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蟒五百年化虺,虺五百年化蛟,蛟走水而化龙。
关于这类传闻,鹧鸪哨听过无数。
这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大蛇也不在少数。
但如此惊人,双眼开阖间幽光四溅,妖气如此深重者,他却是闻所未闻。
不仅是他。
一旁的昆仑和老洋人也是一脸凝重。
下意识握住大戟和秦川弓。
“青鳞蟒……”
与几人不同的是。
陈玉楼却是眼神一亮。
本以为,提前近百年来到遮龙山,它可能还未长到原著中那般可怕的地步。
但没想到,比起书页上寥寥几笔的想象。
此刻亲眼见到的它,气势明显更为骇人。
这头大蟒,极有可能是榕树妖蟒的血裔后代。
在这片湖泽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一身妖气磅礴如潮。
只是一道目光,便让人有种山崩地裂,河水倒灌之感。
就是不知道,它与巴莫口中的那头抚仙湖河神比起来,谁更胜一筹?“陈兄,是进还是退?”
鹧鸪哨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从蟒目的惊骇中挣脱出来。
回头低声询问了一句。
“退?”
陈玉楼摇摇头,目光越过湖中大蟒,指了指山崖下一座洞府。
“道兄,看到山崖下那座洞眼没有,是通往献王墓入口的水道。”
水道?
听到这话。
鹧鸪哨心神一动,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
黑色崖壁底下,一座幽暗的水洞隐隐浮现。
因为那一片是山阴,湖面又太过广阔。
注意力全在大蟒身上,他还真未察觉到。
见他有所察觉。
陈玉楼眉头一挑继续道。
“更何况,惊蛇走虺,龙属异种,一身上下全是宝物。”
“一颗妖丹,或许就能助你我破境。”
“现在……你还要退么?”
还要退么?陈玉楼的话,就如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不断回荡,冲击着他的心神。
妖丹、蛇血、鳞甲、分水珠……
这些全都是世间罕见的异宝。
尤其是踏入修行后,他方才知道,修行精进可不是每日吐纳苦修那么简单。
吞服天材地宝、大药灵草,对于修行都大有裨益。
他和花灵如今倒是踏入了炼气关。
但老洋人……却迟迟摸不到门槛。
鹧鸪哨也焦急无比,只是,他上哪去再找一枚金丹出来?如今,一头活了无数年的妖蟒近在眼前,他哪还有其他念头。
“陈兄,若是吞了它的妖丹,能否打破枷锁,越过龙门?”
鹧鸪哨猛地抬头,瞳孔都凝成了一束,看着陈玉楼,一字一句的问道。
迎着他的目光。
陈玉楼又岂会不懂他心中所想,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们搬山一脉三人,就只有老洋人还不曾入境。
一听就是替师弟所问。
见状,鹧鸪哨还以为是不行,那双紧缩的瞳孔内,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道兄,未免将一头妖蟒想的太过简单了。”
“什……什么?”
鹧鸪哨愕然抬头,心里又隐隐燃起一丝希望。
“不过区区小龙门,以老洋人兄弟的根骨,根本无需妖丹,取大蛇血肉,借其中精华,便能助他一举踏破。”
轰!听到这话。
鹧鸪哨眼神里再无半点失落和犹豫。
老洋人则是错愕的回过头。
有些不知所措。
他全部的心神都在盯着湖中大蟒,完全没有想到,师兄竟是为了自己。
“师兄……”
“不必多说了。”
从十岁不到,他便跟在自己身边。
代师收徒,传授他搬山一脉的方术技艺。
鹧鸪哨又怎么会想不到他想说什么,老洋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
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玉楼。
“既然如此,陈兄直说,杨某一定竭尽全力!”
“好,凡世间异宝,有缘者得之,道兄看得通透!”
