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睿的口吻是那么自然又笃定，让人不能质疑半分。

魅听完依旧一愣，但还是很快依言灭掉了刚刚点上的檀香，打开马车的窗帘布让味道很快从马车厢中散掉。

一时之间，马车厢中的气氛更为沉默了。魅虽默不作声，眼神却不由得有些飘忽不定。

主子从前不是这样的……安神的檀香怎么可能有错呢！在舟车劳顿的时候，点上一支，氤氲的烟气会让人心神放松，得到更好的休息。像主子如今这么个模样，警惕又有什么用？

魅抿着嘴不言不语。都是那个郁摇！若不是他，主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那个郁摇来了之后的！

虽然程元睿闭上了眼睛，但他并没有睡着，也并不是真的在休息。此刻，魅浑身散发出一种爆发的阴郁感，莫说他现在功力精进，就算是尚在虚弱中，这么强烈的情感还是很容易察觉的吧。

程元睿微微张开了眼，不过就是这么轻轻一动，魅却已经把那些情感藏起来了。似乎知道自己惊扰了程元睿，魅低下头跪趴在角落里请罪：“主子，属下多有打扰真是该死，属下……”

程元睿轻轻抬手阻止了她的认罪，只是淡淡地说：“若是有什么事，说便是了，不必藏着。”

魅没有抬头，但很敏感地察觉到程元睿的动作，听到程元睿的话，魅依旧趴在那里没有动弹：“属下只是……”

程元睿并没有让她说完，而是再一次阻止了她：“你先休息一下，本王不想听到断断续续的补充，你想好了再来说。”

魅沉默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路却是平静了许多，骑马的侍卫们精神抖擞，马车里的人们却都是昏昏欲睡。或许是阴沉了太多的日子，前天晚上开始的大雨冲刷去了大部分的闷热，也减轻了天空的负担，吝啬的太阳光在这黄昏的薄雾之中，终于显露出了些许单薄的颜色。

但只是这么一点单薄的颜色，天地间便已经变得轻松了许多。

郁扶摇撩起马车的窗帘布看向了窗外，外头原本垂头丧气的情景变得活力十足起来，春风终于吹出了些许暖意，令他的心思也突然觉得蠢蠢欲动了。

郁扶摇暂时还不敢提骑马的事情，中午把大家都吓了一通，现在提出来，姚林雨一定会十分反对，那么他又该去找点什么乐子呢？郁扶摇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想。

但随着太阳的下沉，郁扶摇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有意思的方案。蛙鸣虫鸣慢慢奏响了它们特有的催眠曲，郁扶摇托着下巴盯着窗外的姿势渐渐变了形。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之下，那姿势轰然倒塌，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郁扶摇扶着脑袋半天没爬起来。

但与此同时，夜空中却也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只弩箭“啪”地一下准确地穿过了马车的车窗，直直地钉在了马车内部的车厢壁上。厚重的马车壁几乎被穿透，漂亮的尾羽只有轻微的抖动，可见用力之巨。郁扶摇倒在地上瞪视着那支弩箭一言不发。

两个声音虽小，又怎么逃得过这群护卫的耳目。白祖大喝一声：“来者何人！”便纵身追向了弩箭的来源地，而后又分别再有五个人迅速追着白祖的方向而去。

林佩景则是停在原地大声提醒道：“保护马车！”护卫的队伍迅速集结完毕，没有一丝慌乱。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林佩景和程元睿也是第一批发现状况的人，但各有不能走开的原因，林佩景谨慎地叫停了队伍策马来到了姚林雨的马车附近，才发现姚林雨已经醒了。

姚林雨是被白祖的声音吓醒的，一路上她其实都睡得不是很安稳，白祖的一句话立刻让她从不安的梦里清醒过来，手也忍不住放到了腰间的位置。那是她的软剑，几乎要被遗忘了。

“发生什么事了？”姚林雨隔着车厢问林佩景。

“只是听到了一点声音。小郡主没有事吧？”林佩景策马在一旁，关心地问。

“我没事，小摇那边怎么样？”比起其他的，姚林雨更关心郁扶摇的状况。

姚林雨声音不大，郁扶摇自然也听不见，但姚林雨却听见了郁扶摇的叫声：“不许进来！”郁扶摇在那头严厉地喝道。

程元睿和魅已经下了马车，虽然魅不赞同程元睿这么做，但是程元睿却很坚持。

“郁公子怎么了？”魅代替程元睿问旁边前来报告的护卫。

“有一支弩箭射进了郁公子的车厢，但是郁公子不许别人进去查看。白祖已经追出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那护卫微低了头很是恭敬，却是对着程元睿禀报道。

“小摇，怎么了？”姚林雨在马车上也带不住，便和婢女一同下来，刚刚听到了郁扶摇的声音，她很是担心。

“箭上有毒，你们不要进来。”对比起别人，郁扶摇更愿意对姚林雨说话，对她的问题自然是有问必答。

“发现什么了？”程元睿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郁扶摇的马车旁边，稍微提高了声量问车厢里的郁扶摇。

“……我凭什么告诉你！”郁扶摇在车厢里沉默了一下，却是冷哼了一句，依旧是那么赌气。

“你！”魅一听，愤怒地向前走了一步，作势要推开郁扶摇的车厢，“竟敢对主子无理！”

“想死就进来。”郁扶摇对魅更是一句冷哼。

姚林雨听出不对了来，连忙开口：“住手！”

魅却不管不顾，旁边的林佩景不知姚林雨的意思，但猜想姚林雨可能知道郁扶摇的意思，剑鞘一挑，便让魅往一边摔了过去，仿佛半分力气都不需要。

程元睿看了魅一眼，含了半分训斥，魅这才低头退到了一旁。

白祖很快就回来了，却只带了一把弩弓回来。另外五个人也在不久之后便归了队。

“公子，弩弓是绑在树上的，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人。”白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弩弓向程元睿请罪。

低沉的对话淹没在夜晚的寂静中，燃起的火把上暖色的火光给这微凉的夜晚注入了一丝温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