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孔老爷子终于出现了。
孔凤言的外表应该比实际年龄要小,看起来也就是六十多岁。
跟想象得不一样,孔凤言显得有些富态,但是身板笔挺,明显在年轻的时候是受过训练的。
不过看孔凤言的眼神和气质,确实有艺术家的感觉,这个倒是假不了的。
王秋明连忙站起来,跟孔凤言寒暄。
胡江山自然也坐不住了。
在老艺术家面前,胡江山肯定要表现出尊敬才行。
陈一菲则站在孔凤言的旁边,很乖巧的模样。
王秋明笑着说:“孔老师,好久不见了,您身体看上去挺硬朗啊!”
孔凤言呵呵笑着,摆了摆手:“秋明导演,你太会说话了,我这身体不行喽,现在外面走几分钟就喘,跟以前比差太多了。”
王秋明笑着说:“夸张了,孔老师,您这身体比我都强,我现在走一会儿也喘。”
孔凤言哈哈笑了。
王秋明这家伙确实会说话。
孔凤言的目光落在了胡江山身上。
“这位是……”
王秋明连忙介绍:“这位是胡江山胡先生,是……胡英相老先生的孙子。”
孔凤言一听说是胡英相的孙子,面色就变了,打量了胡江山几眼,又看了看身边的陈一菲。
陈一菲似乎有些尴尬,不由地轻咳了一声。
胡江山明白了,之前的胡江山在某次慈善活动中确实骚扰过陈一菲。
陈一菲多半是告诉孔凤言了,要不然对方不会是这种表现。
正当胡江山以为孔凤言要勃然大怒,出声赶人的时候,对方却招呼两人坐下,还让人去准备茶水。
孔凤言并没有发怒也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修养太好了,远来是客,还是王秋明带过来的,怎么也得给对方面子,不想上头。
第二种可能是陈一菲当时说的时候没有说的太清楚,可能只是说胡江山是个非常让人讨厌的公子哥儿,至少没说他耍流芒。
这种情况还好,孔凤方只会觉得胡江山不学无术,不会说他是个登徒子。
客厅里摆着一副茶桌,可以做功夫茶。
陈一菲把茶具摆在茶桌上,从茶叶罐子里弄了一下茶叶要放进茶壶里。
孔凤言摆了摆手:“不对不对,一菲,你这样不对,要先温茶壶,要不然泡出来的茶水味道不正宗。”
陈一菲叹了口气,只好先把茶叶放回到茶罐子里。
胡江山看出来了,陈一菲不怎么会泡茶。
这也很正常,陈一菲虽然小时候生活在华国内地,但是十岁之前就去了对岸的灯塔国生活。
灯塔国可没有喝热茶的氛围,常喝的就是咖啡,要么就是冰水,热水都很少见。
在陈一菲的意识里,泡茶无非就是先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再往里面加热水泡成茶叶水就行了。
其实这本质上也没错,但是其中有很多细节是需要注意的,否则确实会影响茶水的味道和口感。
比如第一步不是往茶壶里直接倒茶叶,而是要温茶具。
对于爱茶的人来说,这一步确实不是无关紧要的,更不是纯粹为了仪式感,而是要让茶具有温度,才能更好的让茶叶香味儿挥发出来。
胡江山很了解这一点。
要问他为什么会了解这个?
前面提到过了,胡江山在前世的时候也算是茶叶和咖啡双持爱好者,既喝咖啡,也喝茶水,有时候甚至双管其下,相当夸张。
胡江山当时对怎么泡茶也颇有研究,只要有一点儿时间,就会泡一壶好茶享受片刻。
胡江山看了一下茶叶,是上好的南云白茶,很难得,泡不好确实浪费。
“要不,我来吧。”
陈一菲愣住了,就连王秋明也瞥了胡江山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孔凤言倒是笑了:“你会泡茶?”
胡江山说道:“倒也不能说有多会,但是懂一些,孔老师如果不嫌弃,我就试着泡一壶茶。”
孔凤言倒有些意外了。
这胡江山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吗?怎么说话这么谦虚?