感受着他神色中的决然。
陈玉楼不禁粲然一笑。
他倒不是笑别的,只不过在想,开了今天这个口子后,他们师兄妹三人,会不会由寻珠变为猎妖人。
毕竟。
若是此行顺利。
成功拿到雮尘珠。
再前往昆仑山下的扎格拉玛祖地,进入鬼洞中,将雮尘珠放回蛇神之骨身上。
到时候他这一脉中人,身上所受的鬼咒自然就此解除。
而且。
眼前这一位,可不是善男信女。
眉宇间的杀气之重,这些年来他所见之人中,几乎没有出其右者。
既然斩妖有助修行,他又怎么会放之不顾?哗啦——
说话间。
湖中那头大蟒却是已经失去了耐心。
它在这片湖泽藏身数百年。
早已经将此地视为禁脔。
就如六翅蜈蚣将丹井作为老巢一般。
湖中鱼虾无数,又有痋人体内封印的水彘蜂,对它而言,只需要安心沉眠,再有两百年,找到契机,便能走水化虺。
如今,几个蝼蚁般的人,也敢擅自闯入此地打扰它修行。
尤其是那两个。
竟然对它直接无视。
青鳞蟒虽然没有炼化横骨,不通人性,但从他们的神色间也能察觉出来。
他们对自己,似乎不屑一顾。
“哦,急于求活的见过不少,但求死的还是头一份。”
看着湖中四散而开的水花浪潮。
陈玉楼不禁撇了撇嘴。
“陈兄,水泽是它地盘,下水厮杀于我等不利,得想个法子将它引上岸来,才好将其围而杀之!”
鹧鸪哨没有他那般镇静。
只是压低声音道。
“道兄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这片大湖深不见底。
青鳞蟒又在这不知道待了多少年。
一旦自知不敌,或者察觉到凶险,转身潜回水底的话,拿它还在很没有太好的法子。
“看来陈兄已经有了计策。”
见他眸光澄澈,神色坦然,鹧鸪哨心神也随之一定。
他还记得,当日在瓶山,围猎那头六翅蜈蚣前,陈玉楼也是如此。
仅仅用一只鸡。
便将那头大妖从山下钓了出来。
而今,钓鱼不太合适,应该叫钓蛇?“昆仑,去拿块肉来,就算死,好歹也让它做一次饱死鬼。”
陈玉楼并未耽误,低声吩咐了一声。昆仑闻言,立刻快步离去。
将近五十人的队伍,他们随身携带了大批口粮。
今早离开寨子前,族长托格又特地让人送来不少烟熏好的腊肉。
都是乌洛等人,平时在山林狩猎到的野物。
陈玉楼实在拗不过他的好意。
带了一部分。
如今倒是正好。
前世作为钓鱼佬的一员。
他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要想鱼上岸,得拿粮食换。
如今拿块肉来钓这样一头大蟒,绝对是血赚不赔的买卖。
很快。
昆仑便提了肉来,递到他手上。
“你们先走,退到林子里,其他人也不要轻举妄动。”
“能不能成就看它了。”
陈玉楼低头看了眼,应该是头鹿或者黄羊之类的后腿肉。
闻着就香。
“好,陈兄小心!”
三人对他信任无比,没有任何迟疑,带着几个探路伙计,飞快往后退去。
等一行人走远。
青鳞蟒目光里的凶意几乎都压制不住。
蛇尾卷动,身下水浪成雾,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压抑。
“来。”
“吃点好的再上路。”
对它的举动,陈玉楼仿若未闻。
不过嘴上轻佻,手里动作却是半点不慢。
一缕浓郁的青木灵气,如水一般流淌到肉块上。
青鳞蟒何等敏锐,几乎是瞬间,那双幽暗的眸子便一下锁定着他的手中。
哗啦——
它和六翅蜈蚣还不同。
后者走的是道门炼气的路子,尚且承受不住灵气的诱惑。
更何况它一头山中野蟒。
此刻那缕青木灵气,在它眼中,就像是一盘直击灵魂的绝世美味。
没有半点犹豫,青鳞蟒轰隆一下,从湖中游掠而出,直奔陈玉楼而来。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就像是炸开了一片水雾。
漫天湖水如雨倾泻。
青鳞蟒从中破水而来,浑身妖气弥漫,犹如隔了一层雾罩,滴水不沾。
两只幽暗的眼中,猩红的光芒闪烁。
隔着十多米,都能感受到它身上冲天的腥气。
“这么急?”
