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一向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纠缠不休,这是默默地跟随奥斯汀前行。
随着船体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奥斯汀心里逐渐着急起来,他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之后,就打横抱起少女,大长腿迈开步子,不到一分钟就走出了船体。
待到二人重见天日,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后,不禁大惊失色:
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地冲过来无数魔鬼,它们形状各异,有跟之前小魔鬼一样矮小的侏儒,有背生蝙蝠翅膀的飞天魔,有大如山岳的巨魔,甚至在云层中还酝酿着恐怖的气旋,很明显有高阶魔鬼将要降临此处。
这些魔鬼踩碎大地,引起地震,四周的废弃物都被巨大的力道碾为湮粉。
奥斯汀来不及细想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玩命般地抱着安娜向前跑去,少女这时也顾不得害羞,将头埋进奥斯汀怀里,大叫道:
“奥斯汀先生,别跑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也想回去,可是我们必须从来时的坐标出发才行!”
“啊啊啊你怎么不选个近点的伏击地点啊!”
“别吵!刚才差点走错路了!”
奥斯汀虽然肉体强度并不大,但终究是超凡人物,能长时间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奔跑,远处从地面上奔行的魔鬼们一时半会还追不上来
——可是有飞行能力的飞天魔却已经在奥斯汀二人头上盘旋。
安娜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发出一点声音,与刚才元气满满的吼叫少女判若两人。
这时奥斯汀还不忘打趣她:
“怎么不说话?天上的大兄弟已经围着我们好久了,要不要让他下来聊聊天,你别说,我还知道华国有一种扑克牌的玩法叫斗地主……”
少女掐了他一把,没说话。
奥斯汀也没有再继续开玩笑,现在的情况确实危急,天上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何迟迟不进攻,但将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显然是最愚蠢的行为,当下还是要抓紧时间逃命为好。
“不过万幸的是,离坐标只剩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了……我只需要十几秒就可以带着安娜逃出生天!”
可恰巧就在这时,那盘旋在天空的魔鬼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俯冲下来,直奔奥斯汀二人。
驱魔师没有慌乱,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狂奔向目的地。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就在飞天魔鬼的利爪碰到奥斯汀后背的一刹那,驱魔师抱着怀中的少女往前一跃。
这一跃直接跨越了接近十米的距离。
当奥斯汀二人凌空路过坐标地点时,驱魔人将一个玻璃状物品猛地拍在自己身上,伴随着银瓶乍破的声音,二人的灵魂离开地狱。
那个飞天魔鬼只扑到了两人的残影,虽然它气愤地不断嘶吼,但也无济于事,只能黯然离开。
一分钟后,无穷无尽的魔鬼大军掠过这里,踩碎路过的一切,奔向远方。
——在遥远的某处,一位即将发动战争的君王在召唤他们。
……
现实世界,浴缸里。
安娜在奥斯汀的怀抱里醒了过来,她有些懵懂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就有水灌进她的口腔中,少女被呛的肺部灼痛,连忙反手撑住奥斯汀的腹部,直起身子露出水面。
但她只呼吸了不到半秒钟的空气,就又被按回水中,身体砸在奥斯汀的胸口
——是爆炸排挤周围空气形成的巨大压强,它作用在毫无防备的少女身上,把她又推回浴缸的水里。
奥斯汀被安娜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马上意识到外面可能有事发生,急忙用右手护住少女的头部,左手怀抱细腰,一个用力便跟安娜一起从浴缸中站了起来。
眼前的世界,已与他们离开时大不相同。
安娜所住的占据七百多平米的别墅,已经成为一片残垣断壁,一些地方还在冒着火星。
不,不止是这栋别墅,整片别墅区都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有无数人哀嚎着从屋里冲出,在地上打滚,宠物狗站在燃烧的房子外狂吠,似乎在担忧主人的安危,不时还有深埋在地下的可燃气体管道被大火啃食,进而发生猛烈的爆炸。
熊熊烈火将上方的夜空也映得通红,竟然与地狱有几分相像。
安娜卧室里的浴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二楼掉落到了外边的草坪上,良好的质量和奥斯汀事先布下的保护咒让浴缸不仅没有破损,连水也没流出多少,只是静静地躺在躺在夜空下,注视着一切。
奥斯汀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放开安娜,疯狂在废墟里奔跑着,他一边用手扒着倒在地上的墙壁,一边呼喊挚友的名字:
“阿尔杰,阿尔杰!回答我!”
终于,在他努力地寻找下,终于握住了朋友的手
——一只隐藏在被烧黑的石柱下,同样烧成焦炭的手臂。
奥斯汀用尽全身力量搬开石柱,一把将友人的尸体抱在怀里,虽然因为灼烧而使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奥斯汀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年轻的驱魔师心里充满自责,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挚友的生命在怀中流逝的无力感,这痛苦的心情会伴随他一生。
“抱歉啊……朋友,我将你带到伦敦,却没有带你回去。”
奥斯汀细碎的瞳孔映出难以形容的悲伤,眼角已有泪渗出。
“对不起,阿尔杰。”
不远处,同样传来安娜撕心裂肺的哭声:
“呜嗷嗷嗷嗷嗷……安德烈叔叔你不要死哇哇哇哇……”
少女心地善良,即使是对身边的保镖也极有感情。
奥斯汀看着少女并不好看的哭颜,苦笑出声,他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准备去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们。
可就在此时,四周的温度发生了变化,就像在滚烫的油里放入南极深处已凝固千年的寒冰一般,诺大别墅区的火焰在两秒钟内熄灭。
一个人影从远处慢慢走来,她穿着直垂到脚跟的黑色斗篷,脸部也被遮住,只有洁白的下巴和紧抿的红唇露在外面,但从身形上看,不难猜出这是名女性。
她走向奥斯汀,在驱魔师身前站定,从斗篷里伸出葱指,由额头至胸前、自左向右划一个十字圣号,低沉柔和的声音传到奥斯汀的耳边:
“愿主保佑您,奥斯汀先生。”
“裁判所,西尔维亚,向您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