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不仕说翻脸就翻脸。
尤其是这蝇营狗苟的话说出来,更是让人无地自容。
偏偏,大家心里不高兴,却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而如今,大家越来越发现乌纱帽固然要紧,可手上没有银子,便觉得自己低气不足。
就如这王不仕,虽只是一个学士,可人家有的是银子,你能奈何他什么?
于是大家只能憋屈的看着王不仕背着手,大剌剌走了。
…………
而李政,则继续一路西行!
他可谓是仓皇而逃,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他心里自有万般的不甘,焦虑不安之际,却又疲惫不堪,在沿途停下,寻了一个客栈暂时住下。
他的身份已成了一个寻常的儒生,躲避搜捕。
惊魂未定时,那护卫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李政立即紧张的问:“外头情形如何?”
“据闻海捕文书已至,四处都在搜查先生,先生……这些日子,出入却需小心,好在先生早已有其他的身份在,倒是暂时还查不到先生的头上。”
虽说暂时安全,李政却脸色蜡黄,接着道:“那方继藩……”
说到此,李政咬牙切齿,眼中透着切骨的恨,道:“今日之仇,不共戴天,方继藩那小贼,屡次三番辱我,他日必定百倍奉还,有朝一日,我要这大明社稷倾覆,迟早毁了他的宗庙,教此地血流成河。”
见这护卫沉默不语,李政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了极大的伤害,如今便如丧家之犬一般,此时的夸口,像一个笑话。
他顿了顿,却又大笑:“此次虽是棋差一招,让方继藩那狗东西算计了一番,却也未必没有收获,那方继藩为了打击老夫,自己的损失也是不轻,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西山新城,已是无利可图,我回奥斯曼,至少可对陛下有所交代了。”
他捋须,依旧露出风轻云淡之色,自然自我安慰,让他的心里平静了一些。
倒是回到了奥斯曼,如何脱罪,才成了他现在最紧要的问题。
不过对此,他倒是并没有露出恐惧之色。
他朝那护卫道:“既已下了海捕文书,近来定是到处需盘查,我等在此先避一避,等风声小了,再出玉门关。你们在外多打探消息,烦劳了,待我回了奥斯曼,定有重用。”
…………
次日一大清早。
大大小小的商贾们,统统都收了一份帖子。
帖子里,自是镇国公邀请大家,前往西山新城。
收了帖子的人,一头雾水。
镇国公这个时候,请大家去西山新城,究竟是何故?
只是……但凡受到了邀请之人,却是满面红光。
你看看……看看,镇国公还是很给面子的,他是什么人,位极人臣哪,居然能想到老夫。
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得了帖子的人,只恨不得广而告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而在大明宫里皇帝朱厚照,今儿也起了个大早。
他心里还惦记着西山新城呢。
虽是得了方继藩拍胸脯的保证,可朱厚照依旧还是不放心。
“陛下,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刘瑾兴冲冲的来:“陛下……听说今儿一大清早,干爷便邀了许多商贾去西山新城,只是……奴婢却不知干爷心里是什么盘算。”
朱厚照听罢,顿时来了精神,略显激动的道:“怎么,他要卖地了嘛?他要卖什么地?”
他自是满心期待,却一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朱厚照是个急性子呀,于是道:“不等啦,不等啦,快,快,给朕换一身衣衫,朕也去西山新城瞧一瞧,看看这家伙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刘瑾似乎早料到如此,他心里有些许的隐忧。
陛下这几日虽在宫中,闭门不出,安分了不少。
可他时刻伴驾左右,却是最清楚陛下心心念念着西山新城,现在西山新城不挣银子,陛下这儿茶饭不思,干爷那儿却不知该如何交代。
朱厚照兴冲冲的换上了一身儒衫,带着众人,却也不走大明门,而是往午门那儿溜了。
…………
这时,西山新城这儿,许多受邀的商贾们已三三两两的来了,早安排了人负责招待,将他们请到了一处临时的宅邸落座。
这里宽阔,众人先喝茶,等那镇国公来,彼此相互寒暄。能来的人,都是与有荣焉,显得格外的激动。
那王不仕也来了,他人一到,立即获得了无数人的关注。
只是王不仕毕竟是朝廷命官,虽是有人想亲近,却也有些畏惧。
王不仕倒也镇定,他似乎对今日的邀请,早在意外之中,一副平静的样子。
再过一些时候,便听外头喧哗起来,却是有人道:“这是朱寿朱少爷,瞎了你的狗眼,让开,我家少爷出入哪里,都不需要有人邀请的。”
外头吵闹了片刻,便见朱厚照手里扬着扇子,带着刘瑾进来了。
许多人倒是没有注意,只觉得朱厚照面熟。
王不仕却是格外多看了朱厚照一眼,虽显得有些错愕,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朱厚照落座,显得很兴奋,左右看看,见边上一个商贾,便道:“你也是受邀来的?怎么,这儿今日做什么?”