虽然孔凤言不是港岛本地人,但是有不少港岛本地的朋友。
孔凤言的朋友,当然不是普通人了,肯定是富人圈子里的,所以孔凤言的消息并不闭塞。
孔凤言早就听说胡英相的孙子确实是个活宝,是纨绔子弟中的战斗机,更听说了不少关于胡江山的荒唐事儿。
后来陈一菲在慈善晚宴上被胡江山纠缠,她也确实稍微跟孔凤言提了一嘴,但并没有说太多。
这一点,胡江山也确实猜得没错。
孔凤言当时没有在意,只是感叹胡英相一世英明,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孙子,甚至还担心胡英相老了老了,没准会因为这孙子晚节不保呢。
现在亲眼见到胡江山,第一印象却跟传言中的不一样,甚至跟孙女陈一菲说的也不一样。
确实挺邪门的。
当然,孔凤言接触过的人多了,也没准胡江山是装出来的。
可是孔凤言看着胡江山诚意满满的表情,又感觉不太像。
孔凤言点点头:“行,那就有劳胡先生了。”
胡江山连忙摆摆手:“不敢不敢。”
嘴上说着,胡江山手上早就有了动作。
只见他很利索地端起热水壶,倒进了茶壶里,然后端起茶壶缓慢地摇摆了一圈儿。
这也就是刚才孔凤言所说的温茶具了。
其实这一步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得像那么回事儿,还是挺难的。
胡江山做得就相当好,速度,节奏无可挑剔,一看就是老手。
孔凤言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似乎颇为稀奇。
王秋明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作为导演,可没少跑茶楼和咖啡店这两类地方。
王秋明看到胡江山这一手,不由地说:“哟,胡老弟,你这一手可以呀,练过?”
胡江山随口应和了一句,便开始进行下一步。
将茶壶里的热水又依次倒进了几个小茶杯里,静待片刻,又将茶杯里的水倒光了。
这一手就更让孔凤言和王秋明意外了,就连陈一菲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胡江山居然不怕烫?
要知道热水壶里面可是滚烫的水,那茶杯那么薄,刚倒进去沸水是很烫的,但是胡江山表现得却若无其事,淡定如常。陈一菲暗自乍舌,真是一副铁手啊!
光是这一点,细皮嫩肉儿的陈一菲就自愧不如。
只见胡江山静待了几秒钟,终于往茶壶里装了几勺茶叶。
胡江山端起茶壶,还摇了摇头。
孔凤言乐了:“呵,真是行家啊!”
懂茶的人都知道,这一手就叫摇香,要做好这一步,同样需要幅度和节奏,可不是那便摇两下就行的,胡江山就做得很到位。
热水注进了茶壶里,香味儿一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
陈一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心中暗惊,怎么会这么香?
确实很神奇,以前陈一菲也泡过茶,可从没有闻到过这么浓郁的茶香味儿,好像是一瞬间爆发出来似的。
“呦,好香好香!”
出声喊出来的,却是孔凤言。
孔凤言的声音很激动,就像是看到了黄金的赌徒似的。
毫无疑问,孔凤言就是一位狂热的爱茶之人。
胡江山已经开始操作下一步了。
刮沫,摇匀,头壶水倒掉,再重新加水,然后将几个小茶杯利索地依次摆好,端起茶壶。
韩信点兵,关公巡城,将茶水准确地注入到茶杯里……
几杯茶水完成,胡江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孔凤言忍不住端了一杯,品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唔,好喝!真是好茶!胡先生……”
胡江山连忙说:“孔老师,您叫我小胡就行。”
“啊,小胡,你这茶泡得真好,以前学过?”
