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的小五，如今的太平道主，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他就这样面色平常地看着林辰两人。
而在他们周围，太平道的道牧们，面色麻木的站起身来，围在两人的周围，封锁了所有的出路。
“这就是你所谓的太平之道？！”徐跃死死地盯着太平道主，“我本以为，你们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但没想到，你们却是利用蛊虫来操控百姓，伱们跟那些为了自己的权利，不惜祸害天下的世家大族，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用蛊虫操控百姓，而是以数学治世。”太平道主面对徐跃的质问，神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数学只是用来遮掩的目的吧！我可看的清清楚楚，你在所有人身上种下了蛊虫，分明想此操控天下！”面对这句话，徐跃脸上不为所动。
太平道主面无表情地看了徐跃一眼，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道友，你，相信人心吗？”
“呃？”徐跃被着突如其来的转折问的一愣，“人心难信，但你跟你眼下的行为有什么关系？”
太平道主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其实礼法也好，法律也罢，甚至于道德，在最初设立的时候，只要人人能遵守下去，必然能创造万世之太平。”
“但人心贪婪，本性多变，所以就算最初的这些设置有多完美，都逃不了人心的贪蚀，甚至是哪怕是绝对公正的数学，如果有人故意弄混，隐瞒关键信息，同样也足以骗人。”
“是以由人来掌控数学，治理天下，看似有着进步，但归根结底，还不是数百年的一个轮回。”
“所以，这条路既然走不通，那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由人来掌控数学，变成由数学来掌控人！”林辰在一旁沉声道，“但我很好奇，你们该如何做到这一点？”
太平道主语气平淡的说道，听不出一丝起伏。
“任何的蛊虫都有产出的虫母，而虫母则可以与虫群建立的联系，收集他们上传上来的信息。”
“我们在每一个人身上种下了蛊虫，每固定人数的蛊虫，将会与一个道牧相连。他们的产出、消耗等，将会变为对应的数据上传，由虫母收集，再由道牧根据对应的情况进行指挥……”
“无论是个体、群体，还是整个社会的产出、消耗，都会化成了明面上的数字把控，公开透明于寄生蛊虫反馈给宿主的信息当中。”
“再按照规定的数学分析，按劳分给创造价值的人，其余的上交库存，统一规划建设，而其中的任何消耗，都会化为明确的数据公开于世……”
“每一份数据都会被精确的定位，多余的价值不会被剥夺，把社会的产出变成数据，按照数学，公正的分配给每个人。
“而哪环数据对不上，就进行制裁。寄生于人体的蛊虫，就会将其噬心而死。而如此一来，整个社会就不会有着剥削，不会有的压榨，每个人各尽其能，努力的越多，得到的越多，哪怕是懒惰的人，只要完成了固定的任务，也能得到生活基本需求的分配……”
“公平公正，天道酬勤，幼有所教，老有所依……整个社会在数学的治理下，除去压榨与剥削，消除内耗与算计，共同向前，这，就是我们太平道，所追求的黄天盛世！”
“可一个社会如此的复杂，怎么能够由数学来算计？！”徐跃质问道。
“万物皆可数学。”太平道主如是说道，“整个社会，我们将会以数学为尊，诞生出无数的数学家，完全可以将数学进行迭代进化，从而构建出整个社会的数学模型，并且可以依照不同的时代创新！”
“可倘若虫母死了，那岂不是得有无数人都要为你们太平道陪葬？！”
“每个虫母联系的宿主，都是有着固定的人数，不会祸及天下。并且除非虫母下令，否则就算其死亡，死的只会是蛊虫，而不是宿主。”
“我还有一个问题。”林辰在一旁出声，眼睛看向了太平道主，眼中神色莫名，“无论你说的再好，这些数据的处理，终究得需要一个中枢。”
“而中枢，本质上还是你们这些——人，既然如此，又何来用数学治世之说？”
此话一出，原本一只古井无波的太平道主，神色之中，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丝丝，变化。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林辰，语气之中也首次出现了一次极轻极淡的情绪：“你们从道门终玄山下来，想必也看清了道门背后的真相了吧？”
“你是指，那些由人体大脑所组成的计算列阵？”
“没错。那你见到那些用过计算过无数次的大脑，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个体意识将会被彻底磨灭，只剩下单纯的计算与执行能力……等等，你们是想……”林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里带上了一抹震惊。
“没错，在恐怖的数据量以及巨大的脑力运算下，我们的七情六欲、记忆，甚至于人性，都会随着时间与计算的消磨，被慢慢的除去。”“到了最后，我们的灵魂之中，一切属于人的信息，都会被彻底的抹去，只会留下，数学计算与信息。”
“这！”徐跃脸色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你们这是疯了吗，这是在泯灭自己的意识？！”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眼前之人的说话跟个木头似的，因为他们的自我意识，在庞大的计算中正被不断的抹去！“人心不可信，又有多少人能够在漫长的岁月中永远保持初心，所以与其去赌这个可能，还不如直接将人性抹去。而为了太平，这是，必要的牺牲。”太平道主瞳孔中，没有丝毫的色彩。
“你们原先知道这个后果吗？”林辰在旁边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
“每一个成为太平道高层的人，踏上这个祭台前，都知道。”
徐跃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林辰同样也陷入长久的沉默。
通过巨量的计算抹去灵魂中的意识，再通过社会上数学的创造来进行算法的迭代，太平道高层，简直就是把自己炼化成一个能够不断自我进化的人工智能！
然后再以这个人工智能，统治整个王朝。
这人工智能只会遵循底层的算法，没有感情，没有私心，自然也不会有着偏私，形成阶层。
再用一代又一代的太平道高层的牺牲，使其根本还是人类灵魂，保证其不会叛变。
林辰真心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只是想搞个武道金丹出来，没想到这大乾王朝的人杰，能够硬生生凭借这内丹之法，走出一条超乎他意料之外的道路！“这样被一点点的抹去人性，可是比任何酷刑都还要残忍的折磨。”林辰轻轻一叹。
“天下的苍生会获得永世的太平，而我们失去的，不过是自我而已。”太平道道主双眼望着前方，“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来的珍贵。”
“不过我们也不清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所以接下来，你们该走了。”
“嗯？”徐跃明显一愣。
虽然他十分敬佩对方自我牺牲的壮举，但还是无法认同这个方案，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打算，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放走自己。
“我们无法保证自己的路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如果是错误的，再加上这条道路的恐怖性，恐怕会是整个天下彻底沉沦，所以，我们必须要留有足够的——变数。”太平道道主直视着两人。
“你们这些修炼了内丹法之人，就是最大的变数所在。倘若有一天，我们的道路错误了，而你们能走出更先进的道路，就可以推翻我们，再开新天。”
“那你们不在乎自己的道路被否定吗？！”徐跃惊愕道。
“我们的道路永远是为了万世太平，现在所做的一切，无论成功与否，都能给后人指明前路。”
“你们……”
“走吧。”还未来得及等徐跃说些什么，林辰便直接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他们……”
“这是他们选择的道路，未来的结局与否，或许他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林辰神色莫名的说了一句。
但临走之前，林辰还是忍不住的转过身，看了对方一眼。
为了天下的众生，再开一条路，寻求万世太平的可能，为此哪怕是……失去自我吗？
原来无论哪个世界，都有这样的人吗？
大殿之中，太平道的高层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两人的离去。
他们脸上不会有任何的神情，未来，甚至会失去人的记忆。
但他们依然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仿佛历史长河中的一座座雕像，又仿佛是一群孤独的，文明守望者。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