好麻烦?是不是一不开心就皱眉头,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长时间的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她一着急就想去开颜豫北的车,可是刚刚钻进驾驶座去,旁边的车窗已经有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抓方向盘的小手。
颜小朵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呼吸急促起伏,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还好电台里的男主持又开始解读其他的新闻去了,颜豫北并没有听到什么,他只是站在一门之外,静静地把她望着,颜小朵深呼吸了几口气,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换了一些零钱和现金。”
“我、我肚子饿了,豫北,连续吃了几顿泡面,我想吃点别的东西。”
颜豫北的大手隔着车窗抚摸她有些苍白的小脸。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那边有卖饭的,只是菜看起来不怎么样。”
“随、随便吧!你给我买什么我都吃。”
“好,那你先随便吃点,待会找到闸口我们先下高速,天已经黑了,该找地方住下来了。”
颜豫北说完了话就转身,颜小朵只觉得自己的眼角眉梢都在疼痛,她刚刚的仓皇无措,还有她骗他说自己肚子饿的事情,她的谎话那么蹩脚,可他并没有拆穿她啊!
颜豫北径自向那服务区卖饭的地方走去,颜小朵就趴在方向盘上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路过来他都坚持不刷卡不使用身份证,一路上用的都是他身上所剩不多的现金,甚至因为不出示身份证的问题只能住小而乱的旅店,可他的谨慎和真的打算一去不回的决心,好像这场之于她来说的“旅行”,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离开。
颜小朵只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闭了下眼睛,便迅速跳下车去。
颜豫北的车她不能开走,她已经对不起他了,就不能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带着身上所剩不多的现金,找到旁边的一辆旅游大巴跟司机交涉了一会儿便上车。
车子一路开一路走,期间她又换了一次车子。
从上车她就开始哭,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想着可能会因为找不见她而发疯的颜豫北,她狠狠咬住下唇,想着其实他心里也该是明白的,这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其实他们总归会有回头和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换她,提前告别了。
另外一边,一天一夜之后,陈礼衡的耐心其实已经降到极点。
他一个人靠在隔离带的汽车前抽烟,半夜三更的,一点猩红忽闪,连续两根烟后他又开始自嘲,觉得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家里的电话不时会打过来,陈父大概嗅到一丝气息,知道是他把陈来祺的事给捅出去的。
他捅出去的事,京城的陈家未必会知道,可是,知子莫若父,陈父却是知道,陈礼衡虽闷声不响,可他却是把陈来庆的帐记到整个陈家的头上去了。
是他,故意把陈来祺的破事捅到网上,又在网上建立了防火墙,防治这件破事烧到陈家的其他人头上。
“是不是你?礼衡,爸爸就问你这一句话,来祺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你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来庆,所以迁怒于来祺?”
陈礼衡熄灭了手里的烟,翻身靠在车前,淡淡“嗯”了一声。
陈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气去。
“你……你现在在哪里?回来!”
陈礼衡淡淡的,一直到挂断电话才又点了根烟。
这夜太黑,弄不好就会迷路。
可是,迷路,好过一个人。
颜小朵上车了又下车,终于还是在一个服务区的门口被本来那辆黑大巴给扔下了。
她上完洗手间出来,远远见着那车绝尘而去,追了几步,就停下来,没有来由地想哭,可终究是没哭出来。
她自己抽泣了两声,没有手机没有电话,连身上最后的那点钱都没有了。
抬手揩过脸颊,只觉得这风都是冰凉的,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色,再再彰显着新一天的开始,初晨的阳光映在周围的一切人和事上,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整个天都像是灰的。
服务区里不断有人经过,迎来送往,什么人和什么车都有,可她知道,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人帮她了。
心,从来没有这么灰过,她跟颜豫北的那场诀别连声问候都没有,他应该会着急,然后,更深地恨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