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闹下来,酒席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
除却沐小狸和沐无极不可沾酒之人,全部大醉淋漓。
夜静,方散。
沐小狸扛着汝焉晴一路颠颠撞撞的走,醉酒的女人很难搞,醉酒的女汉子就更难搞了。
走一路,汝焉晴骂了一路,絮絮叨叨,也不知道骂什么,含糊的词里只能辨析“混蛋”“你的运气”“滚”等词。
沐小狸很好脾气的哄了一路,只是一进房门,“砰”一下,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丢到床上,借着蜡烛看清她的醉意,冷不丁开口:“汝焉晴,你不管你喜欢谁算计谁,但我警告你,敢打我哥的主意,我就不怕搅得你西凤国国无宁日。”
汝焉晴睁开朦胧的双眼,眨巴眨巴两下,呵呵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打你哥的主意?那个眼底只有妹妹的木头?当我瞎啊!”
“你又敢保证你没有瞎的时候?”
汝焉晴舔舔嘴皮,小狗般的眼神滴溜溜的呈懵懂之色,打了个很重的酒嗝,喷得沐小狸黑了脸。
“伤好了就赶紧回西凤,我哥不可能成为你三千后宫之一,就是皇夫也不行。”沐小狸声音冷肃,“他不可能依附于女人之后。”
房门被关上,汝焉晴缓缓睁开眼,雾气朦胧,神色莫辨,没有焦点的盯着烛光,突然,轻笑一声,猛的拉起被子蒙住脑袋,骂道:“沐小狸,你忒么有妄想症!”
透过厚厚的被子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涩涩的,还有股子咸淡的味道。
月冷冷悬在浮云顶端,光芒如流水迢递。
“呼。”
冷光里一道黑影如被弹簧射出的石子,迸进一座飞檐画角的小楼。
黑影在檐下稍一荡,就荡入装饰奢华的房内。
轻,快,安静。
黑影飘入珠帘,穿入内室,黑色面罩下露出一双明光璀璨的眸子。
“等你已久!”
黑暗中立时传来一声低喝。
黑影一怔,发觉室中之人语气冷静清醒,毫无夜半被惊醒的人所应有的困意。
已无退路,黑影眼底掠过一丝厉光,衣袖一抖,一柄黑得毫无光泽的匕首无声无息从袖底滑出,一闪间便到了床上那人的心口。
只见床上那人衣袖一拂,明明只是柔软的寝衣,一拂间却硬如钢板,铿然一声,匕首撞上衣袖竟然一滑,直直滑向床沿。
黑衣人应变也是超卓,匕首滑脱,立时一个倒翻,呼的一声大鹏般从那人头顶翻了过去,落到床的另一边,落地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刀,直戳对方后心。
床上之人突然平平自床上飘起,如一匹雪白的软缎般诡异的叠了几叠,便躲过了那狠厉的一刀,随即一道雪亮的剑光自床头烈日般升起,刹那间室内辉光大盛,将黑衣人身形映得纤毫毕现……战野月!
沐浴在剑光中的战野月亦是大惊,床上的人竟然是云逸风!
当即直奔窗户,身后一声冷笑却带着凌厉的杀气突然响起,“还想逃?”
声音在侧剑气在后,剑光刹那间成一直线,如一道割裂空气的闪电,直追踏飞的战野月后心。
剑势之速,再直线疾奔一定会被穿在剑上,无奈之下战野月霍然后仰后脑贴地,剑尖擦着她的鼻尖飞过。
云逸风挥手一招,剑光倒转,剑柄撞在战野月肩上,将她撞倒在地。
坐在阴暗之中的沐小狸就势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咔嚓”一声,手指俱断。
战野月疼的冷汗尽流,匍匐在地,却是没有哼一声,仅以完好的那只手抱住肚子。
“你设计骗我!”
“我设计你,也要你敢出手才行啊!”
“卑鄙!”战野月目光淬毒般瞪向沐小狸,“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战野月,十岁开始双手染尽鲜血,枷项、宫刑、刖刑、割鼻、腰斩、梳洗无一不熟练,以你的心性,战野拓之仇怎么可能隐忍得住!”沐小狸幽幽站起,“本来打算给你一次机会,却是你自己不珍惜,这样的人,我岂敢留!”
“你要杀我?”战野月一字一顿,“东辰帝命你好生供养我,你敢杀我?”
“轩辕玄夜的旨意你以为我奉若神明?”沐小狸嗤笑一声,“前图尔公主意图行刺布朗城城主,被圣医谷谷主云逸风当场击毙,你觉得,轩辕玄夜会为了你治他的罪?”
云逸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汲取沐小狸的体香,低笑一声:“我还未听说过有哪一国之主敢对我有杀意的。”
白袖一挥,床上掠来一阵风,屋内灯火全部点亮,灿白的强光照在沐小狸神色肃杀的脸上,战野月心底猛的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哐当”
两个药瓶丢在地上,咕噜噜滚到战野月脚边。
“你和您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留一个!”
“你……”战野月脸色煞白,心底深处散发的恐惧令她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却拼命强自镇定的对峙,“沐小狸,你敢伤我和孩子,就不怕图尔百姓联合攻击你?”
“怕?”沐小狸嗤笑,“图尔族屠杀多少东辰子民,我被你们俘虏时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我正愁报复找不到借口。”
战野月直觉不相信这句话,她是新任城主,怎可能不顾及名声,但……视线不自觉的投向床上正沉浸在沐小狸红账里的某人。云逸风察觉到,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且丝毫没有嫌弃不喜之意。
敢伤害他圣医谷谷主夫人的人,他未亲自出手已算底线,若狸儿想复仇,他不介意献上几斤药粉。
医者父母心?
哈,云逸风表示,爷读书少,不知道。
“白色这瓶喝下肚子里的孩子即刻化为血水,另外一瓶喝下,孩子出生之时便是你魂归之日,选吧!”
战野月浑身颤抖着看着地上的药瓶,双眸赤红:“你居然连未成形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是战野拓的血种,有你在,他就是我哥的威胁。”
那双血红的眼睛倒映着沐小狸里冷漠,泪,一一滴滴落下,声音是彻骨的恨:“我若死,那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