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海一如既往的安静而且诡异,楚凝乘着建木抵达的时候,一道金光从某一处海面升腾而起,渐渐的形成一个漩涡状的法阵光芒,那法阵在海面上漂浮着,仿佛是感受到了楚凝的存在一般,竟然开始朝着楚凝飞驰而来,停在了她的身下。
这是一道传送法阵。
楚凝背后的翅膀张开,建木瞬间滑离了楚凝的身下,嗖的一下回到了楚凝的手链位置,她看了一眼那金色的传送着,慢慢的收缩着翅膀降落,而她靠近这传送阵的时候,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阵拉力。
楚凝的脚已经碰到了传送法阵,那法阵就像是水面一样稍微散开点儿涟漪。
那一阵拉力愈来愈强烈了,楚凝想了想,干脆直接收起了翅膀。
而下一刻,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被一阵强大的拉力吸了进去,眼前闪过的全是暗淡无光的海下世界,寂灭之海本身便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此时滑过楚凝眼前的,全都是荒凉的海下空间,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一阵白光忽然在水下某处亮起,而就在下一瞬间,楚凝已经感觉到自己踩在了地面上。
她定睛一看,她已经重新来到了鲛人意志里面,虽然她踏实的踩在了地面上,但是因为这里依旧充满了海水,因此她的身体还是有点轻飘飘的。
“你回来了!”落阳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楚凝转头望去,这个鱼尾已经几乎全黑的鲛人此时一脸激动的望着她,楚凝敏锐的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是带着点儿哭腔,而她四周看了看,这处空间当中,除了落阳,不见其他人。
狐王钟离呢?
“......”当然,不是任务有关的东西楚凝依旧不想冒险去问,她只是默不作声的从背包当中拿出那装满了魇魔蜂王的血液的瓶子。
就在瓶子被拿出来的瞬间,落阳身侧的气息完全改变了,楚凝一下子便感觉到这处空间的海水忽然间躁动起来,这些连她都能感觉到明显的欣喜之意的海水,可能已经和落阳融为一体了,因此这蜂王血一出,才会躁动得如此明显。
“是蜂王血!”落阳声音忽然间欢快起来:“我已经感受到了,这就是蜂王血!”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楚凝手上的瓶子,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异样,楚凝心中掠过一丝疑问,但是此时她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的地方,因此她依旧在落阳的炙热目光当中将瓶子递给了她,落阳双手颤抖着接过去,一把将瓶盖打开,竟然直接一把将蜂王血喝下!
“你?”楚凝吃惊的看着这只鲛人的行为,然而她马上就更加惊讶的发现另外一件事情。
落阳的身躯猛地窜出一道红色光芒,这光芒就像是一条灵蛇一般游动起来,转遍了她的全身,而接下来,这红色光芒在游走完落阳的整个身体之后,落阳身体之内竟然自发的散发出一阵金色雾气,这雾气连带着红色光芒一同融合起来,不一会儿便化作一道紫色光罩笼罩在她的身上。
但是,最令楚凝感觉不妥的,并不是这光幕。
“你这是做什么?”楚凝厉声问到,因为她看见的落阳,鱼尾的鳞片竟然开始片片脱落,那鳞片脱落的位置开始缓慢的长出新的蓝色鳞片,落阳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闭上了,她那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焕发出一阵生机,楚凝心中一凛,双手已经从背后拔出短刃。
蜂王血不是喝下去的,应该是洒在那枚唯一的蛋上的。
难道,她之前说的话,都是骗自己的?
楚凝忽然相同,她直接朝着落阳的方向喊道——
“你是谁?”
面对着楚凝的质问,落阳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红色的光芒再度出现,光芒渐渐汇聚成一滴滴血液的形状,竟然开始缓慢的融合进落阳的身体之内,楚凝咬咬牙,心中不由得下了一个决定。
她握紧双刃,一个闪现出现在落阳面前,那紫色的光幕依旧好好的笼罩着这只新生的鲛人,楚凝抿紧嘴唇,左手一下抬起,手中短刃直接一刀划下!
“不要!”忽然间,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入楚凝的耳内,她猛地抬头望向此时已经近在眼前的落阳,这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她的脸上扭曲着,表情复杂,似乎是有些着急,但是也透露着一丝的解脱与欣慰。
不得不说,这样的表情控制系统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样的表情,混乱到已经不像是一个人的表情了,倒像是......
楚凝忽然一惊,身影急速往后掠去。
——倒像是,两个人的结合。
“落阳?”
楚凝轻声问道,身边的海水开始不安的震动起来,那鲛人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红色的蜂王血已经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里面。
“我不是落阳。”
雌雄莫辨的声音再次从落阳口中发出,这声音生硬得仿佛就像是几道声音的组合体。
“那你是谁?”
“钟离。”
“......”
