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城一片安宁,谁也看不出相隔数百公里的钟城已经沦陷了。
陈宁安指尖摇动古秦币,这是他在一间古玩店找到的。
大街上到处都是虔诚的信徒,虔诚到他进入对方的店内拿东西,其连看他都不看他。
耳中尽是神保佑我,我的一切献给神……
看似一片安宁,甚至就连空气当中是血腥味都少了,有一个瞬间看到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让人觉得比出事前还要热闹。
但还清醒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一整座城市的回光返照,它正在死去,一点点被蚕食干净。
没有奇迹,没有主角,没有关键的解决问题,没有什么天降神人,陈宁安看到的只有各个缝隙里面的甲虫。
只有叩首在家中日渐消弭的大众,只有心头感应日渐增加的纸人们。
“现在应该有六百多人了。”
他暗自估算,和【鬼】【神】以及廖先生抢人的时间还是晚了一点。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发育,到后面肯定是呈几何倍增长的。
许久没有动用的红袍尸游荡在街道,以及没有人察觉,或者他们根本就顾不上察觉。
钟城足有千万级别的人口,第二日,纸人数量达到了八百。
第三日,纸人数量达到了一千四,也就是第三日,陈宁安察觉到了阻力。
有超过百数的纸人,忽然消失了,从他的感应中离去。
没有任何例外,只代表纸人们报废了。
陈宁安的目光流转,最近的距离王蹇,他距离纸人消失的那片区域只有不足两百米。
“说一下情况,有没有什么发现?”
王蹇身后突然传来陈宁安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主人。
“主人,我这边一切正常。”
王蹇手揣黄符,行走在黑暗一片当中。
他需要负责的就是把黄符拍在那些信徒们的身上,等待其变成同类之后再去寻觅下一个。
这一片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损坏了,他觉得应该跟地上的几具骸骨有关,所以脚步就谨慎了一点。
前方逐渐能看到一些人影,站在漆黑里面一动不动。
他凑近了去看,不由自主的手心微微出汗。
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鬼】字,居然没有被失控物话筒影响。
不,字迹很新鲜,是最新添加上去的,这黑暗的街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鬼】字,以及,下方一个个虔诚的尸身。
他们怀着恐惧,拥抱了死亡。
“以身祀,以魂祀,以心祀,三祀大寂……”
邈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片灯光在黑夜里消弭了。
那一片人影当中有人回头,看到了王蹇。
“我去处理。”
说话的是清冷的女声,她缓缓靠近,居然是苏梅!此时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脸上爬满了伤口,拥抱在【鬼】的怀抱里。
“爸?”
她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故人。
“你父亲?”
一名头执跟着走来:“需要我帮你动手吗?”
“用不着。”
苏梅的话没有波动,走近之后父女两面对面对视。
“梅梅?”
王蹇的情绪是激动的,他找了女儿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忽略了一些东西,苏梅缓缓走近王蹇:“爸,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狂热:“我体内的恐惧需要很多的资源,您……不愧是我的父亲,就为女儿帮帮忙吧。”
她说着,双手伸出,上面有黄纸的印记,用肉体承载了。
王蹇察觉不对,他微微后退:“梅梅,伱,你这是怎么了?”
“她是【鬼】的行走,现在正在接引您拥抱恐惧。”
那名头执看着王蹇的眼睛回答,嘴里有自豪的语气:“所有人愚昧,只有恐惧才能让我们清醒。”
“您很幸运,是主执的肉体生父,所以拥有优先的殊荣。”
“什么胡话!”王蹇眼底闪过惊惧,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女儿。
“梅梅,你怎么这么糊涂,成了【鬼】的信徒?”
他从怀里掏出符纸:“你应该……应该……成为主人的奴仆才对!”
黄符出现的刹那,苏梅眼中浮现惊讶。
“纸人信物?爸,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挥手,力量十分可怕的撕断王蹇的手臂。
果然里面是纸碴子。
“你也是该死的纸人?”
苏梅恼怒:“异教徒,该死!”
