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想让老爷子知道小舅说的话再教训他一顿,但是小舅这件事有点复杂,”程子言将他们拉到一边,赵晗如刚从国外回来,曲岳回来的时间也不算长,又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唐家的这些陈年八卦压根就不了解。
“小舅六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抑郁症自杀了,为了这事儿他怪了老爷子三十多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两人唱了三十多年的对台戏,只要老爷子赞成的,他就一定要反对,所以他今天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老爷子,老爷子知道你被他气走了,除了难过,也没有任何办法教训小舅。要是把他叫来训斥一顿吧,父子关系又会更加恶劣,要是不理他吧,又觉得你受委屈了,你今天这么做,伤的是老爷子的心啊。”
“为了不让唐老伤心,就该让晗如受委屈?”赵晗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曲岳就毫不犹豫地开口了,眼神凌厉。
“哎……”程子言本想说年轻人嘛,受点委屈有什么?可是对上曲岳那张严肃冷漠的脸,想到这个人护妻狂魔的称号并不是浪得虚名,便又把话噎了下去,讪讪地开了口,“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为了小舅不愉快根本没必要……”
“我们没为他不愉快,他还没那个资格让我们不愉快。”赵晗如拢了拢自己的外套,紧紧握住曲岳的手,“唐家的水太深了,我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不是为了爷爷,我们今晚也不会来,既然他们不欢迎我们,那这些人不认识也罢。”
“哎,可是你还没见过我爸妈呢。”程子言苦笑着搓了搓手,“他们可等了你一晚上。”
“见父母?还等了一晚上?这话说的有点歧义啊。”赵晗如奇怪地看着他,曲岳更是一脸不善。
“你能别这么插科打诨吗?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子言咬牙,“我爸想见见你们。”
“令尊想要见我们,肯定也不会想在今天这个场合和我们深聊什么吧?下次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的。”赵晗如朝他点点头,毕竟在a省的时候,程子言帮了她很大的忙,这份情她必须领。
程子言要的就是她的允诺,至于她和唐家其他人关系闹得有多僵,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只需要她保证能够站在他那一边就行了。
“今晚让你受委屈了。”回家的路上,她轻轻捏了捏曲岳的手,一脸抱歉,他和唐家人之间虽然算不上有多亲昵,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今晚也不会受到这么多的刁难和非议。
“瞎说什么!”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我和唐家人不熟,他们和曲峰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所以他们也没少在背后给我下绊子,今天他们没当面给我难堪还算好了,我还觉得是我连累了你……”
她笑出声来,“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这些人我们今后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爽快答应程子言?”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爸妈也算是我的姑姑姑父,之前欠下了他的人情,登门拜访他的父母,不是应该的吗?我以为你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
“程子言的父亲程公甫是个很不一般的人,和他完全不同,”他想了想,“倒是有些像唐平之。”
“这么阴?”她吓了一跳。
“他的手段和唐平之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然是唐老最看重的门生,但是他工作过的每一个位子,得到的都是一致的好评,这说明什么?他为人处世的手段十分娴熟。”他拉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其实我和他的接触不多,但是每一个初初和他接触的人,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那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提防?”她一脸奇怪,照理说程公甫是程子言的父亲,对他又好,他没理由会对他这么戒备。
“因为当初是他选中了我进入鸿海。”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是他向我妈建议让我回来,帮助她夺权的,又在我回来之后,向唐老建议甩开我妈和曲峰,扶我上位的。”
“你是说当初你在国外的时候,他就已经选中了素不相识的你?一心一意地想要扶你进入鸿海?这是图什么啊?”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为了程子言铺路?因为程子言使唤不了曲峰和你妈,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根基浅薄的人,这样的人才便于程子言操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没有任何实据可以证明,”他的笑容微苦,“我和程子言挺合得来的,但不意味着我心甘情愿被人这么利用。”
程公甫做这些事情并不露痕迹,都只是在平时的交谈中流露出只言片语引导暗示,但曲岳在工作上向来细腻敏感,一早就从和李婧、唐老交谈中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当初发生的事,便对程公甫起了戒心。
“最可笑的是我妈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摆了一道,傻乎乎地把他当成盟友,指望他有一天能救她出去呢。”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能力怎么样,就不怕你把鸿海给葬送了?”她觉得程公甫当年看中曲岳无异于在赌博,毕竟他从来没有管理过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换作是她都未必有勇气下这么大的赌注。
“如果鸿海没了,那对他来说更是好事一桩,没有了鸿海,势必要成立第二个鸿海,新的鸿海完全没有曲家人的痕迹,也没有那么多的派系争斗,还能争取到原来鸿海所有最赚钱的资产,最重要的是,新鸿海完完全全是属于程子言的,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事。”
“其实他一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她不无震惊地说,“他从来就没指望过你有什么能力,相反,你现在将鸿海掌控在自己手里,还拉上我和你一起,等于是打破了他之前的全盘谋划。他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不,他不会浪费时间去恨一个人,这就是他和唐德光一家最大的不同,程公甫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利用价值的人,一种是没有价值的人,对于有价值的人,他会想办法榨干每一点价值,而没有价值的人,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自从发现程公甫是幕后黑手后,他就开始研究这个人的人生履历,基本摸清了他的性格。
“这么说,咱们对他来说还有点利用价值?”她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程公甫这么心机深沉的人,是怎么生出程子言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的。
“是啊,谁让程子言对金融一点天分和悟性都没有。”想必程公甫也很无奈,无论哪行哪业都讲究天分的。
就像赵晗如明明喜欢的是历史,可在金融上就有一种莫名的洞察力,这种和第六感差不多的敏感是别人怎么努力都学不会的,而程子言虽然也是学金融的,可是他对金融市场的变化一点都不敏感,甚至还有些迟钝,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管理好鸿海这样以金融为主业的公司。
程公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程子言更适合做一个高高在上,无为而治的领导者,而不适合做具体的决策者、管理者。
于是曲岳和赵晗如对他来说,就显得很有利用价值了,不过前提是他们必须听话。
“他接下来会不会让你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程子言?”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毕竟程子言现在只是在官方挂了个虚名,虽然大家尊重他,但实际上并无实权,程公甫一定会很在意这件事。
“有可能,”他点点头,“我爸之前把这个位子让给我的时候,就有提过上头可能并不想让曲家人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他还要求我一定要为曲家守住这个位子,现在想想真是笑话。”
她突然想到,之前唐老也曾经流露出对曲家的不满,当时她只以为唐老是因为父亲被害而耿耿于怀,毕竟李婧是曲家的媳妇,又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了唐老素未谋面的儿子,但是现在看来,不一定是那么回事,曲家把持金融业太久了,久到已经让各方势力不满了,曲家凭什么能够切到鸿海里最大的那一块蛋糕?
“他们要的话,就随时拿去,我也不稀罕。”他平静地说,没有半点怨怼。
“对啊,正好我们去浪迹天涯,然后再生一大堆孩子。”她也欢喜起来。
他被噎了一下,“你怎么老惦记着生孩子?是不是陈子珊又在网络上发照片了?”
“你怎么知道?她发了她儿子的小视频,好可爱……”她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看小婴儿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好想生一个啊,生一个还不够……”
“等我们办完婚礼再说,总不能挺着大肚子穿婚纱吧?”他嫌弃地看着小婴儿,觉得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比这个婴儿可爱得多,不由得也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