陈玉楼眉头一挑。
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如轻烟往后退去,同时,手中腊肉一抛,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见此情形。
青鳞蟒眼中的贪婪之色越发深厚。
咚!向后退去的陈玉楼,身形微微一倾,退势立刻止住。
两者之间相隔不到十米。
但青鳞蟒却似乎完全忘记了……或者说忽略了它的存在。
裹挟着漫天的水花,从湖中掠出,随即毫不犹豫的探出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腊肉落下的方向狠狠咬去。
“道兄!”
陈玉楼一声低喝。
刹那间。
数道身影在林中穿过。
除了他们五人外,山上伙计也丝毫不慢,双手持枪,借着四周密林遮掩身形,纷纷就位。
手中的枪已经上膛,目光死死盯着那头巨蟒。
眼神里除了骇然,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娘的。
谁见过这么大的蛇?
这要是宰了,到了七十岁都能吹上几句。
何况,先前从瓶山回去的兄弟,就说起掌柜斩妖一事。
说实话,他们原本还不敢信。
做倒斗这行的诡异之物,粽子、尸婴、养小鬼、巫蛊,谁还没见过几次?但妖……
还是修行几百年的大妖。
他们也只是听说。
偏偏那帮狗东西说几句就吊人胃口,把他们馋的不行。
没想到,这一趟来滇南,竟然真的看到了。
除了妖物,他们实在想不到,天底下有什么蛇类能够长到那么骇人的地步。
都快赶上传说中的蛟龙了。
而看掌柜,以及搬山一脉三人,还有两位把头的举动。
接下来,分明就是要围杀。
一帮盗众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青鳞蟒对此视若罔闻,在它眼里,他们就是帮蝼蚁。
远没有那道灵气来得诱惑大。
“动手!”
眼看腊肉即将落入那张血盆大口。
陈玉楼一声冷喝。
几乎是刹那间,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扣弦声响彻。
一株古树下。
昆仑手握秦川弓,将大筋销制成的弦拉到了满月。
身侧的老洋人则是抽出三根铁箭,齐齐搭在弓箭上,同时,对准青鳞蟒的双眼,轰然射出。
嗡嗡嗡!三支铁箭瞬间射出。
惊人的破风声响彻山林。
听着就像是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的颤鸣。
不远外的鹧鸪哨丝毫不慢,两面二十响镜面匣子上寒光闪过,匣子中子弹瞬间倾斜一空,目标同样是青鳞蟒的眼睛。
同时从背后抽下镜伞。
哗啦一下撑开。
四十九块铜镜上耀光如火。
至于陈玉楼和昆仑。
则是一左一右。
大戟在湖边石滩上划过,火光四溅中,他一身气势也在急速攀升。
陈玉楼一步踏出。
踩在一块青石上,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整个人凌空而起。
在身形攀至最高处时。
反手从身后拔出龙鳞剑。
冲着青鳞蟒的头骨一剑斩下。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剑中恍如有一道幽影掠动,如潮的凶煞化作剑气。
如雪般的寒光,似乎都将头顶那轮烈日压下。
轰!铁箭、子弹、剑气、镜光、大戟。
数道攻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发,从四面八方脱手,对着石滩上的青鳞蟒形成围剿之势。
“吼——”
感受到身外的杀意。
青鳞蟒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怒火。
那道灵气几乎都要被它吞下,但……那几道攻势,又让它察觉到了生平仅见的一丝危机感。
生死当前。
它只能暂时放弃近在咫尺的灵气。
转身回身应对。
但也因为如此,青鳞蟒更是怒火滔天,蛇尾狠狠一甩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