“不知。”
这商贾显是见他年纪小,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沟通的必要,不咸不淡的样子。
朱厚照:“……”
随即他哈哈一笑,却又不以为意了。
众人在此左等右等,也不见方继藩来。
好在大家都有耐心。
只有朱厚照显得不满,嚷嚷道:“怎么人还未来,又睡懒觉啦?大家都在此等呢,去喊一喊。”
众人便又投来异样的目光。
……
“刘公,刘公……”
这个时候,在内阁里,有人疾跑而来:“陛下……陛下又出宫了。”
刘健听着书吏的话,却是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道:“噢。”
好吧,他是习以为常了。
“消息不知怎的,走漏了,翰林和都察院那儿闹开了,不少人……要尾随而去,已经动了身了。”
刘健沉默了片刻,随即慢悠悠的道:“噢……”
这书吏发现,刘公也是绝了,似乎对于宫中之事,一丁点也不放在心上,永远都是一副,自己干好自己事的模样。
……
今儿的翰林和都察院,确实是热闹起来了。
他们心如明镜,自然知道陛下是往哪跑了。
在这部院里,又是无所事事的,陛下一跑,还被抓了个现行,他们心里是咬牙切齿。
可又打听到方继藩那狗东西,邀了商贾去新城,却又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竟也起心动念。
于是乎,有人振臂一呼,便打着迎驾的名义,蜂拥而出了。
那都御史刘宽,最是积极,前些日子弹劾了镇国公,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手头七八套数十两银子一丈的宅子烂在手里,一边还着贷款,再看看手中这不值一钱的房契,这几日,总是日思夜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涨起来。
他心里怨愤哪。
他甚至想,是不是今日该涨了,方继藩那狗东西,向来不肯吃亏的,他不会做吃亏的买卖,对,一定是要涨了,邀了商贾去抬价。
一念至此,他便心里百爪挠心,更想去看看。
而当众人赶到了西山新城的时候,守在这里的人,却不肯让他们进去。
数十个朝廷命官,个个义正言辞,摆出一副人上人的姿态,可那些护卫却是不为所动。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稳稳停下,马车四周,是数十上百个骑马的护卫,这马车前后,还有数辆车,却不知里头藏匿着多少人。
正在大家纳闷的时候,就见继藩自马车上下来了,他看着众人,不高兴的道:“吵什么吵,谁敢在此喧哗?”
刘宽等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愤怒的脸上先是错愕,而后震惊,随即表情变得复杂,最后慢慢的面部肌肉努力的上扬,露出几分笑容:“见过镇国公。”
方继藩眼皮子抬了抬,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
刘宽忙堆笑道:“镇国公,我等听说皇上……”
方继藩却是立马打断他:“住口,一边待着。”
一丁点也不客气。
刘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想要据理力争。
可最终,求生欲令他努力的平静下来,于是低头默不作声。
随即,方继藩召来人:“大家伙儿都到了吧,赶紧请他们出来,这就带他们去看看。”
那王金元早就预备妥当了,点点头,随即进入了临时的宅院,将所有人都请了来。
方继藩见朱厚照也混杂其中,却也不点破。
却是怒视了刘宽等人一眼,这目光,似乎隐含了警告。
刘宽等人见着了朱厚照,平日里在部院里骂街的勇气一下子丧失了,竟也不敢作声。
方继藩便对众人道:“请大家伙儿上车,先参观‘大厦’。”
这等事,讲的就是效率。
受邀的商贾,自是无话可说,连忙纷纷的登车。
方继藩的马车在前,先一步启程,很快便在那高楼下停车了。
这高楼,早已完成了框架,足足三十余层,自下朝上看去,巨大的建筑,给人一种压迫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