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准确形容了我们出发时的气氛。可这句话还有下半句:壮士一去不复返。
我和徐磊表现的很轻松,但是队员们都紧张不已,生怕哪个环节出点差错。而警卫排的班长们,看我们俩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众所周知,打仗的时候,陆军里属敌后侦察兵最为危险,简直是有去无回的角色。
就眼下这次行动来说,我和徐磊的危险系数是最高的,潜入敌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战斗打响后的安全脱身了。
跳进火坑容易,但想要出来就困难了。
在我和徐磊换装准备的时候,情报部门的曹组长也根据我们制定的方案做准备,需要联系各个单位,麻烦的很。
临走时,曹组长更是反复叮嘱,从接头到潜入无不涉及,生怕哪个环节出现问题。
其实说实话,计划的再周密都没有用,里面的情况一定很复杂,完全不受我们的控制,到时候全靠随机应变。
我们离开的格东哨所的时候,并没有荆轲刺杀秦王时那般悲壮,没有高渐离弹奏乐曲,也不觉得萧瑟。
由熊人班长吴雄带着两个战士,开车把我们送出格东哨所,需要在预定地点把我和徐磊放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足够隐蔽。
所以出了格东哨所后,坐在后排的我和徐磊,就尽量把身子放低,毕竟我俩都穿着便装,但坐的却是军车。
天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亚伯的眼线,如此重大的任务,任何一个微小的纰漏都是致命的。
车辆一直向北行驶,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盘山路,这段路狭窄而隐蔽,是我们预定的下车地点。
“没问题!”
格东哨所的战士高俊伟拿着望远镜扫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
吴雄一脚刹车踩住,回过头看着我说道:“陈锋,万分小心!”
“放心吧!”
多年的特战生涯,令我养成一个习惯,就是在出任务的时候,尽量不要看送行人的眼睛。因为他们的眼神里一定是满满的祈祷,而我,不需要这样的牵绊,要完全的放空自己。
高俊伟下车开门,我和徐磊快速的下车。
我拍拍高俊伟的肩膀,说道:“快退伍了吧?可以去见你的喀秋莎了,不过,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知道吗?”
“是!放心吧陈队!”
我点头致意,和徐磊作揖致谢。
其实还是怕周围有人,所以用这个动作掩盖一下。这样一来,就算有人看见,也会认为我们俩是搭军车的游客而已,不会想到我们是军人。
我和徐磊都乔装了一下,甚至在出发的时候,段弘毅还把我的鬓角剃光了,勾勒出三条杠,特别的潮……
“大中午的,真冷……”
徐磊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和我一起往山下走,看他的状态,真的不是很紧张,应该是放下心理负担了,又或者是和我一起行动,会缓解心中的恐惧感。
已经进入11月份了,这里白天的温度都达到零下20度左右,晚上更冷。
“忍一忍吧,拿着包。”
徐磊接过我手里的背包,无奈的说道:“待遇就是不一样,你看你这一身,羽绒服、雪地靴、大墨镜,一看就是城里人。你看看我,破棉袄、大毡帽……”
我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大爷的,哪来那么多的讲究?咱俩角色不同嘛!”
“那为啥不让我扮游客,你扮当地人?我也想穿好衣服啊,羽绒服多暖和啊……”
“你没这气质……”
徐磊很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这气质也没好哪去,长得跟煤球似的……
一旦进入冬季,这里的积雪就不会融化了,气温太低、日照时间短,加上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公路两侧都还有白皑皑的积雪。
漫山的雪景的确是迷人的,此时如果有人遇到我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两个会在夜里,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件大事,和这里所有人的安危息息相关。
路上无聊,徐磊问道:“咱们出来的时候,段弘毅问你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这是还人情吗?’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在外面,所以“队长”、“指导员”这样的称呼要自动过滤,哪怕是下意识的也不行。
特种兵的一切训练,都是挑战身体极限,战胜本能,这是最基本的。
“你小子耳朵有点灵啊。”
其实,段弘毅的原话是:为什么要这样的安排,是还上次那件事的人情吗?如果是的话,我不需要。
上次的事情,自然是指林真伊事件。
段弘毅违反原则、违背内心的保全我,所以这个人情肯定是要欠下的,所以他便认为,这次我选择最危险的任务,把指挥权交给他,是一种还人情的举动。
如果是聪明人,肯定顺水推舟,把这事当做人情还了。
不过我可能是个傻子,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明确的告诉段弘毅:打仗的事不可儿戏,我不会用这事还人情,否则那是在贬低我自己。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完全是从任务角度考虑,没有其他原因。
段弘毅也说:这样最好,否则我会看不起你。那事(林真伊事件)不是人情,就算是,也没打算让你还。
其实,段弘毅早晚有一天会接触特战指挥,猛虎突击队势必会成就他。
他的才能日渐成熟,我是压不住这种光芒的。我也没想埋没他的光辉,因为那无疑是在欺骗自己。
“没说什么,别瞎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这种事,我肯定不能和他探讨。我和段弘毅之间的微妙关系,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哦哦……”
我把话题岔开,问道:“你家里人,知道你是干这个的吗?”
