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若我无法让溯光陨落,我会怎么样?)
(回去?我还能回去?)
鹤卿猛地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的连连喘气,可这气还未喘匀,就惊觉黑暗中,自己的床尾坐了一个人,又给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鹤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挡在眼前,虚脱喟叹:“你这是对我有何不满?想吓死我?”
溯光的夜视能力绝佳,哪怕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也能清晰得见鹤卿那被冷汗浸湿的鬓发,以及微微濡湿的领口。
他靠近了一些,掏出一张小小的白色方巾,动作轻缓的替鹤卿擦去了颈上的细汗,温声道:“想必这卧龙谷的风水定然极好,才能叫你睡得如此香甜。”
以鹤卿的修为,别说睡觉已非是必须要采用的回复体力之法,就算真要睡,也不会睡得这样死,让溯光进了房间,靠近,甚至坐在了床尾长达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半点反应。
鹤卿自己也心里有数,但也只能打马虎眼说:“近来心累得慌,就想正常睡个好觉。”
“哦?”溯光应了一声,眼神淡淡地瞥了鹤卿一眼:“那看来,这希望是落空了。做噩梦了?”
其实自从穿书之后,鹤卿只要是睡觉,十有八九都会做噩梦,梦里的内容丰富且精彩,大部分时候都是顾长念以各种精妙绝伦的手法杀了她。
尽管睡不好,但也并不会影响鹤卿的心境,做梦时,她也基本都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这次不太相同,鹤卿是真切的感觉到了生命的终结,所有的意识都从身体里被抽离,周围的景象模糊不清,一切熟悉的事物都以极快的速度远离,黑暗犹如潮水般涌来,如同蛆虫啃噬,吞掉她所有的七情六欲。
最终,连包括恐惧在内的感知都被淹没了……
鹤卿,是最怕死的。
而当她如此清晰且真实的经历了一趟死亡的感觉后,她更害怕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溯光擦拭的动作滞了滞——
鹤卿在发抖。
那挡在脸上的纤细手指,在无意识的轻颤。
溯光知道鹤卿在撒谎,因为在他静坐的那一盏茶的时间里,他清楚的感觉到鹤卿的元神有一瞬间的离体,如同在天枢山密室中时的情况一样。
只是没等他开启神力探寻,鹤卿的元神就又回到了体内。
鹤卿的刻意隐瞒让他有些许不悦,可当下看鹤卿难得露出如此怯懦的一面,又不由得心下一软。
溯光绵长的叹出一道鼻息,俯身把鹤卿温柔的抱起拥入了怀中,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心,在她耳边低语:“梦见自己死了?”以溯光对鹤卿的了解,能把她吓成这样的,也只有死亡了。
果然,鹤卿一听这话身体便僵了僵。
溯光轻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温声细语:“死亡只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并非是终结。”
鹤卿的额头抵在溯光的肩窝处,闷声闷气的喃喃道:“我没有另一段旅途……”感觉到溯光轻抚的动作停住,才又疲惫的补充道:“以我隔三差五就骂老天的频率,只怕,早已将它得罪,不会再给我另一段旅途的机会了。”溯光又笑:“那便不要这个机会,待解开北境的封印,我自会护你永生。”
鹤卿对这承诺无动于衷,默了默,问道:“溯光,若你要保一个人的命,而天道要收走一个人的命,你还保得住么?”
溯光不解的蹙眉:“天道为何要收走你的性命?”
“……”这个不答反问,多少也算是一个回答了。鹤卿闭上了眼,摇了摇头:“随便问问。”
溯光察觉到鹤卿情绪上的低落,却又不知原因为何。
天道,会收走鹤卿的性命……嘛。
当初鹤卿在历劫之时,就曾引来过天罚,彼时溯光还不明其中因由,可在发现顾长念便是天道此次定下的,用来封印他的气运之子后,溯光便料想那次天罚是鹤卿危及了顾长念的性命,以至于天道发出了警告。
不过在溯光看来,即使鹤卿的命被天道收走,他也有的是办法将鹤卿的来世找回,将这今生的记忆交还给她。
有他在,他就必能让鹤卿获得永生,永远陪着他,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
鹤卿与溯光在盂山住了三日,除了来的那一日见到了夜苍炎,此后就再没打过照面。
夜苍炎的一个狼妖属下转告,近来夜苍炎手中有事走不开,待他忙完就会过来赔罪了,这期间,鹤卿二人可在盂山随意活动。
鹤卿隐约有了猜想,这夜苍炎大概率是在等消息,毕竟她一个仙门掌门跟魔道少君一起出现在了盂山,他肯定是会有所怀疑的,定是要调查清楚了盂山外发生的事,才会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天,夜苍炎找到了在百花谷里闲逛的鹤卿两人,头戴玉冠,身着青色长袍和黑色披风,神态也不复第一日那般的谨慎,总算是能瞧出几分妖王的气势了。
夜苍炎对鹤卿寒暄道:“鹤卿掌门的失音之症可好些了?”
鹤卿笑了笑:“多亏了妖主推荐的花露,当晚就大好了。”
“如此便好。”夜苍炎点了点头,请道:“二位随我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夜苍炎带着两人去了盂山最高处的一座凉亭,盂山的地形较为平坦,没有什么崇山峻岭,就这最高处,也就是个普通的山坡罢了,但也能将盂山大部分的景色收于眼底。
夜苍炎屏退了左右,亲自给鹤卿与溯光倒上了一杯花茶,介绍道:“这茶是我从百花谷中亲自采摘制成的,不算什么好茶,二位可尝尝鲜。”
鹤卿毫不客气的一口清空了茶杯,起身道:“我就是被拉来作陪的,你们要谈正事,我还是回避吧。”
“且慢,”夜苍炎叫住了鹤卿,沉声道:“鹤卿掌门,我想,你也应该坐下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