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包扎完成,把裤管放下。盛云昇神色淡淡道:“好了,这几天先好好休息。等伤好了我送你回去。你那个伙计留这里,等时机到了我同他一起回去。”这句话说完,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钱的话,等回去我就打给你。应该你的财政资金就没问题了。”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但钱晓谦原本也不是多么讲原则的存在。如果能让自己的工作室存活下去,就算是在律法和道德的边缘摩擦,他大约也会去试试。
因为这无关原则,只关乎承诺。他对果儿的承诺。
但这不包括接受盛云昇的施舍。
其实,哪怕是盛云昇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交易达成,这笔钱他也会拿的心安理得。但他却无法接受盛云昇的赠送,毫无要求,单纯的资助。这会比任何要求都让他难堪。
钱晓谦相信,如果是果儿的话,也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施舍。
“不用了。我说过,不需要你同情。既然这个任务本身就不需要我,自然我也没资格拿那笔钱。我也不会住在你这里,我有住处。我这边事情没办完,不能走。”虽然听着是气话,但却是钱晓谦考虑好了的。
徐有桂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江浙夺粮的事情如果没有个结果,他大概是没心思跟自己离开的。钱晓谦作为老板,把自己伙计扔在这里独自离开,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更何况那小子还叫自己一声老师呢。
再加上那个余子颜的事情,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想到这儿,一把拽住准备起身的盛云昇,盯着他问道:“对了,余子颜呢?她怎么样了?你没把她关起来吧?”
“余子颜?那个刺客?”盛云昇冷哼一声,他最不喜欢钱晓谦在自己面前关心别人,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
“她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把她关起来了?”
“你又知道?是又怎样。在刑部大牢。当街行刺皇嗣,按律当斩。此时不在打牢,难不成你还指望她明天早上给你买包子吗?”
钱晓谦有些急了,今晚要是把人带不回去,他那个倔的跟驴似的伙计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呵呵,怎么,着急了?心疼了?你喜欢她?”盛云昇单手撑在钱晓谦枕头边,俯瞰着他,戏谑道。
听他这样不着调,钱晓谦也气笑了:“我喜不喜欢她,同你有关系吗?”
盛云昇又靠近了些,翘起嘴角挑逗:“我喜欢你,你若是喜欢她,我自然要除掉她。”
钱晓谦一眯眼,冷淡道:“就算你杀了所有人,我也不会喜欢你。”
这句话说得无比正经,从神态语气哪一部分观察都不会质疑其真实性。
盛云昇翻身坐起,有些受伤。“晓谦,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自问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也许有人会说,“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那么多为什么……”。但钱晓谦对盛云昇的拒绝,确实有原因。
同样卡在喉咙的石子,其他人选择用刀挽出,再疼的伤也会结巴,长痛不如短痛。钱晓谦却始终提不起勇气,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于是放任石子梗在那里,仅仅只是不再触碰。
但今天,既然提起,他想说:“盛云昇。从果儿没了的那一刻起,我们在盛隆和就只是同事。而现在,我已经离开盛隆和了,那便连同事都不是了。要不是这次合作,我们本不会再有其他联系,不是吗?”
被质问,谁都不好受,但盛云昇愤怒的不是果儿的死,而是钱晓谦现如今没有丁点变化的态度。
“果儿果儿!在你心里,果儿便是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她走了,你就要同我解除关系?”
“盛云昇!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你姐姐!是我的爱人!你竟然问我她对我重不重要?”
姐姐?也许吧。同父异母?
如果晓谦知道果儿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坚定不移。
盛云昇心里想着,有些苦笑:“我从没当她是我姐姐……她不过是个替代品……”。
“终于说出来……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也不会伸手去救她,哪怕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我说对了,你无话可说了对吗?”
盛云昇叹气,走过去握着钱晓谦的肩膀,认真道:“晓谦,我只在乎你,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
“张辛找过我,我会同她联系,接你回去。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尽快把伤养好,就能早点回去了。”
……
最终,钱晓谦还是选择了离开。
既然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不欢而散,当初又何必非要凑到跟前。
撑着拐棍一瘸一拐。钱晓谦看看手里的随手捡的树枝,突然觉得自己最近跟跛子有缘。这才抛了没多久的拐棍,又拄上了。
一路都在踌躇回去要如何跟徐有桂交代,要如何劝住他不要冲动行事。
思虑良久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说不定又要求到四爷府上。但看郭襄和四爷的架势,好像是在冷战。自己这样跑去求,说不准会带来很多不便。
想着想着,路过要收摊的混沌摊。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出门,本不就是来买饭的吗?
“老板,四碗混沌带走。”
“好嘞。”
练摊的老板熟练的下了混沌,大勺翻搅,蒸腾起阵阵浓香。先将混沌盛在木碗中,再撒了葱花调料。盖上盖子,用绳子扎牢,递到了钱晓谦手里。
当钱晓谦拎着混沌踏进的家门的一刻,还没等自己开口,徐有桂已经奔了出来。赶紧接过混沌,担心道:“老师,你去哪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这么晚你都不回来,还以为你走丢了,正准备去找你呢?”
他却没顾上回应徐有桂的关心,只是揉眼看向徐有桂的身后。
余子颜完好无损的站在院中,一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