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一欠身道：“请父皇示下，儿臣自当静听。”

皇上很满意地点头，而后略略将口气放淡了几分，很是难得地对着楚璃露出了来自一个父亲的笑容：“璃儿你如今已是太子，作为一国太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便是要育有子嗣。太子妃至今为止尚无所出，故而朕打算给你取个侧妃。”

楚璃听到此语，略微一怔，自那日册封太子大典之后，他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想到了莫蘅绾在皇后那里，必然也是将会被告知此事，因而心中一结。

他淡淡沉了一口气，坚定开口：“恕儿臣不肖，关于迎娶侧妃一事，儿臣不会同意的。”

楚璃很是平静而又诚恳，他对莫蘅绾的爱是不允许又其他人插足的，故而在此时此刻他不会容忍自己妥协。

“你说什么！你难道以为朕是在同你商量么？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只要你还想当太子，这侧妃都必须迎娶！”皇上拍案怒道，作为一国之尊，他如何能够忍受他人违逆自己。

楚璃立即跪下，然而他却并没有打算向皇上求饶，更不必说是妥协答应迎娶侧妃了：“今日就算是父皇要惩治儿臣，儿臣也无话可说，只是这侧妃儿臣是断然不会娶的。”

“大胆楚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给我退下好好想清楚，下一回朕不想再听到你这样的答案！滚！”

皇上已经是暴跳如雷了，他不能容忍楚璃这样的态度与选择，更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忤逆自己，此是禁区，然而楚璃却闯了。

能够暂且让楚璃退下，这已经是皇上最大限度的容忍了，因而若是楚璃仍旧不知反省，还是给出这个答案来，那他必然是不会对楚璃留情面。

楚璃心中也是明白，此时已经是到了一个剑拔弩张的地步了，他不能够继续得寸进尺，因而也只能够暂且谢恩退下了。

话分两头，莫蘅绾那边行至东宫，便已经有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出来将她迎了进去。在见到皇后之时，皇后也如皇上一般摈退左右，只留下莫蘅绾单独私下说话。

皇后看着莫蘅绾，话尚没能对她说上一句，就忍不住开始啜泣了起来。莫蘅绾心下一惊，不知缘由，连忙上前安慰。

“娘娘莫要伤心，是有何事心烦，儿妾定然倾力相助。”莫蘅绾取出自己贴身携带的一方锦帕递与皇后娘娘拭泪。

皇后接过帕子拭了泪水，容自己平静了片刻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孩子，母后只是心疼你，皇上如今打算给太子纳侧妃，你一定得做好准备。”

“侧妃？儿妾明白，这是身处宫中免不了的一关。只是蘅绾不明白，娘娘因何会为此时而伤心，为何如此……如此关心我。”

对于皇上要让楚璃纳侧妃一事，莫蘅绾她不想楚璃那般惊讶，作为太子未来楚国的皇帝，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后妃，这一点如今的皇上绝不可能坐视。

比起这个来，莫蘅绾反倒是更惊讶于皇后娘娘为何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伤心落泪，莫蘅绾心中总有些奇妙的感觉。

皇后娘娘听闻莫蘅绾如此一问，她不由得震了一下，自己为何会伤心因何会如此关心她，那是因为：“本宫不愿意见到孩子你受苦，有哪一个母亲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孩子受苦啊！”

“孩子？”莫蘅绾疑上心头，皇后娘娘这话可有些问题，好像自己不是她的儿媳反而是……

皇后娘娘终究还是没能够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她一把握住莫蘅绾的手，眼中满是泪水：“是啊，孩子。本宫才是你的亲身母亲啊！我的女儿。”

“什么？”莫蘅绾的心头猛地一颤，她晃了晃脑袋有些不可置信，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半晌后才重复了一句，“皇后娘娘，蘅绾许是听错了，您方才说的究竟是……”

皇后看着莫蘅绾震惊的表情，心中涌起酸涩。

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将刚才的话说出来。

那是事实，但是当年为了巩固地位交换孩子的是自己，这些年她也没有给自己的女儿做过什么，那说出真相让衡绾认自己是生母吗？

那样，不论是对楚璃，还是莫蘅绾，都不公平，而且这件事要是真的被揭开，影响之大难以想象。

“这次就是想告诉你迎娶侧妃的事情。”皇后垂下眼睑，淡淡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先下去吧。”

没想到皇后会对刚才的话避而不谈，莫蘅绾还想继续问下去，皇后却有挥挥手，示意她退下，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莫蘅绾抿了抿唇，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皇后娘娘注意平日保重身体，臣女这就告退。”说完她就离开了，不过她的步子有点漂浮，刚才那句话对她的冲击还是颇大的。