祂毫不留情的掀开王蹇头颅,后者手中的符篆距离她的身体只有不到一指远。
父母反目,在信仰面前一切不存。
王蹇的感应消失了。
黑暗的胡同外,一人扭过头,装模作样对天空叩拜。
这一切都被陈宁安看在眼中,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苏梅交交手。
【神】占据了半截尸体,而【鬼】不同,选择以人类的身躯降临。
之前苏梅尝试对抗过【神】,但是失败了,身上的伤势到现在都还没退消,有明显的痕迹。
但他忍住了,苏梅现在的状态不同,她体内的东西很可怕,如果过早的暴露于当下无益。
王蹇……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了,陈宁安还需要继续发育。
等苏梅一众走后,有纸人来到她之前待过的地方。
原来这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他的纸人们只是不幸卷入了其中而已。
是和廖先生碰上了,到处都是碎裂的甲虫,被啃食干净的皮囊,从苏梅等人全身而退来看,这场对抗是她们赢了。
廖先生会不敌?陈宁安不信,他倒是觉得廖先生和自己一样选择了发育,没有去正面冲突。
千万级别的数量,只有他们四方势力瓜分蛋糕,现在碰撞还为时过早了。
所以接下来的四天时间,一切都显得安静。
唯独,钟城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苏梅她们都速度在加快,陈宁安的情报当中,【鬼】一方的五名主执体内都有降临的东西。
而【神】虽然没有杀人,可祂的信徒是最多的,大街小巷能看到不少数天滴水未进依旧在叩首的人。
整个西城区都黑了,里面是涌动的甲虫,陈宁安不得不让纸人们从西城区退出来,融入其他三个城区。
他依旧有优势,纸人不被撕开是无法发现的,就连【神】【鬼】都被骗了过去,这也算是他发育最晚的补偿吧,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廖先生,不愧是早早就开始布局了,祂的蚕食速度一点也不比【鬼】【神】慢,甚至还要隐隐快了一些。
“主人,我们这边已经把纸人化为威胁之一了,有一主执专门负责,在大量无差别杀人。”【鬼】中的纸人卢商报告陈宁安进度,他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总能获得第一手信息。
“我们在占据南和东两个大城区,香客会员们也大部分在这两个区域,而【神】那边则是北城区。”
“西边已经被甲虫给吞没了,有另外的势力插手,主执们已经商讨,在和【神】清算之前要把它们除掉。”
“口气真大,也不怕翻车。”
陈宁安笑得发凉,鬼这边热火朝天,神那边其实丝毫不慢。
他们的基数最为庞大,除了一片黑暗生机不存的西城区之外,其他三个城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归于【神】下。
根据谢驰传来的消息,他们早已经察觉到了廖先生和鬼的一切底细,丝毫不慌。
他们在等,等到小丑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如此对比起来,陈宁安最看不懂的还是要属廖先生。
他的甲虫到底有多少,有多么恐怖?还有什么底牌?他全都不清楚。
是时候再去问问秦文了。
这一次陈宁安是真身前去,夜安在青霞路下完全沉默,似乎冬眠了一般。
但实际上远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陈宁安在路过一座座秘库的时候,闻到了里面所传出来的血腥味。
一大群人关在秘库里,有紫河车的秘库还能吃一些充饥,没有紫河车的呢?再加上夜安本就是一群突破限制的人,这个时候打开,一定会十分精彩。
而即便是有“食物”的秘库,陈宁安打开的时候里面场景也让人瞠目结舌。
“哈哈!”
快意的咆哮,到处都是高昂的舒服声,一幕幕不堪入目完全突破道德底线的场景满眼都是。
陈宁安面无表情,从一群人当中找到秦文揪了出来,他脸上全是鲜红,不远处还有一具开膛破肚。
“陈先…先生?”
秦文的疯狂在看到陈宁安才稍微限制了一点,随后才察觉大开的秘库大门。
“快关上!”
他惊慌道:“快把大门关上!”
再不关上就要被影响了。
“秦文,你有点让我失望。”
陈宁安摇头叹息,没有去关门。
他从怀中摸出纸人符,轻轻贴在他的身上。
“这是啥?”秦文心头惊恐一闪而逝。
“放心,不疼的,很快就就好。”
陈宁安拍着他的肩膀:“我还需要你帮我把所有的秘库都打开呢。”
原本只是想问问关于廖先生的情报,即便秦文不知道也该清楚去哪里寻找。
但现在看来,指望他有点悬,还不如废物利用。
很快,秦文拿着他的符篆,关上了秘库大门。
不让……任何人逃出去。
纸人的数量还在增加,已经突破了四十万。
这个数目已经不少了,这也是陈宁安有底气来这里的原因。
夜安,水深着呢。
一方又一方的秘库大门被他打开,属于夜安的财富也暴露在陈宁安眼前。
红白蜡烛,红烛墓园果,失控物,各族奇怪的道具。
他也找到了特效药,一瓶一瓶的放在架子上,随便他吃。
这个时候,陈宁安很遗憾没有储物法宝,一定要找个时间去搞一个。
他没有遇到阻力,但到了前一百座秘库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宁安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之前的那个声音,居然还记得自己。
他恍然熟悉:“奇怪了,你没有被大雾影响?”
“我并不属于人类,所以没有受影响。”
那声音回答他道:“陈宁安先生,不建议您继续打开秘库了,夜安所有城市前一百座秘库都是连通的,您会死。”
“嘁,你在唬我?”
陈宁安根本不相信,他伸手去开,可就在此时,头顶的一颗灯管缓缓熄灭。
这让他的动作减缓,没有马上去打开秘库大门。
“陈宁安先生,您似乎总能提前一步预判到危险。”
那声音带着赞叹:“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做一件交易如何?”
又是交易。
之前他没有实力,不敢答应,即便答应了也没有去履行。
现在嘛,他倒不介意听听,交易是什么。
“你说。”
他在办公椅上坐下,这坐垫居然是真皮的,奢侈。
“很简单,这次的事件已经是近二十年来的第四次了,上面肯定会思考放弃钟城。”
“我希望,您能带我离开这片没有希望的土地。”
陈宁安原以为祂会说帮助夜安,或者对抗【神】【鬼】,没想到居然是带祂离开。
看来,即便是祂也不认为这次的事件可以解决,钟城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你是什东西?”
他似笑非笑的问:“我带你走,有什么好处?”
“先生您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被夜安一直守着,却又不限制我说话吗?”
对方居然卖了个关子,这可不是失控物能有的语气。
“说说。”
陈宁安目光忽然看向虚空,一闪而逝。
打起来了,没想到钟城还有这么多神秘的地方。
“我知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秘密。”
那声音带着诱惑:“只要你付的起价钱,我能为你解决任何问题。”
“嘁,我认识一棵树,祂也可以。”
陈宁安微微坐直身躯,他没有太多的耐心了。
“可我的级别很高,您说的树,应该是南电影城灯境里的那棵吧,其实它只是一件失败品罢了。”
“那你是完成品?”
陈宁安又躺了回去:“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鸩海大厦知道吧?说一说它,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鸩海大厦,一来就上猛料?但那声音居然还真的能说出来。
“这要从十九年前的一场灾难说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