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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有丫鬟喘着气跑了过来,“二爷,几位姑娘,外面传消息来了。”
“中了吗?”
“中了,说是刘府四爷中了解元!”
春花榭一片欢腾,众人纷纷向薛宝钗恭喜道:“今儿你是双喜临门,那位子中了举,中了解元,你又赌赢了。”
惜春突然抬头问道:“宝姐姐这算不算财色双收?”
众人笑成了一团,李纨抱着惜春,笑得浑身在发抖。
过了一会,消息流水介地传了进来,贾宝玉怕听不明白,就直接叫茗烟进了园子,在亭子外面大声禀报道。
“小的们在贡院大门等消息。过了一会,榜单放了出来,第一名正是刘府的四爷,大家都说这国子监的魁首中解元也是应该的。不过也有些秀才在那里泛酸,说既然是国子监的贡生,就不该来应秋闱。有的还在那里鼓噪,说考官肯定是看刘四爷是国子监年考魁首的面子上,才点得解元。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我问了旁人,却是正常事,每科秋闱春闱放榜后,总有人说这些酸话。等会贡院会把经魁们和二元的诗词策义贴出来,以示公正,到那时,这些人自然会闭了嘴。”
“果不然,等了一刻,经魁们和亚元的诗词策义都抄了出来,贴在院墙上。大家还只是议论纷纷,说酸话的人却是少了不少。我问了旁人,这一科题目有些难,能做到这个份上,算是难得了。此前那些说酸话的,只怕是凑字数凑完的,现在见了人家的真章,只怕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到解元刘四郎的诗词策义被贴出来,贡院大门口的人顿时都要疯了。二爷,你是没见那些人啊,都魔怔了,读诗的读诗,念词的念词,有的读着念着在那里号啕大哭,捶胸顿足。”
“那你把明哥儿的诗词抄了回来吗?”贾宝玉急切地问道。
“买了回来。贡院大门有十几个穷书生,在那里抄录放出来的诗词策义。刘解元的诗词策义放出来后,大家围着这些个穷书生,抢买抄录抢疯了。先是一百文,后来炒到了五百文一篇,还要生抢。我在几个小厮的帮忙下,硬是挤了进去,丢了两吊钱,抢了四篇回来。只是进府的时候,被老爷派的人给知道了,把策义给拿了去,原本诗词也要拿了去,我说二爷和姑娘们都在等着,便罢了休,只是抄了一份放我过来。”
“那制义策论拿走就拿走,诗词赶紧拿进来。”贾宝玉连忙出了亭子,拿了诗词,又冲了进来。
“拟古诗体决绝词.木兰辞,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贾宝玉大声念道,读到第一句便停住了,恍惚了一会才开口继续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仅此一句,便可流传千古了。”林黛玉叹息道。
“是啊,这一句念在嘴里,让人心戚戚然而茫然有所失。”李纨也叹息道。
“这首诗,名为诗,却用的是词牌,算是另辟蹊径了。”史湘云也点头道,“宝姐姐,你家鹊桥仙人只怕又要改名了,初见郎。”
“初见郎?没错,史妹妹说得没错。”迎春和探春笑道。
“词呢,还有词呢?”林黛玉催促道。
“《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贾宝玉读完后,摇头叹息道:“这《渔家傲》也属《游仙关》一类,虽然别名,但不出格。最难得的是这阙慷慨雄放之词写尽了边塞关隘之景之情,真的只有明哥儿这等游历过九边的人才做得出这样的词来。”
“诗哀怨凄婉且屈曲缠绵,词沉雄开阔且苍凉悲壮,一柔一刚,居然出现在这同一考场同一文卷里,难怪考官如此爱煞它了。明哥儿能同时写下如此一诗一词,其才已经高出我等数倍。”
“能让心高气傲的颦儿叹服,真是难得啊!”薛宝钗笑着说道。
“哼,以后你休得在我等面前谈诗论词。”林黛玉毫不客气地说道。
“为什么?”薛宝钗诧异地问道。
“你家初见郎如此才情,你在我们面前再谈诗论词,就是故意卖弄炫耀!”
听了林黛玉的话,众人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等到大家在那里继续品诗论词,薛宝钗叫了惜春过来,把那份下注记录抄录了一份。再到偏僻处,叫莺儿过来,附耳交待。
“待会子四姑娘会叫人把下注赢了的银子送过去,这些输了的人中,老太太、二太太和琏二嫂是不在意这点银子,倒是二姑娘、三姑娘、史姑娘和大少奶奶的进项少,十两银子够她们攒许久了,你从我这拿了银子去,悄悄退回给她们贴身丫鬟那里去,就说是我大赢了给她们姑娘的分润。”
“大姐儿,四姑娘今儿坐庄,有抽佣,不用还。那宝二爷和林姑娘也都输了,怎么不还?”
“宝二爷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心肝,什么都紧着他,不要说十两,就是五十两也缺不了。林姑娘家中殷实,林姑父心疼女儿,绝不会叫她缺银子用。且她性子最傲,把银子还了去,还会生出事端来。”
“大姐儿就是想得周全。”
“休说了,赶紧去做事吧。”
在荣禧堂书房里,贾政和几位门客们正在读刘玄的制义和策论。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无后世之名,圣贤之所忧也。夫一时之名,不必有也,后世之名,不可无也。故君子不求名,而又不得不疾乎此。”
“这篇制义彼此呼应,回环跌宕,环环相扣,是状元之文啊。”贾政叹许道,他虽然年轻时累次科举不中,但好歹治过多年的策义。
“《读战国策论六国》,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贾政读完后,默然许久,才说道,“我是万万做不出此等文章来的,也只有烟溪先生教出的弟子,才做得出这等文章。”
门客在一旁附和道:“此科秋闱主考官钟老大人评价此文曰,由《战国策》纵之说来,却能与《战国策》相伯仲,评价极高。”
贾政抚着胡须道:“虽有些过了,但确实中肯。”顿了一会,叹息道:“当初我闻得东府秦氏将其弟送于刘府门下为弟子,就动了心思,想着让宝玉也名列门下,只是犹豫了些时日。却又有大媳将吾孙兰哥儿送过去为弟子。这辈份就乱了,不再有脸去求了。”
“宝二爷天资聪慧,不在刘府四郎之下,只是缺烟溪公这样的明师指点开化而已。明年春闱大试,名士大儒皆会汇集京中,为弟子门生勉励助威。届时可以寻访一两位大儒,求拜为恩师,定能如刘四郎这般小三元入贡,解元拔贡,进而东华门前唱名。”
“正是正是!”其他门客们齐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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