她现在心乱如麻，对周边事物的注意力也降低了不少，所以根本没有看到隐匿在一边的莫采薇，径直离开了皇宫。

看见莫蘅绾身影渐渐消失，莫采薇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盯着她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刚才皇后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正巧就在门外，所以她们的谈话，莫采薇听得一清二楚，包括皇后所说的那句“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这句话不仅让莫蘅绾大吃一惊，门外的莫采薇也是，她也觉得皇后对莫蘅绾实在是太好了，不明原因的好，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但是，莫蘅绾是他们莫府的人，怎么会和皇后娘娘牵扯到这重关系呢。

莫采薇摩挲着自己白皙的玉手，眯眼思索着，这次真是得来一个既危险又有趣的消息。

这么想着，她走进皇后宫殿。

看见皇后正坐在高位上揉着额头，她盈盈拜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刚送走莫蘅绾，正为一些事发愁，看到莫采薇进来，只觉得额角突突的痛，她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衡绾在莫府名义上的妹妹。

“起来吧。”虽然不想见，但规矩是少不了的，皇后示意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继而问道，“莫妃来见本宫，有何事吗？”

莫采薇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道：“也无什么大事，刚才在外面散散心，没想到就走到皇后娘娘这边来了，就想着来看看娘娘，看见娘娘凤体安康，臣妾也就放心了。”

“莫妃有心了。”皇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她完全不想理面前这个人。

见皇后态度冷淡，莫采薇也不恼，看了眼四周，继续说道：“适才看见莫蘅绾从这里出去，表情可不太好。”

这点皇后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不过看起来，皇后娘娘和姐姐真是母女情深啊。”

这句话着重在母女情深四个字上，皇后却惊了，她微眯起双眼，看向莫采薇，好像审视一番，莫采薇感觉到一股寒意，但是想想现在是自己手上有把柄，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皇后按下心里的冷意，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道：“是啊，本宫一直都希望有一个女儿，但是可惜……看着莫蘅绾就像看见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切，怎么，莫妃是羡慕不成？”

莫采薇一哽，旋即道：“臣妾着实羡慕，不过也替姐姐高兴啊。”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地对坐着，很快，莫采薇已经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在多留，起身离去。

皇后也没有留她。

从刚才莫采薇的话，不难发觉她听到自己说的那话，皇后皱起精致的柳叶眉，她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莫采薇知道，现在这女人也算是有把柄在握。

她有些不安。

莫蘅绾不知道这些事，回去后，皇后的话依然在脑海中作响。

她理不清，也不明白皇后说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是她的女儿，言简意赅的话，却似乎带着很多信息，自己怎么会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如果自己是，那楚璃又是什么人？

她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直到楚璃回来，立刻发现了她的异常。

“绾儿，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楚璃关切地问道，“有什么事，同我说说吧。”

莫蘅绾看着楚璃担忧的表情，还是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知他，轻笑道：“无事，只是想到最近一些事，有些烦心而已。”

楚璃回想了翻，最近发生的事的确有些令人心烦，他叹了一声：“委屈你了。”

莫蘅绾摇摇头，现在能和楚璃一起，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日圣上召见你，说了什么事？”

楚璃脸色沉了沉，还没说话，莫蘅绾就明白了，皇后说的没错，是迎娶侧妃的事情。

她抢先一步问道：“是不是皇上要给你纳侧妃？”

“你都知道了？”

“恩。”

楚璃沉默片刻，随即看向莫蘅绾，眸色幽深：“绾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侧妃，这一世，我有你一人，足矣。”

闻言，莫蘅绾心里涌上一股感动，她知道，楚璃对自己向来是一片真心。

“我知道你的心意。”莫蘅绾伸手拂过他俊美的脸庞，“但是其实，有侧室也没有关系。”

楚璃刚想说话，又被她打断：“你先听我说，迎娶侧室是皇上的意思，他也是为了皇族的子嗣后代着想，他这么说，你便这么做吧，不要让皇上动怒。”

一语毕，二人都沉默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

楚璃看着莫蘅绾的眼神，就知道她心意已决，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最终他抱住莫蘅绾，这世上哪有女子会心甘情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是在替自己着想。

的确，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爱人，莫蘅绾也不想，但是这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好，听你的。”楚璃将脸埋在她清香的长发中，闷声道。

外面风声飒飒，似乎是在怜惜这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