胡江山摆了摆手:“就是自己照着练出来的,全凭感觉,没有学过。”
孔凤言忍不住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胡江山连忙又给他续上茶水。
看来孔凤言是真的爱喝。
王秋明也品了一口,也颇为讶异,没想到胡江山这手艺确实可以,不比顶级茶楼里的茶师手艺差,好像还要略微好一点儿,茶水特别醇香。
当然,也有可能是孔凤言家里的茶叶好。
但估计这不是什么主要因素。
所谓的好茶其实都差不多,只是茶叶种类的不同,味道不同而已,关键还是要看茶师的手艺。
陈一菲看爷爷胡凤言喝得高兴,也忍不住端起茶杯尝了一小口,不由地看了胡江山一眼。
泡茶手艺可是用时间堆出来的,一壶一壶的泡才会越来越好,走不得捷径。
胡江山甚至还这么年轻,有这样的心性泡茶吗?
光是想一想也不可能啊。
但是今天却是亲眼所见,也由不得陈一菲不相信。
孔凤言一边品着茶,一边说:“胡……小胡,你这手艺真是厉害,比我强多了,你爷爷是不是喜欢喝茶?”
胡江山听了一愣,赶紧点头:“对,我爷爷也是爱茶之人。”
“那你爷爷可真幸福啊。”
陈一菲说:“那你就不幸福了呗。”
孔凤言连忙哈哈笑了起来:“一菲,一菲,你呀,怎么乱吃醋。”
胡江山听后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胡英相也确实是爱茶之人,但是胡江山这孙子还没有给他泡过一次茶。
是的,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
毕竟以前的胡江山压根就不喝茶,更不用说自己动手泡茶了。
现在的胡江山虽然不一样了,但是没顾上照顾胡英相的爱好,尽尽孝心。
胡江山暗暗决定,之后一定要时常给胡英相泡两壶好茶,让他老人家开心开心。
胡江山露了这一手,效果立杆见影,马上就跟孔凤言极大地拉近了距离。
孔凤言甚至还对胡江山表现得很亲近。
说实在的,就连王秋明都没想到胡江山这么厉害,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把孔凤言给收服了。
要知道孔凤言年轻大了,脾气也是越来越任性了,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
当然,只有陈一菲这孙女能收服孔凤言了
所以要让孔凤言出手帮忙,王秋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此时一看这情况,估计没什么问题了。
胡江山又给孔凤言倒上了一杯茶,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续水了,眼看着一壶茶就要干光了。
王秋明说道:“孔老师,这次我们过来其实是有件事儿要麻烦您。”
孔凤言端着茶杯,呵呵笑着:“王导,我就等你开口呢,你这个人呀,真是无事儿不登三宝殿。”
王秋明连忙摆摆手,讪讪地说:“孔老师,这话说的,我平时也没少看您呀。”
“哈哈哈,开个玩笑,快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孔凤言的目光,又落在了胡江山身上。
这老爷子的脑子可没有退化,知道这事儿应该跟胡江山有关系。
王秋明索性就让胡江山自己说吧。
胡江山又等孔凤言把杯子里的茶水干光,利索地续上,这才说:“孔老师,是这样的,我爷爷的大寿就要到了,我想送他一件礼物,他比较喜欢字画,我就去挑,但挑来挑去也没挑到好的,后来经王导一说,原来您在港岛,这让我喜出望外,所以就想求一幅孔老师的作品,送给爷爷表一表孝心。”
孔凤言一听:“噢,这样啊,原来是胡老的大寿到了,你倒确实挺有心思的。”
胡江山连忙谦虚了几句。
陈一菲看了看胡江山,也不得不对这个公子哥儿刮目相看了。
都说胡江山是个只会瞎玩儿的公子哥,看来这是讹传,他本人倒是挺有人情味儿的。
要知道一般的富人家庭给家里的老人过生日都是送贵重的礼物,就算是艺术品也会选择去直接购买。
这就叫花钱省事儿。
胡江山能为此事儿上门求孔凤言,诚意要比直接买现成的足太多了。
孔凤言放下茶杯,当即就拍了大腿。
“好!你的孝心这么足,又是送给胡老的,我不答应就是不近人情,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孔凤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