“知道,但不知道具体干啥活。”
“那你没跟他们解释一下?现在这方面的影视剧、电影这么多。”
“偏僻小村,哪来的电影院啊,电视频道都比较少。我哪敢解释啊,那整天不得提心吊胆的?”
“也是。”
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只不过后来爸妈调到了县城里教书,也就理所应当的进了城。
现在父母都不太同意我在特种部队服役,又苦又累。好在转了军官,成了干部。
但每次回家的时候,洗完澡就得穿整齐再出浴室,生怕身上的伤疤被父母看见。
东北虎经常参加实战的分队队员,应该都像我这样欺瞒家里的,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我和徐磊一路闲聊,大概半个小时后,一辆客车顺着盘山路开了过来,正是我们要等的那辆。
这个地方也没有站点,客车只要见到招手的就会停。
客车上人不是很多,多是本地人进城办事的。来这边玩的游客,通常都是组团,毕竟这里地广人稀、气候差异大,不适合单独出游。
路上的时候,我问徐磊:“还有个细节,当地人的口音,你学会没?”
“没,感觉好复杂。”
“你还是没抓住特点,感觉有点类似东北话,发音是北方人的方式,重音不在声母上,然后加一些地方特色。”
“不懂,要么咱俩换吧。”
“别……”
我琢磨了一下,说道:“一会儿到了下一站,你恶补几句。然后到时候你就少说话,表现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装傻充愣。”
“好,明白。”
本地话要是说不好,就尽量少说,否则被听出了端倪,那可是致命的。
翻阅世界各国特种作战失败的案例,问题都不是出在既定战术上,都是细节出了问题。
例如M国的海豹六队,在围剿世界头号恐怖分子的时候,就是直升机飞行员在降落的时候,没有计算好高墙气流回转,导致飞机失衡差点坠毁。
虽然最后还是成功击毙了目标,但从突袭的角度讲,那是一次失败的任务,要不是事先准备好了B方案,他们就错失了最佳进攻时机,目标很有可能跑了。
所以身为特战主官,在指挥的时候一定要格外注意细节,一旦出错,再好的战术都是白搭。
半个小时后,我和徐磊在县城下车,这里没有内陆县城那般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只是少了些高楼而已。
徐磊下了车就笑道:“哎呀,终于进城了!真热闹嘿!”
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不过说来也是,我们来这里协防快三个月了,除了进过几回村子,就没有好好感受下当地的特色,实在有些可惜。
这次借着出任务的机会,也算是见见世面了。
“低调点,吃饭去!”
“哦哦……还真有点饿了。”
当然饿,我们早上就没有吃饭,现在已经过中午了。
我拿出手机(曹组长配发的),查找了一下地图,穿过两条街,找到了目标地点。
这是一家东北特色菜馆,按照上级的方案,我和徐磊将在这里和线人接头,同时解决肚子问题……
不吃饱肚子怎么打仗?晚上我们可是要和敌人拼命的。
反正是公费,吃点好的……
菜馆里挺热闹的,几乎快坐满了人。我们在角落找到了一个位置,招呼服务员,两个人点了四个菜,有点奢侈。
不过等菜上来之后,我就不这么觉得了,这家东北菜不是很正宗,菜量小的可怜,不符合东北人豪爽的性格,看来这钱花的有点冤枉……
主要是徐磊这小子太能吃了,筷子翻飞,仿佛晚上的战斗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似的。
不过我还是欣慰的,徐磊的成长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尤其是心态方面。
我和徐磊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中年人走进了菜馆,穿着黑色羽绒服、大毡帽,很随意的风格。
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很少有人独自来饭店吃饭的。
四目相对,这中年人指着我,狐疑的问道:“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呢?”
我同样装作狐疑的说道:“我看你也有点眼熟……”
徐磊也不吃了,直觉告诉我们,这就是上级派来和我们接头的。
中年人来到我近前端详了一下,拍着我肩膀说道:“我去!你不是王铁蛋么,啥时候来的?”
“……”
大爷的!这什么名字?这人不会是来搞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