“你不需要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这声音依旧生硬而且急促的说着,鲛人脸上的表情依旧非常矛盾,那痛苦的半边脸竟然留下了泪水,然而另外的一边脸嘴角竟然翘起,这样的表情,即使是楚凝这样的人,也依旧感觉到一阵寒气从脚下升起。
“她快要醒了,蜂王血已经在我体内与那枚蛋融合了,我离开之后,落阳会陷入三天沉睡,拜托你将她送回海蛇那里。”自称是钟离的声音急促的说到:“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答谢给你的了,落阳她这么相信你,那我也尝试着相信你......”
说到这里,鲛人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声音急促中带着点儿得意的说到:“不,还是有一个消息能够帮到你,我给你的卷轴,你可以去找朱雀。”
楚凝猛地一抬头,此时她的才真正的相信了这诡异的鲛人的话,唯有朱雀与卷轴这样的词一出,狐王钟离的身份才真的毫无怀疑。
“你在交代后事。”楚凝皱了皱眉头。
“......”鲛人难得的沉默了下:“算是吧。”
算是?楚凝敏锐的抓紧了这字眼。
“你起码告诉我,落阳醒后我要怎么跟她说吧。”
“......让她不用来找我。”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戏码!楚凝心中吐槽。
“族人的重担落在落阳的身上,她固然不好受,但是如果族人的新生需要搭上你的性命,她会更加不好受。”楚凝不耐烦的说到:“我不知道你这样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是很明显,你绝对不好受,而更加明显的事实是,你没有征求落阳的同意。”
“你想为她牺牲,你有想过她想不想让你为她牺牲,她愿不愿意族人复活的重担假手于人?”
楚凝心中尤为抗拒这样的情节,当初的吞叶藤是这样,现在的狐王钟离也是这样,她本能的排斥甚至反感这样一味猜测或者按照自己内心来做的情况,虽然这些都只是nPc,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说,这些都只是数据,他们不是真的。
但是,每当自己看到这些nPc会哭会笑,有自己的思考也有自己的世界观,她就无法真的将他们当作一组数据,而在这种时候,像钟离这样的一番话就很容易让她烦躁。
“你问过她吗?”
“......”鲛人惊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楚凝的身上,她皱了皱眉头,此时蜂王血已经进入了鲛人的体内,似乎也已经无法挽回。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鲛人的双眼再次闭上,而就在瞬间,这处空间内的海水忽然猛地沸腾起来,虽然不是真的沸腾,但是水中传来的一阵阵强大的能量波动,使得楚凝依旧高度警惕起来,她迅速的召唤冥翼魔蛇,锁骨位置的纹身一消,一道紫色的生命护盾直接出现在她的身边。
然而更加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这些能量波动异常猛烈的海水就一瞬间完全平静下来,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波动一样。楚凝定睛一看,此时鲛人的身躯似乎重新恢复到了她所熟悉的那样子,一条鱼尾重新变为黑色。
鲛人重新睁开了眼睛,在眼睛睁开的瞬间,复杂的感情从双眼当中流露出来,有感激,有欣慰,有疲惫,也有淡淡的悲伤。
“谢谢你。”鲛人重新开口,此时的声音不再是雌雄莫辨的样子,这已经是正常的落阳的声音。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钟离身影出现在落阳的身边,就像是一道影子。
“?”楚凝看着这两只,静静的等待着解释。
“幸好你还支持我。”落阳微笑着说到:“幸好你站在我这一边,不然......”
剩下的东西,不言而喻。
看来狐王钟离倒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无论是从他出发的本意来看,还是现在三人之中少数服从多数的尊重落阳的选择,倒还是真的能够得出这样的道理——
他是真的爱着落阳的。
楚凝心中大感奇特,虽然自己以前倒是听说过很多玩家在做任务时会碰到的一些关于nPc的爱情纠葛,但是她自己遇到的话,这还是第一对儿。
“你们赢了。”狐王钟离忽然间开口,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一道薄雾,虽然最终仪式没有完成,但是他依旧受了严重的伤。
他双手一挥,一枚雪白的蛋出现在水中,蛋壳最上方的顶部位置,一滴殷红的斑点赫然出现。
“其实我的目的达到了,共生契约已经完成。”
钟离话音刚落,落阳脸色大变,她惊恐的看着此时只剩下虚影的钟离,泪水再次流出,此时她的身体被她重新掌控,因此此时流出的泪水迅速变白结珠,当那眼泪落到水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共生契约,双方生命共享,一方死,则共死。
“你会死的!”落阳咬紧嘴唇,然而声音已经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钟离此时眼角微微翘起,在这种时刻,他难得的露出一丝狡猾的神情,明明虚弱得已经只剩下一道虚影,却依旧得意洋洋,似乎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厉害的事情。
他抬起雾化的双手,轻轻的将落阳的眼泪化作的珍珠一颗颗捡起,握在手心,他声音轻缓的对鲛人说到:“那你当作是为了我,尽量不死,好不好?”